第14章 午夜電影
第14章 午夜電影
不等桑妤反應過來。
眼前的少年手腕就忽然發力。
桑妤整個人被拽過去，踉跄半步，跌進一個溫暖的懷抱裏。
盛洵下颌埋進她的發絲裏，淡淡的柏木香鋪天蓋地将她包裹。
桑妤有些無措地眨了下眼。
在後來的很多年裏，這一幕時常入桑妤的夢。
夏末初秋的夜晚，風也溫涼。
少年氣息清淺，高大身影虛虛攏着她。
在他的身後是濃郁的黑夜，将他一半的身影都隐沒在了黑暗裏，他落在她後腰的手極輕，整個人看起來格外的倦淡。
但他的懷抱又好溫柔。
溫暖寬闊，像是能将她過去經歷的所有——美好的、痛苦的、不堪的一切，全部都包裹其中。
桑妤眨了眨眼，眼眶陡然酸脹。
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将湧到嗓子眼的淚意壓下去。
張了張嘴，想說什麽。
耳畔忽有灼熱氣息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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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洵下颌懶散地搭在她肩膀上，手掌淡淡擡起，很輕很輕地拍了下她的後背，嗓音低啞，像是喟嘆般說道：
“桑妤，我帶你走吧。”
-
——桑妤，我帶你走吧。
很久以後桑妤回憶起盛洵，忽然發現，在他們過去短暫的相處裏，盛洵似乎說過很多次這樣的話。
玩味的，鄭重的，深沉的，低啞的。
各種各樣的。
但那個時候的桑妤并沒有領會到他這句話的用意。
她的腦子實在太亂了，思緒紛亂錯雜，讓她無暇去思考許多。
重新坐進車裏後，桑妤才發現盛洵車子一直沒熄火，上千萬的跑車，就那麽大剌剌地停在路邊。
車裏開了很低的暖氣。
桑妤一坐進去，便感覺到一股舒服的氣流襲來。
她閉了閉眼，渾身的骨頭都疏散下來。
她沒問盛洵要帶她去哪裏，左右這趟是她陪他。
手機裏有桑先生發來的消息：【今晚還回來嗎？】
桑妤想了一會兒，這才問盛洵：“我們去哪裏？”
盛洵随手将她先前蓋着的那個毯子丢給她，掀了掀眼皮：“你上午不是列了計劃表？”
“啊？”桑妤難得地怔忡片刻。
最終，兩個人來到了家附近的一間電影院。
桑妤打開手機軟件選片。
這個點，電影院幾乎已經沒有什麽排片了，桑妤來來回回刷了好幾遍，發現只剩下一個鬼片還能看。
桑妤對鬼片沒什麽感覺，不喜歡但也不讨厭。
她想了想，覺得盛洵應該也不是那種怕看這種片子的人，但出于禮貌，她還是問了一遍：“你怕鬼嗎？”
盛洵開車的動作稍頓：“嗯？”
桑妤說：“我們這個點過去，只能看鬼片了。”
她說話間，恰好前面是紅燈，盛洵将車子停下，身子往她這邊傾過來。
少年身上幹淨的柏木香籠下來。
剛剛在門口的時候，桑妤整個大腦太亂了，來不及思考那麽多。
這會兒盛洵突然靠近，她後知後覺才察覺到他們方才那個擁抱的暧昧來。
她的神思短暫一滞，很快就恢複平靜。
盛洵手指輕點了一下屏幕：“這些都不能看？”
桑妤說：“那幾個電影院都有點遠，離我們近的就只有這一家。”
盛洵沉默了兩秒：“兩點鐘，這個電影院也有這個電影。”
桑妤：“現在還不到十一點，兩點鐘也太晚了。”
“……”
空氣靜滞須臾。
桑妤想到什麽，猶疑道：“你該不會是害怕看鬼片吧？”
“怎麽可能。”前面綠燈亮起，盛洵漫不經心發動起車子，淡淡道，“我只是覺得鬼片太蠢了。”
“……”
-
這家電影院是由一個民國時期建造的劇院改造的，建築風格還保持着舊時的風貌，是一棟三層小樓，沒有電梯，兩個人只能爬樓梯。
這個點，來看電影的人很少，電影院裏稀稀落落的。
估計是覺得這個鬼片太冷門，電影院只給排了一個很小的廳，大概只能坐二十個人左右。
桑妤進去後，發現放映廳裏除了他們以外，居然還有別人。
清一色的全是情侶，錯錯落落竟然幾乎将整個廳都占滿了。
他們兩個的座位在最後一排，兩個人一前一後找到座位坐下。
放映廳裏空調打得很低，沒坐兩分鐘，桑妤就開始覺得冷了。
她不動聲色地将自己的衣服朝下扯了扯。
盛洵擡手看了眼腕上的機械表，問桑妤：“幾點開始？”
桑妤也順着她的動作看了眼他的手表：“還有十分鐘。”
盛洵說：“我出去一下。”
桑妤點點頭。
等盛洵走遠，桑妤才想起來回桑先生的消息，她低着頭，在手機上慢吞吞打字：【還不确定。】
消息發過去後，那邊一直沒有回。
桑妤又盯着屏幕看了會兒，忽然，坐在她旁邊的女生湊過頭來跟她講話：“你男朋友好帥啊！”
桑妤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她說的“男朋友”大概是盛洵，她連忙搖頭：“他不是我男朋友。”
女生若有所思道：“還是學生吧？”
桑妤不知道她怎麽把話題扯到這裏，但還是點頭：“嗯。”
“早戀吧？”女生說，“我懂我懂，我上學的時候談戀愛，別人問起來我也不敢承認。”
“……”
女生：“不過，跟你男朋友這種長得這麽帥的人談戀愛，是不是壓力很大啊？他一看就是那種不怎麽會照顧人的人，估計很多事都得你遷就他，這種戀愛談久了肯定就會很累……”
桑妤一開始還想解釋，後來發現對方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她就放棄掙紮了。
她有些頭疼地揉了揉額心，好在盛洵很快就回來了。
桑妤怕盛洵回來後女生再胡言亂語，連忙出聲打斷她：“嗯嗯，你說的都對，我男朋友脾氣不太好，等一下他回來了你可以不要說這些嗎？”
她講話語氣糯聲糯氣的，因為怕打擾到旁人，聲音壓得很低，聽起來很甜。
女生愣了愣，連連點頭：“理解，理解。”
桑妤朝她擠出一個禮貌的笑，轉頭，發現盛洵已經走過來。
他人長得高，身形很好看，估計是不喜歡被人注視，頭上扣了頂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只露出一截瘦削的下巴。
但進門時，還是吸引來了很多目光。
他卻渾然不在意，一手提着一杯奶茶，另只手上捏了桶爆米花，手腕上還搭着一條淺灰色的小毯子，淡定自若地朝桑妤走過來。
桑妤沒想到他剛剛消失那會兒是去買東西了。
她的目光落在那桶爆米花上。
沒想到盛洵還挺有儀式感，看個電影還非要搭配爆米花。
她神色淡靜地收回視線。
等了一會兒，卻遲遲不見少年在她旁邊落座。
桑妤疑惑地擡頭看去。
電影院昏白的光線裏，少年長身而立，垂頭看着她，眉目隐隐攢動，要笑不笑的。
就在這時，放映廳裏燈光忽然暗下來，短暫的寂靜裏，桑妤似乎聽見盛洵稍顯不耐輕啧了聲。
桑妤眨了眨眼，後知後覺意識到，盛洵是想讓她幫他拿一下東西。
她抿了抿唇，也不知道他什麽毛病，想讓人幫忙也不開口。
想到方才坐在旁邊的女生講，像他這樣的男孩子最難搞——雖然他不是她男朋友，但是難搞這點，她還是非常認可的。
桑妤無奈地嘆了口氣，伸手，将他手上的爆米花接過來，想了想，又将奶茶也拿了下來。
奶茶很熱，燙着她的手心，桑妤一下覺得自己身上的體溫稍稍回暖。
停了須臾，盛洵終于在她旁邊坐下，帶着一點被爆米花浸染的甜意。
桑妤等他坐穩了，才擡手，将爆米花遞過去。
誰知這時，少年忽然俯身。
他的動作太突然，桑妤沒提防，兩人手肘撞倒了一起。
突兀的疼痛感又循着她的皮膚蔓延開來。
桑妤不由得皺了下眉，下意識将手擡高，下一刻，盛洵手臂上那條灰色的毛毯，就被搭到了她身上。
毛毯的材質很柔軟，若有似無剮蹭着她的手背。
桑妤眨了眨眼，感覺到自己手上一輕。
爆米花和奶茶都被他接了過去。
電影已經開始。
恐怖片的開頭不算吓人，導演并沒有刻意營造很恐怖的氛圍，一切看起來都很正常。
桑妤将心思投注到電影上，想了想，還是低頭跟他講了句：“謝謝。”
少年懶散地“嗯”了聲，不怎麽在意的樣子。
估計只是剛剛去買爆米花的時候，順手幫她拿的。
桑妤沒再多想，繼續去看電影。
旁邊的女生傾訴欲實在旺盛，看到這裏，忍不住又湊到桑妤耳邊悄聲說：“我說的果然沒錯，你這個男朋友也太難搞了，哪有人買奶茶只買一杯的啊？”
桑妤餘光裏瞥見盛洵長指捏着吸管，已經将奶茶打開。
她抿抿唇，想說他們兩個只是普通校友，甚至可能連朋友都算不上，人家沒有義務給她買奶茶。
但這事兒解釋起來太麻煩了。
她敷衍地嗯了聲，打算将話題揭過去。
女生看了她一眼，語氣裏多少有點恨鐵不成鋼：“不過，你也太佛了，要是我男朋友這樣……”
話說一半，盛洵冰涼的指節突然碰了下她的手背。
桑妤心髒突兀一跳，本能地轉過頭。
盛洵若有所思盯着她：“聽說，人心情不好的時候吃甜食，心情就會變好，是真的嗎？”
他這話問得一本正經。
桑妤愣了幾秒，恍然明白過來他為什麽突然跑出去買爆米花和奶茶。
原來還是因為心情不好。
她思忖了片刻，也認真道：“大家都這麽說，應該是真的吧。”
“有科學依據？”盛洵随手将奶茶擱進他們兩人之間的飲料槽裏，漫不經意問。
桑妤目光順着他的動作看了一眼那杯奶茶，根據自己僅了解的知識試圖解釋：“甜食會分泌多巴胺，而多巴胺是一種神經傳導物質，會影響人的情緒，所以應該是有科學依據的吧……？”
“應該？”盛洵淡瞥她一眼，懶懶道，“也就是說，你也不清楚。”
“……對。”
盛洵若有所思地“噢”了聲。
停了兩秒，他忽然側身，将那杯奶茶丢進桑妤手裏。
桑妤茫然地看向他。
盛洵目光重新看向屏幕，清冷的下颌線在光影裏愈顯冷峻，一本正經道：“不如，你親自實踐一下，再告訴我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