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人格障礙
☆、人格障礙
“筱眯眯,好久不見。”一個氣質姣好的年輕女孩悠然地走過來,語氣溫柔地和筱兮兮打招呼。“哦,對了我忘了,你逼死穆仰又害死程梓乾之後,就不叫筱眯眯了,兮兮同學。”
兮兮沉默着,臉色卻有些蒼白沒了血色,手指揪着一次性桌布,揪出來一個洞。
“這位帥哥,你可要小心喽,兮兮啊,可是個鼎鼎大名的人物呢!這麽快害死了前男友就勾搭上了你。”孟儀薄唇輕啓,自己抽出一把椅子坐下,翹起二郎腿,露出超短皮裙下一截白嫩的小腿,配着黑色長筒皮靴。
顧然微微一笑,“我是她爸爸。”
看向兮兮時,卻發現她的手放在桌子下左手死命地握着右手,用力到連額頭上都有了細密的汗。
許久,兮兮才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挑挑眉緩緩開口,聲音清冷,笑容驕傲,“你知道我有什麽病的,所以,你是想在這裏出醜?”她的事情她有足夠的能力處理好。
孟儀臉色白了白,“筱眯眯,你”話未說完一杯紅酒就已經潑到了孟儀精致的臉上。
“哎呦,手抖。”筱染一身黑色長款風衣靠在桌子上姿态優雅地擡起手把一杯紅酒倒在孟曉臉上,回頭看了顧然一眼“我們先走,兮兮,晚上回家。”兮兮和孟儀之間的矛盾是她無法逃避的劫,如果自己走不過,誰也沒法把她拉出深淵。
顧然滿腔疑慮,還是起身跟着筱染走了出去,這麽多年沒見她倒是女王範更足了,舉手投足都是冷冷地卻會主動出手整一個和自己女兒一樣大的女生,實在不符合她的風格。
兮兮轉動自己手中的杯子,“孟儀,你知道我一直都不是省油的燈,就連那次我們最後也是兩敗俱傷,你确定你要繼續?”不就是人肉搜索嗎,不就是全校圍攻嗎,很多時候我們真的比自己想象得要強大。
當一些人站在道德的至高點瘋狂地攻擊一個人時,他們以為自己是最終的制裁者,瘋狂地打電話,在兮兮的桌子裏扔各種東西,瘋狂地挖掘她的隐私進行攻擊。
那時候的筱兮兮就像是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
每一個人都不相信自己會是那根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所以拼盡全力地圍攻。
之後,很快就把那個被自己正義懲治過的罪人遺忘在記憶的長河裏。
兮兮有時候會想起那一段瘋狂的時光,如果沒有橙子,也許自己也會崩潰。
在她酗酒,抽煙的時候,他陪着;在她把手伸向毒品時,他固執地說如果你要,我陪;在她成績一落千丈沒有任何目标的時候,他陪着;在她被全世界摒棄攻擊的時候,他陪着;那個記錄了悲劇的天臺又記錄了多少溫情,他們相擁着,他的下巴摩擦着她軟軟的發,給了她全世界的溫柔。
用自己的雙臂給了她這個世界上最溫暖的圍牆,把她圍在自己的世界溫柔以對。
也許是孟儀成就了現在的筱兮兮,低調地走過所謂最美好的時光,不與過去有任何聯系。
她徹底地築起了一道牆,用最堅硬的石頭。
經歷了那些,自己的內心已經足夠強大,因為再沒有什麽失去可以讓她瘋狂。
看向窗邊,兮兮有些意外地居然看到了姜眠,他對面坐了一個長直發的年輕美女,側臉很是漂亮。莫非,又是相親?兮兮想到昨晚的那個吻心裏莫名的有些不爽,算了,有什麽不爽的。
他們之間只是師生關系而已,她才不會天真到以為他的一個吻就是喜歡自己。
喜歡又怎麽樣,不喜歡又怎麽樣。
兮兮擡眼卻看到孟儀拿起一小碗滾燙的湯朝着自己的臉潑過來,一瞬間兮兮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做卻已經被摟進一個懷抱,兮兮擡頭看上去,心跳卻一下子漏了一拍,居然是姜眠。
姜眠慢條斯理地拿起紙巾把自己襯衣上的污漬擦掉,紙團劃過一個優美的弧線落進垃圾桶,摟着兮兮的腰低頭對着兮兮耳朵語氣溫柔,“去我車裏等着。”
猶豫了一下,兮兮,不能生氣不能生氣,兮兮長長的手指甲掐着掌心,拼命地告訴自己,你要忍,你不能生氣,要平靜要冷靜。
筱兮兮接過姜眠的車鑰匙正要朝外走卻被一個飛起來的杯子砸中了腦袋,一陣尖利的疼痛,兮兮感覺到一絲血的腥甜,握成拳的手指甲深深陷入肉裏,深到流出一絲血。她失控了,徹底失控。
甚至姜眠都來不及阻止,筱兮兮已經以一種驚人的速度沖了過去拿起了那半瓶紅酒對準了孟儀的頭就要敲下去,千鈞一發的時刻卻被一雙柔軟的手抱住了腰,一個溫柔的女聲逐漸喚醒了兮兮有些混亂的意識,“乖,不要怕。”那個聲音溫柔,環繞着自己的氣息溫暖得像冬日裏的陽光。
兮兮愣在那裏,手中的酒瓶被人取下來。楊程手輕輕地拍在兮兮的背上,柔聲安慰她,朝姜眠看了一眼示意姜眠抱住她。
姜眠從楊程手中接過筱兮兮,環住她的腰,她像一個小刺猬一樣在他的懷裏拼命掙紮,拼命地蹬着腿,餐廳裏幾乎所有的人目光已經被吸引過來。
“這麽好看的小姑娘,這是有病吧,真可憐啊!”
“可惜了這麽好的孩子!”
“像是精神病的症狀啊,啧啧,人不可貌相啊!”
“兮兮,乖”姜眠像楊程剛才一樣試着柔聲安慰她,兮兮眼神慢慢恢複了神采,乖乖地被姜眠抱在懷裏小聲地嗚咽,像一只受傷的小獸。抓着姜眠的襯衣扣子,死命地抓緊像是在無邊海洋裏唯一的浮木,甚至揪起得姜眠胸口的肉揪得他一陣一陣的尖利的疼。姜眠用盡所有的溫柔與耐心抱着那個女孩子,輕輕地拍着她單薄的背,“兮兮”。
那一刻,姜眠想,他終于懂得了什麽是愛情,所謂愛,就是你在她痛的時候願意付出一切換自己來承受。
所謂愛,就是在所有人對她望而卻步的時候,你卻只想抱着她溫柔以對。
也許,這就是程梓乾在那一刻推開筱兮兮的原因,也是那一刻,他理解了程梓乾的愛情。
無論是什麽災難,都不想讓你脆弱的肩膀承受。
我願意用我的所有換你的一世安好。
哪怕付出的是生命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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兮兮躺在大圓床上,姜眠任由她揪着自己的衣服。
“你剛才被燙到了吧,要不要處理一下傷口再陪她?”楊程溫柔地開口,目光停留在床上那個女孩子身上。
這樣一個美好的女孩子卻偏偏……
這就是上帝的公平?楊程搖搖頭,悠悠地嘆了一口氣,“她以前有沒有打過人?”
“有,上周打過自己的室友。”姜眠手指撥過粘在兮兮臉上汗濕了的發絲,輕輕掰開她的手放進被子裏。那時他只着急着她的突然昏倒,着急着不讓她的檔案留下污點,卻從沒深想。以為她只是不想擔責任所以耍了小聰明,在門口聽到她驕傲承認時還不爽被一個小丫頭耍了。
什麽時候自己也有這一天,難怪江離說,誰都有淪陷的一天,只是時間早與晚,無關深淺。
她說,“我自私、虛僞、無良、冷血,所以我和你不是同類。”她笑容溫暖卻始終有屬于自己的一道防線,誰也跨不過。
楊程倒了兩杯熱水,遞給姜眠一杯,沉思了幾秒才開口,“應該是攻擊型人格障礙,是一種以行為和情緒具有明顯沖動性為主要特征的人格障礙,又稱為暴發型或沖動型人格障礙,分主動攻擊型人格與被動攻擊型人格二種,是青年期和中青年期常見的一種人格障礙,她可能是。”
攻擊型人格障礙症,在她的華麗面具後又有多少隐藏的悲傷,姜眠反手握住筱兮兮的手,她的手很柔軟,明明是個很瘦的孩子,手上卻有小小的肉渦,睡覺的姿勢像是嬰兒蜷縮在母體的樣子,透露着濃濃的自我保護意識和對外界的抗拒。
“眠,別讓自己淪陷。”楊程從背後摟住姜眠的腰,頭靠在他的背上聲音卻有一絲顫抖,“我害怕你的假戲真做,那我怎麽辦?這幾晚我都睡不好,眠,那件事情不是你的錯,”
“天黑了,你回去吧,”姜眠冷着聲打斷楊程的話,伸手掰開楊程緊緊摟着自己腰的手。
楊程見他背對着自己頭也不回,聲音染上濃重的悲傷,“我怎麽辦?”他卻連頭都不回,楊程嘆了口氣自己拿起包走下樓梯,自作孽,不可活?真是諷刺,報應永遠來得那麽快,讓人措手不及。
姜眠坐在兮兮床前直到天色有些暗了才起身接了一個電話,筱兮兮躺在床上額上有些汗,臉色蒼白得幾乎透明手指緊緊抓着床單,眉頭緊緊地皺成一團,“橙子,不要,”兮兮在一片黑暗中奔跑,尖利的剎車聲,刺眼的燈光,那輛車在她身後如影随形,地上的血越來越多,而眼前的路不停地延伸像是沒有盡頭。
那輛車和距離自己越來越近,筱兮兮跑得筋疲力竭,黑暗裏是一片寂靜自己的喘息聲越來越大,一腳踩空筱兮兮一下栽倒在地上,還沒等她爬起來,那輛車就照着她碾了過來,整個人被籠罩在刺眼的燈光裏,兮兮絕望地閉上眼睛,“不要,不要。”
劇烈地掙紮終于讓她從重重噩夢中醒過來,筱兮兮閉着眼睛大口的喘氣,這一夢竟然比跑八百米還累。
平靜了許久,兮兮睜開眼睛,就看到姜眠那張妖孽的臉,淚水卻模糊了眼睛,姜眠微微一笑伸手揉揉兮兮軟軟的長發,“醒了,小英雄。”
兮兮癟癟嘴,擠出一絲微笑“你看到我最不堪的樣子了,怎麽樣?”總有一天,所有的秘密都會公之于衆,她是這樣一個殘缺的人,她控制不了自己所以只能夠遠離。
身邊的人越少越安全,越封閉自己越不會受到傷害,也不會傷害到別人。
晏晏說,兮兮,你是如此美好,你要相信每一個人都是上帝咬了一口的蘋果,都有自己的殘缺。我們只是腳踏實地的平凡人,因為不完美而完美。
那是她再一次相信友情。
而此刻,筱兮兮目不轉睛地盯着姜眠的眼睛,她害怕從他深黑色的眼睛裏流露出嫌棄或是憐憫,她承受不起任何人的失望了,長睫毛上還沾着淚水,讓她的視線有些模糊不清,兮兮倔強地揚着頭,像是等待着姜眠的最終宣判。
許久,他才晃晃手中的朗姆酒悠悠開口,聲音清晰而堅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