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召妹
第10章 召妹
小方從小就被他們叫小方,突然被喊大名心裏咯噔一下。手機就像個定時炸彈,他想都不想就塞到了甜喜手裏:“啊呀還是讓阿甜跟你說吧,我我我先去上個廁所拜拜!”
小方跑路了,留下甜喜一個人坐在樹下臺階上。
身邊不遠處亮着派出所的燈,路邊的車忙碌地穿梭在燥熱的夜。
賀召聽這寂靜忍了幾秒忍不住,主動開口:“人呢?”
甜喜故作無辜:“你是找小方哥哥還是找我啊?”
賀召沉默了一陣:“開視頻。”說完挂斷,接着打了視頻過來。
第一眼看到甜喜時他明顯松了口氣,幸好幸好,眼睛是眼睛,鼻子是鼻子,沒腫成豬頭,也沒缺胳膊少腿。
“傷哪兒了?”他問。
“你在哪裏?”她不答反問。
“傷處給我看看。”
“把你位置發來。”
“……我現在在外地出差,你先給我看一下。”
“錦城?”
“……嗯。快點。”
“你為什麽自己去?不帶小方,換了號碼,還失聯,你手機呢?”
“這不是重點,趕緊給我看看你傷哪兒了。”
“那什麽是重點?把事情丢給小方,誰都找不到你,沒有解釋嗎?”
你一句我一句,完全沒聊到一塊兒去。賀召怎麽都得不到想要的答案,被問得有點煩:“甜喜你不聽話了是吧,我沒在跟你胡鬧。”
可惜甜喜不像小方那麽慫,就算被點了大名也敢高聲回怼:“賀召妹你講不講道理!今天胡鬧的人是你!”
隔着屏幕對望,雙方僵持不下。
半晌後還是賀召先低頭,深呼吸一口氣,耐着性子解釋:“我在錦城出差,住在廖家的酒店裏,人很好,手機摔了,不是故意要失聯。可以了?”
甜喜不松口:“位置。”
賀召發送酒店位置。
甜喜看了一眼,确實是廖家在錦城投資的酒店,冷哼一聲,直接挂斷電話。賀召又打過來,她拒接。
賀召:????你想幹嘛?
小方:你不是要看我的傷麽,等着吧。
……
雲州離錦城很近,等飛機高鐵反而耽誤時間,甜喜幹脆打了個車過去。
半夜一點敲門聲響起,賀召就這麽迎來了他心心念念的妹妹。
穿着打扮跟平時很不一樣,發絲微亂卻不影響她身上精致的美感,漂亮的妝容有些花了,猶如暈染開來一片朦胧夜,更顯得溫柔醉人。
賀召愣愣地望了她很久才回神,側過身說:“進來。”
甜喜走進去,路過他的時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反客為主,蠻橫地拽着他往裏走。他趕緊把門先關上,任由她拉着,來到床邊。她推着他坐下,他卻仰着頭不肯松手:“到底傷在哪兒?”
甜喜悶悶不樂:“我沒受傷,怎麽,沒受傷不配見你嗎?”
賀召趕緊讓她也坐下,前後左右檢查了一遍:“真沒受傷?”
“沒有。”
“別置氣,小方說黃姚……”
“我不認識黃姚。但我揍過他,他懷恨在心,報複我。”
賀召驚訝:“你揍他?”
甜喜下巴微擡,有點傲嬌:“不行嗎?”
“倒,倒也不是不行……”賀召擔心了那麽久,結果得到這麽個消息,一時有點沒反應過來。在他眼裏甜喜一直都乖巧可愛的,柔弱又純善,如果甜喜真的揍了黃姚,那肯定是黃姚有錯在先,反正絕不可能是甜喜的問題。
習慣性地把她的手握在手裏揉捏,賀召問:“你不是跟葉大夫明州兩日游麽?怎麽去公司了。”
“不想聊這個,”甜喜猛地抽回手,任性地踢掉鞋子,轉頭往床上爬,“我要睡覺。”
已經很晚了,白天發生了太多事,光是在路上奔波就折騰了好幾趟,甜喜累得都要散架了,确實沒有太多力氣,軟綿綿地趴在被子上。賀召拖着她的腳踝把她拉回來,輕松地打橫抱起:“去洗澡再睡。”
甜喜有氣無力:“我沒帶行李過來。”
意思是沒有換洗的衣物。
賀召步子頓住:“那怎麽辦?”
她把臉埋在他懷中,黏黏糊糊地撒嬌:“哥哥給我買新的。”
“買也得明天,先穿酒店的睡衣吧。”
“哦……”
雖然嘴上是這麽答應的,但甜喜才不會乖乖聽話,洗完澡裹着浴巾出來一通翻找,換上了他的襯衫。
他總共就多帶了一套衣服,為了明天去見客戶,現在倒好,被她穿着縮在被子裏皺皺巴巴。大手撩起她腦後青絲,為她捋順,确認頭發已經吹幹了才放心,輕手輕腳關上燈,他摸黑拿了個枕頭,睡在了沙發上。
第二天甜喜醒來的時候賀召已經出門了。
桌上擺滿了裝着衣物首飾的袋子,旁邊還有酸奶和面包,她拿了一片面包叼在嘴裏,晃晃悠悠回到床上躺着,打開微信。
加倍甜:小方哥哥,我哥來錦城是為了見哪個客戶?
小方回答:我不知道啊。
加倍甜:昨天你騙我哥說我受傷了,他特別生氣。
小方:別搞!那是你威脅我的!
加倍甜:可是哥哥不會對我生氣,所以倒黴的還是你。
小方:你們兄妹倆要是這麽玩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表情包:拍桌]
加倍甜:怎麽說?
小方:賀召去了博天鋁業!就在你們酒店附近的寫字樓,一整棟都是他們公司,老總姓邵!
加倍甜:……
邵家的基業主要在錦城,雲州則是後來三小姐邵顏自己過去發展的。
邵顏人如其名,花顏月貌,才識過人。留學回國之後就一直幫着家裏打理公司,幾乎是板上釘釘的繼承人。這次賀召來錦城,見的便是邵顏的堂哥,邵明。
得知賀召要去見的是邵家人,甜喜當然不會跟着瞎摻和,只是腦袋裏難免胡思亂想。
在床上躺到下午三四點鐘,陽光仍然熱烈,賀召還是沒回來。
甜喜忍不住查了一下博天鋁業的所在地,走路不過十幾分鐘。路上有一家面包店,正是早上賀召給她買的那家。她有點餓了,桌上剩的那幾片發幹難以下咽,倒不如去買點新鮮的。
換好衣裳,她跟着導航穿梭在寂靜的公園。周圍人不多,環境很好,遠遠的能看到博天鋁業的大樓越來越近。
在某個拐角處,粼粼河水過小橋,她踏上臺階,意外發現河對面長椅上坐着的人好像是賀召。興奮地想上前确認,卻在看到賀召身邊的女人時雙腿僵住,快步後退,躲在了對方的視角盲區。
偷偷從空隙處觀望,在他們旁邊還有一個吹泡泡的小女孩,一家三口和睦相處的畫面那麽幸福,又那麽紮眼,讓她怔然失神。
這是她第一次見到賀召跟她們在一起,也是第一次見到現實裏的邵顏。
郎才女貌,實力相當,難怪別人都說他們很般配。
賀召匆匆趕來錦城肯定是為了心裏想見的人,她早該想到的。邵顏的老家在錦城,又怎麽會不親自接風塵呢。知道他們感情發展這麽順利,是個好消息啊……
關掉導航,甜喜把手機胡亂塞進口袋裏,沒有再繼續向前了。
柳梢拂過河面,蕩起細微波痕。
邵顏的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邵子凝,開口卻是跟賀召寒暄:“聽說你昨天就來錦城了,這麽着急見我堂哥?”
賀召漫不經心:“邵總給我的時間不多,半夜走還不如早點出發。”
邵顏笑他:“你啊,難怪別人都說你性急。”
“或許吧,我本來就是個事業腦。”
“是嗎?可我怎麽聽別人說你是個妹控。”
賀召看她一眼:“三小姐話裏有話。”
邵顏裝傻:“什麽話?”
“……沒話那我先走了,下班點回雲州還得堵高速。”賀召說着果真站了起來,但他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并沒有着急拿。
邵顏提議:“吃完晚飯再走不遲,我們順路,正好可以一起。”
“不了,”賀召拒絕道,“我妹妹
在,我跟她一起。”
邵顏登時來了興致:“阿甜妹妹在錦城?你幹嘛不叫她出來逛逛,我還沒見過她呢,晚上我請客怎麽樣?”
賀召蹙眉,實在讨厭她這副揣着明白裝糊塗的樣子:“三小姐,在我知道邵總因為你的緣故才多給了我一次機會之後,這樁生意就已經談不成了。你是個極端利己主義者,做的一切都有目的,這次插手是為了什麽,趁我還想聽,別拐彎抹角,不妨直說。”
博天鋁業的邵總也是業務出身,非常惜才,經由賀召的朋友搭線,對賀召很感興趣。可他事務繁忙,要不是邵顏插手,昨晚就已經出差去國外了。
邵顏精明至極,從不做沒好處的善事。賀召等在這裏就是想等她開口,沒想到她這麽沉得住氣。
見賀召沒了耐心,邵顏反而坦蕩地笑了:“好吧,你痛快,那我直說了。上次街舞比賽你爽約,凝凝很傷心,馬上就要放暑假了,期末考完有家長會,凝凝希望爸爸媽媽都能去,你意下如何?”
穿着正裝的賀召煩躁地“啧”了一聲,頗為無語地偏過頭去。
邵顏幾次接近他都是為了邵子凝,果然這次也不意外。
“我不是凝凝的爸爸,你能不能別算計我了,我幫她再多次也幫不了她一輩子。”
邵顏無所謂道:“她的一輩子有我來幫,你只要眼下多幫她幾次就好。”
“……我有這個義務嗎?”
邵顏不置可否。
悶熱的風摻雜着幾絲從河面掠來的涼爽,邵子凝玩夠了吹泡泡,正在地上撿樹葉。邵顏滿心歡喜地看着自己可愛的女兒,莫名其妙地問賀召:“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倆名字挺配的?說不定以後有機會假戲真做呢,話別說太死。”
賀召一臉嫌棄。
“真的。你看啊,賀召,邵顏,我的姓裏有你的名字,不浪漫嗎?”
“照這麽論,你全家人的姓裏都有我的名字,全世界姓邵的我都欠他們的。”
邵顏嘴角抽了抽,一向大方得體的她竟然露出了想罵人的表情:“……賀召你是不是對浪漫過敏?難怪到現在還是單身。”
賀召痞裏痞氣地叼了支煙在嘴裏:“還好吧,至少我沒離異。”
邵顏直接賞了他一個白眼。
賀召低頭點煙,一摸兜發現沒帶打火機,估計是被甜喜給藏起來了。
無奈把煙扔進垃圾桶,他看了眼手表,也不知道甜喜在酒店裏幹嘛,睡醒了也沒給他發消息。自從葉斂青出現,甜喜就像變了個人似的,有時候明明還跟以前一樣喜歡黏着他,有時候又疏離得過分,讓他歡喜憂愁患得患失,就好像突然老了好幾歲,萌生一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想到甜喜,賀召的神情不自覺地柔和許多。
嘆了口氣說:“其實我的名字是想要個妹妹的意思,如果名字真的會有什麽浪漫,那也肯定是她給我的。只要她認可了,我應該不會過敏。”
邵顏時常覺得很不理解:“你為什麽這麽在乎她?”
“不為什麽。”
“我才不信你會做沒有原因的事。”
“确實沒有原因,想在乎就在乎了,說不定比你在乎邵子凝更在乎。”
邵顏像被挑釁了似的,抱着胳膊:“拜托,凝凝是我親女兒,有血緣關系的。你跟阿甜能比得過我們嗎?”
賀召挑眉,并沒有回答,拿起自己的外套告別:“時間不早了,我得先走一步,再見。”背影很快消失在柳枝搖曳的盡頭,随後拐進了面包店。
要多挑幾樣才行,不知道早上買的那種甜喜愛不愛吃,待會兒回去萬一堵車就麻煩了,餓着小狗可是會不樂意的。掃了一遍貨架上的品類,他很客氣地對店員說:“每樣都拿一份,謝謝。”
店員一起出動來打包,而他靜靜地站着,心裏想的全是下個周末該怎麽把甜喜弄回家。
他向來不擅長跟別人解釋,有關于他和甜喜之間的一切。
對他而言,沒有血緣關系也就沒有任何責任,更沒有所謂義務。只有靈魂滋養的羁絆,是足以超脫生命的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