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奪吻
第01章 奪吻
2017年夏,雲州。
甜喜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走進夜店。
小心保養的長發燙成大波浪,緊身吊帶配着高腰A字裙,她腳踩高跟鞋,一副不良小太妹的打扮,卻坐在桌邊無所适從。
舍友李棠雲說這是最适合女大學生的夜店穿搭,保準她出場十分鐘釣兩個清純男大。
可是她很想問……誰家清純男大會出現在這種場合?
她不太喜歡喝酒,單純覺得啤酒不美味,接連推掉了兩杯,終于引起李棠雲的不滿。李棠雲摟着她的肩,滿嘴煙味:“甜甜,你還想不想脫單了?你不是說要趕緊找個對象讓你哥放心麽。你看,這裏這麽多高質量帥哥,你滴酒不沾也太不給面子了吧。”
甜喜有些嫌棄地偏過頭:“什麽鬼的高質量……燈晃得我連人長什麽樣都沒看清。”
李棠雲了然:“早說!忘了你近視了,來來來,”拉着甜喜往最熱鬧的舞池走,“來這邊挑,近距離挑!挑好了哪個,姐妹直接給你綁走。”
突然被推進擁擠的人群。
震耳的音樂讓她頭腦混亂,還沒等站穩,周圍陌生男人的氣息就已經像海浪般将她包圍,讓她窒息。她一陣反胃,眸色驚慌地推開眼前的障礙物,頭也不回地跑了出去。李棠雲不知道是怪她掃興還是忙着嗨,反正是沒打算追。
一路回到剛才的位置,桌上其他人早已經散了。甜喜随手拿起果汁仰頭喝了半杯,終于壓下心口的不适。
遠遠地看着那些舞池中搖頭晃腦的人們,眼底閃過一絲煩躁的厭惡。
她今年20歲。
上大學這一年來,她不停地觀察同齡女孩,模仿她們的愛好和言行,強迫自己接觸不喜歡的人和事,積極地融入人群中,就是想僞裝成一個正常的年輕人,好讓她哥放心。
沒有什麽比哥哥更重要,哥哥就是她的逆鱗。雖然他們沒有血緣關系,認識了也就才三年,但這三年真正帶給了她活着的滋味,讓她從流浪狗搖身一變成了賀家的千金。
她理應感恩戴德哥哥的善良。
前陣子,她聽說哥哥跟邵家三小姐一同出入高檔餐廳約會,被傳好事将近,可事後朋友問起,哥哥卻否認說:“你是看我整天帶妹很閑麽,以後八卦的心思少往我身上用。”
起初甜喜沒當回事,因為哥哥早就說過,在她長大嫁人之前沒有談戀愛的打算。直到她得知邵老爺子為了給最疼愛的三小姐招良婿,竟然有意把整個邵氏集團當做嫁妝,她才恍然明白為什麽別人都在替她哥哥惋惜。
比起邵家幾代人累積的龐大家業,賀家不過是半路出家,就像貴族和暴發戶,根本沒有可比性。
倘若為了她這個沒有血緣關系的妹妹而錯失良緣,那她不就是累贅的白眼狼麽……
這麽想着,甜喜放下果汁,轉而拿起了酒。
夜深了。
甜喜喝得難受,頭暈眼花,到底也沒看見什麽清純男大,猥瑣的油膩男反而碰到不少。
她搖搖晃晃扶着牆,想要出去透透氣,不等走到門口,一個尾随的黃毛找準機會飛快地貼了上來,抓住她手腕。
“妹妹,喝醉了一個人在外面很危險的。你家在哪?我送你吧。”
甜喜皺了皺眉,神色認真地強調:“……別叫我妹妹。”
黃毛長臂摟住她,無賴地糾纏:“不叫妹妹叫什麽,叫寶貝是不是太早了點?要不你悄悄告訴我你的名字?”說着話,耳朵已經湊了過來。
汗味,酒味,煙味,混雜成一種濃重的惡臭迎面而沖。
甜喜難受到下意識屏住呼吸。
她真的很讨厭男人,尤其是這種陌生且不知死活的男人。
毫不猶豫地抓住這只近在咫尺的耳朵,她纖細柔軟的手指好似在撓癢調丨情。男人正笑着要躲,她卻指尖用力,忽然發了狠地攥緊。與甜美外表完全不搭的是她暴起青筋的手臂,像是要把手中的軟骨捏碎般毫不留情地向下一拽,直接讓對方疼得狼狽地弓下了腰。
另一只手的胳膊肘重重地搗在對方的背上,在其哀嚎着往前撲的瞬間,高擡腿一腳踹過去,把人蹬了個狗吃屎。
喧鬧的音樂聲中,周圍那些想看熱鬧的男人們全愣成了靜音。
她的動作幹脆又利落,力量暴擊得恰到好處,漂亮得就像一場滿分演出,竟然有些說不好她到底醉了沒有。總之她沒留下任何多餘的眼神,仿佛任何東西都不值得她多費精力,繼續扶着牆,搖搖晃晃地離開了。
店裏的酒都是特調,後勁兒很大,外頭潮熱的風迎面一吹,甜喜趴在路邊吐了好久。
學校宿舍有門禁,這個點是絕對回不去的。攔了一輛出租車,她鑽進後座閉上眼睛,随口說了一個地址。被司機師傅叫醒的時候,她往車外看了一眼,才發現自己竟然回家了,現在車就停在明月山海小區的門口。
甩了甩發昏的腦袋,她在包裏沒摸到現金,想用手機掃碼付款,可是暈得厲害,解不開鎖。司機師傅看她這樣子,忍不住發愁:“姑娘,你家真住這兒?這麽高檔的小區,你不至于賴賬吧。剛才看你挺清醒的……”
甜喜胡亂擺擺手,推開車門又是一陣昏天黑地的狂吐。
“哎哎!別對着大門口吐啊,可真行……”值班的保安大叔小跑過來,臉上的嫌棄在認出甜喜之後轉為震驚,“小,小甜?你怎麽喝成這樣回來了,你哥沒在家?”
司機師傅急忙下車拉住保安:“你好你好你好,你認識她嗎?她還沒付車錢,麻煩給聯系聯系她家人吧,大晚上的我拉一單不容易,一單也沒多少,還着急去接活呢。”
保安大叔搞清了情況,潇灑地比了個“OK”的手勢,立馬撥出一通電話。
幾分鐘後。
保安大叔和司機師傅在旁邊聊得熱火朝天,扔下甜喜獨自坐在地上犯迷糊。沒辦法,只要碰一下她就會吐,還說自己暈船要報警,舉起拳頭來那胳膊上的肌肉怪吓人的,誰也不敢招她。
夜風細緩而悶熱。
一個高大的人影從小區裏出來,攜帶着與燥夜氛圍完全不搭的清香站定在她面前,隐隐約約萦繞着一股熟悉的煙味。不是那種讨厭的陌生的氣息,而是她習慣的檸檬的味道。
她眨着定焦困難的眸子看着這雙眼熟的拖鞋,心想她也有一雙,就是顏色不一樣,真巧……恍惚時好像清醒了幾秒,又好像更暈了,顫巍巍的目光順着對方筆直的長腿一路往上細細地确認。
窄腰,寬肩,冷臉……
嗯。
是她哥沒錯。
……
作為一個寵妹狂魔,賀召對甜喜的容忍度非常之高。
但作為一個哥哥,賀召對甜喜又管得非常嚴格。
看她大晚上的穿成這樣喝了個爛醉回來,賀召氣得一句話都不想跟她說,半拖半抱着她進家門,沒直接扔地上就算脾氣好了。一手扶着她的腰,賀召彎腰打開鞋櫃,冷着聲音開口:“擡腳。”
醉如一攤爛泥的甜喜把渾身重量都壓在他身上,摸着他後脖頸往上被剃短的像胡茬似的發尾,覺得手感很好玩,甚至冒出了蹭一蹭的念頭。敷衍地擡起腳,離地還沒2厘米,被他托着脫掉了高跟鞋。
甜喜隐約能感覺到他在生氣,轉不動的大腦卻想不通原因。
俯身湊近了些,唇瓣翕動,本想撒個嬌緩和一下氣氛,結果沒想到高估了自己對身體的掌控能力……腿一軟,撲向他的同時“啵唧”親在了他臉上,把他壓倒在地。
兩個人都愣住了。
漆黑的屋裏只開了頭頂的玄關燈,明與暗交彙,融成了空虛渺茫的夢。
男士香水的味道混合着檸檬味的煙味萦繞在她鼻尖遲遲不散,好聞到似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毒藥。她緊緊貼坐在他懷裏,心跳聲附和着他的,如同在煽風點火的鼓舞,一聲一聲,催得她意識迷離。
腦海中關于要撒嬌求饒的念頭在不知不覺間簡化成了最直白的信息——靠近他。
靠近這個她平生最在乎的人,唯一可以信任的人,再近一點也是沒關系的吧……
醉意總是會伺機而動,放大人類的貪婪。殘存的理智在某個呼吸打亂了節拍的瞬間崩然坍塌,她主動捧着他的臉,仰頭迎上去,吻在他唇瓣。
“阿甜!”
賀召吓了一跳,慌忙把她推開,棱骨分明的大手捏着她纖細的手指時隐隐發抖,愣了半晌好似失語。
叫她幹嘛?
甜喜眼裏滿是茫然。
就像一個想要用舔丨舐來表達親近的小狗,她不認為自己的行為有什麽過錯,扯着賀召的衣領,任憑染着酒氣的灼熱氣息如雪飄搖,她的手臂攀着他的脖子,拉近距離的同時再一次奪走了他的吻。
嘬一口不滿足,恨不能當成骨頭啃一啃。張開嘴巴輕而易舉地攻破他緊抿的防線,換來一聲悶哼。沒有人知道渾身無力的她是怎麽把人高馬大的賀召給摁住的,比下了定身咒都好使。
他明明教過她“成年人之間要保持距離”,她也答應過會銘記于心。認識這三年裏他們除了擁抱,幾乎沒有什麽逾矩的接觸,又何曾像今晚這樣……
荒唐。
賀召呆滞得無從反應,攬在她腰側的大手無意識地收緊,全然忘了反抗。而懷裏這個罪魁禍首愈發得寸進尺,轉眼間就任性地蹭了他滿臉口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