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四天後, 唐檸将最終方案提交，工作室四人齊齊舒了一口氣。
競标結果一年之後才會公布。而這段時間對于他們來說, 的确如溫時翊所言, 從進入最後一輪開始，一切都是額外且驚喜的收獲。
冬季來臨的時候, 溫時翊離開剛好一年。
他離開這些日子，幾乎什麽都沒有變化，除了唐檸的生活中突然冒出一個沈亦白之外，一切同往常無異。
沈亦白竟然是T大大學一年級的學生，這點還真是讓唐檸覺得意外。
在她想象中, 豪門的小孩兒似乎是不需要這麽辛苦讀書的。
尤其像他這種, 甚至比豪門還要高出一些級別的小孩，年紀輕輕就是個大明星。
唐檸實在想不明白, 他還讀什麽計算機啊？
不過後來和沈亦白漸漸熟悉以後，唐檸才知道，他的親姐姐，當年就是T大計算機的高材生。
好吧。
弟承姐業, 聽起來還有那麽一點點酷。
當然自那天以後，沈亦白也沒再說過什麽奇怪的話, 于是兩人就心照不宣的以師姐弟的身份相處起來。
有一個喋喋不休的小可愛整天圍繞在身邊, 冬季似乎也沒那麽難挨了。
過年前, 唐檸從溫時翊的公寓搬回家，她和唐媽相依為命這麽多年，第一次覺得年味如此冷淡。
一年前溫時翊離開, 她那時候全身心投入到風景園林的備戰中，沒工夫思考他什麽時候會回來，也沒心思考慮失不失落，如今一切塵埃落地，她終于後知後覺地體會到失落感。
如果人會被回憶吞噬，那她便是其中，最難逃脫的那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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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那天晚上，唐媽做好年夜飯後，安頓窩在沙發裏看電視的唐檸記得下樓把煙花放掉。
唐檸先是下意識嗯了一聲，随後反應過來，眼睛瞪成銅鈴大小，她驚吼道：“放煙花？讓我去？！”
認真裝盤的唐媽聞聲看了她一眼，淡淡地點頭，語氣平淡道：“難道還要我去？”
“不是啊媽……”唐檸從沙發裏鑽出來，“人家最近不允許燃放煙花爆竹啊，你忘記了嗎？”
唐檸想了想，又補充道：“去年我們不也沒放煙花嗎？”
唐媽從餐桌旁走過來，同她一起坐進沙發裏，簡單解釋道：“是同事送我的幾根仙女棒，放在家裏也是浪費，你拿兩根下樓玩兒，燃盡了回來就是。”
唐檸：“……”
仙女棒啊……
我這年齡玩兒這個真的好嘛……
唐媽看她一臉呆滞的模樣，又好心補充道：“聽說這仙女棒是開過光的，燃過的小姑娘最後都找到男朋友了，我們醫院同事聽說你這個年紀還沒有男朋友，這不就好心送了我幾根嗎……你也別嫌麻煩，幾分鐘的事情，圖個好兆頭哈。”
唐檸：“…………”
這年頭連仙女棒都開過光了？
還能求姻緣？
這也太胡扯了吧……
唐檸一副不情不願的樣子，而唐媽硬是給她推搡下了樓。
站在寒風中冷靜了幾秒，唐檸忽感人生有些艱難……
是啊。
過完年她都二十五歲了。
不算小的年齡，卻還是沒有男朋友……
想到這裏，她又不由自主地回憶起溫時翊。懷念他少年時立在她身前的挺拔背影，想念他離開時懷抱裏的溫暖。
像這樣寒冷的夜晚，她其實很想撥一通電話給他，聽他從大洋彼岸傳來的低沉嗓音，足夠溫熱她所有的心酸思念。
這麽久沒見了。
她很怕自己會習慣離別。
又一陣寒風過。
唐檸縮了縮腦袋，抖着手指頭開始點燃仙女棒。
真是親媽啊……
這麽冷的天兒竟然讓她下樓玩兒這個……
太過分了。
折騰了小半天，唐檸終于在凍死之前，點燃了手裏的仙女棒。
“唰”的一聲，整個夜空仿佛都亮了。
唐檸目光呆滞地盯着眼前絢爛的煙火，所有零散的星光都在此時裝滿進她眼底，一切都結束的太快了，就同她和溫時翊那段在青春裏肆意存在過的愛戀一樣——
他們在最美好的時光在一起，又在該重新選擇的時候分開。
他們在第一次的人生十字路口別離，卻無法預計，下一次的相逢究竟是什麽時候。
想念似乎越來越濃了。
唐檸陷入沉思，身後不知什麽時候突然出現一道身影，那人沉聲“喂”了一聲，吓得她揚手丢掉手裏的東西。
已經燃盡的煙花棒，随着她的丢棄，在半空中劃出微黃的光芒。
她回過頭來，視線直直對上一雙清亮的眸子。
不是她想念的那個人。
發覺她有短暫的怔忪，對方輕輕歪過腦袋，嘴角翹起漂亮的弧度。
隔着不到十公分的距離，那人輕輕地笑：“又見面了呀。”
——是沈亦白。
唐檸吞吞口水，後退幾步，将他從頭到尾打量了一番——
大冬天的穿着一身襯衫西裝，你真是不嫌冷啊……
雖然還挺帥。
唐檸瞥開視線，低聲嘟囔道：“怎麽哪兒都有你啊……”
沈亦白一聽不高興了，大跨步朝她靠過來：“你這話什麽意思！”
唐檸吓得迅速後退：“沒……沒什麽意思。”
“哼！”
沈少爺一撩頭發，眉毛挑到天上去。
唐檸：“……”
青春期啊這是……
還是先躲開好了……
唐檸不着痕跡的轉身，正要逃離現場，肩膀上卻突然多出一件衣服。
她垂眸看了眼，是沈亦白的西裝外套。
唐檸回過身來，沖着他嚷嚷：“你是不是傻啊！”
大冬天的學什麽不好，跟人家學裸奔。
單穿着一件襯衣覺得特別帥還是怎麽的……
唐檸作勢要脫掉肩頭的衣服，而沈亦白卻在此時靠近她，壓着她的肩頭，不讓她動彈。
接着他俯下身，在她耳邊輕聲道：“我這麽做是不是特帥？”
唐檸：“……”
“你有沒有心動？”
“……”
“是不是要愛上我？”
唐檸一把給他推開，又扯下肩頭的西裝丢給他，轉身往樓裏跑。
沈亦白緊跟在她身後，等兩個人一前一後進入避風的大樓，唐檸腳下一頓，終于不耐煩了，“你跟着我幹嘛啊？”
“沒幹嘛啊……”漂亮的少年吸了吸鼻子，朝她靠近幾分，語氣十分委屈：“……我就是沒地方去而已。”
唐檸斜睨他一眼：“你怎麽可能沒地方去？”
“我怎麽不可能沒地方去了！”沈亦白抱着西裝外套，鼻子被凍得通紅，一張年輕的臉蛋漂亮又細嫩，他說：“你不要因為我家裏很有錢就瞧不起我啊！”
唐檸：“……”
您這是說的哪的話……
誰敢瞧不起有錢人。
唐檸吊着眉梢看他，沈亦白又輕聲嘀咕道：“這不是因為我姐結婚了嗎，我就沒什麽地方可去。”
唐檸雙手交叉，抱臂在胸前，“那你爺爺那裏呢？網傳沈老的別墅多的都快要募捐了啊……”
沈亦白哼了聲：“多又怎麽樣，他人又不在國內，我一個人住那麽大的房子有什麽意思！”
唐檸下意識問：“那你爸媽呢？”
沈亦白頓了下。
“也不在國內？”
“……不是。”
“那……”
“我沒見過我爸媽。”
“……”
沒見過是啥意思？
難道是……
好吧。
果然豪門世家的小孩兒都是不受親爹親媽待見的……
唐檸怔了幾秒，聲色柔軟：“那個，不好意思啊……”
沈亦白側過身子，冷哼一聲。
唐檸：“……”
好吧好吧。
畢竟還是個孩子……
唐檸牽起一個笑容，語氣柔和道：“剛剛是我冒昧啦。”
沈亦白還是不看她。
唐檸笑容愈發燦爛：“那個……”
少年突然道：“你叫我小白吧。”
唐檸：“诶？”
“叫我小白！”
“哦哦哦，小白啊……”
沈亦白側身看她一眼，小臉紅了紅。
唐檸：“……”
我就是叫你名字一聲。
你臉紅個啥啊……
唐檸不自在地咳了幾聲，想要轉移話題，卻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于是她盯着他紅彤彤的小臉蛋，問道：“你怎麽會出現在這裏啊？”
如果她沒記錯的話——
這是她家樓下才對啊！
沈亦白大大氣氣地嗯了一聲，解釋道：“今天我從我姐家裏出來的時候看到你在打車，于是就跟了過來，沒想到你住的地方，竟然和校長當初給我的你家地址一模一樣啊！”
？？？
你跟蹤我也就算了……
還敢找校長要我家地址？
你這麽能耐怎麽不上天呢？！
唐檸又聽他閑扯了幾句，終于忍不住了，轉身往樓上走。
沈亦白飛快地扯住她毛衣衣袖，聲音明朗又帶着讨好意味，他先喊她：“酸甜姐姐……”
唐檸抖了抖。
他又繼續奶聲奶氣道：“你最好啦……”
唐檸抖的更厲害了。
沈亦白一鼓作氣道：“你收留我吃個年夜飯吧！”
唐檸抖完了，理智也跟着回來了，她回頭看他一眼，語氣不善：“我為什麽要收留你吃年夜飯？”
沈亦白挺直腰背，跟着往前一步。
唐檸站的地方比他高出一個臺階，可沈亦白這小孩兒身量長，在這種劣勢條件下，竟然還能比她高出不少。
他貼近身體瞧着她，垂下的眼睫毛絨絨的特別可愛。
唐檸怔怔地看了幾眼，吞下口水道：“你賣萌也沒有用……”
沈亦白近她一分。
唐檸繼續擡高一個臺階。
沈亦白又近她一分。
唐檸又繼續擡高一個臺階。
就這樣僵持了幾個來回，唐檸終于在少年亮晶晶地目光下敗下陣來，她飛快拉開彼此的距離，想了想，有點兒心軟了。
畢竟瞧他好像挺可憐的模樣。
最後唐檸實在于心不忍，松口道：“你只要不動手動……”
腳。
沈亦白湊近了腦袋打斷她：“我不動腳！”
“也別靠我太……”
近。
沈亦白跳開一人距離，“我不靠近！”
“……”
唐檸嘆了口氣，轉身上樓，聲音飄飄然落下：“那就只允許你蹭個年夜飯，但我們說好，吃完你就得走。聽到沒有？”
少年頓了下，綻放出一個與冬日不符的溫暖笑容，他點點頭，邁開長腿，開心道：“聽到啦！”
作者有話要說： -
被人遺忘的溫哥哥：“我才三天沒出現，你就帶別的男人回家了？”
心虛的唐妹妹：“那個你聽我說……”
“哼。”
“……”
于是乎……
生氣的溫哥，決定明天就飛回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