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憶起
憶起
接下來的場景混亂到讓阿緋根本看不清。
她只能隐約瞧見，自己第一次暴走，把那戶人家屠了個幹幹淨淨，還把他們的屍首扔到山林裏喂野狼。
混亂中，她聽見了女人的尖叫：“憑什麽對我們動手！這世道太難了，什麽都沒得吃！我們養他到這麽大，他是時候回報我們了！”
她聽見自己冷漠的嗓音：“虎毒尚且不食子。”
然後手起刀落，血跡濺了她一身。
在為小男孩報了仇之後，他們收斂了他的屍骨，為他進行火化儀式，将骨灰撒進河裏。
因為他曾說過，死後想要把骨灰撒進河海中，順流而行，去見一見生前沒見過的美景奇狀。
如今，他們為他實現了這個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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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緋睜開眼的時候，有種分不清今夕何夕的夢幻感。
她沒理阿綠一疊聲的問聲，而是轉過頭看向安靜躺着的小正月。
怪不得她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就覺得面善，怪不得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時，阿綠的情緒和面色有些奇怪，原來是這樣。
所以這其實不是他們第二次見面。
是他們第三次相遇。
阿綠見阿緋一醒，就直勾勾盯着小正月看，心裏一涼，知道她大概是全部想起來了，一瞬間就啞了火。
他本以為，既然上次阿緋沒能想起來，這次應該也不會想起來。但……也許是相似的年歲，也許是相似的血跡，竟然撬動了塵封的記憶，讓阿緋記起了那些往事。
他的聲音有些幹澀：“阿緋……”
阿緋終于舍得轉過頭來看他：“是你封了我的記憶？”
她的語氣平靜無比，但正是因為如此，才更讓阿綠不安。
他擡眼，和阿緋對視，嗓音極沉：“你那時候……我第一次見你那麽失态，如果不封住，你可能會入魔。”
阿緋抿緊了唇，沒說話。
她知道自己那時候是什麽狀态，單看記憶，她都覺得那時候的自己不正常。因此她能理解阿綠的做法，但這不代表她可以原諒他這種行為。
“我錯了。”阿綠認錯态度極其良好，趕在阿緋開口之前率先道歉，“我不該自作主張封了你的記憶，我向你保證，以後這種情況不會再發生了。我那時年歲尚輕，沒有更好的辦法才這麽做，以後不會再這樣了。”
行吧，要說的話都被他搶先說完了。
阿緋揉了揉太陽穴，吐出一口氣，有些疲憊，道：“行吧。”
阿玄這時突兀開口：“這不是你們第一次見到小正月？”
阿綠颔首：“嗯。我們第一次見到他時，是在蒼翠山附近的一個小村莊。”
阿玄手指繞着頭發，纏了又一圈又一圈，問他：“那……他最後的結局是不是不太好？”她用了個委婉些的措辭。
阿綠再次颔首：“不算好。”正因如此，遇見他的轉世時，他才會那麽震驚。
因為通常來說，凡人不會一直連着不得善終，除非他前世曾經犯下過大罪、大孽，或者是……成大事之前的考驗。
但是小正月看着并不像是前世犯過大罪大孽的人。
阿玄喃喃道：“其實，我也是剛剛才發現，我也是曾見過他前世的。”
她和阿武都對靈魂氣息不敏感，所以沒能在一開始就認出來，但他們确實曾經見過小正月的前世。
那時的他，是一個将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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隆冬臘月，天氣嚴寒，把水潑到外面的地上，不過幾次眨眼，水便會結冰。
阿玄和阿武本來應該在冬眠，但是被濃郁至極的血腥味兒刺激醒了。
因為血實在是太多了，流到河裏，讓他們覺得自己被泡在血裏，渾身不舒服。
她浮上去看了一眼，看到是人類的軍隊在互相厮殺。靠近她這邊的那個小将軍年紀看着并不大，雖然穿着厚重的铠甲，但是身形卻還帶着少年的單薄。當他側頭的時候，阿玄在瞬息之間和他對視了一眼。
那雙濯黑的眼眸裏亮如星火，仿佛無論怎樣都不會後退認輸。
但阿玄知道他必輸。
因為人數碾壓，對方的人數至少是小将軍方的七倍之多，就算是推，也能推死他們。
果不其然，戰場上的局面快速地形成傾斜之勢。
小将軍雙拳難敵四手，最終沒能逃脫被合圍的命運。他的副将年紀也不大，也帶着股少年氣，但是在敵軍的刀劍刺向小将軍的時候，還是義無反顧撲上來擋在他身前。
然而人肉之軀的擋護能力終究有限，小将軍力氣竭盡，在一個不察中，被來自四面八方的刀劍刺穿身體，握着長槍的手猛然繃緊，手背上青筋根根凸出，血流從他身上留下，染紅了腳下的土地。
敵方将領長劍一挑，把他挑翻，順着地面翻進了河裏。
河裏的血腥氣更濃了。
河水沖走了小将軍臉上的血污，露出了一張面如冠玉的俊美臉龐。
他雙眼大睜，死不瞑目，不知是在哀婉他那個白白犧牲的副将，還是在痛惜這場注定是敗局的戰争。
阿玄猶豫了下，還是和阿武一起游上前，帶着他游到了河底，想把他葬在空曠寂靜的河底。但因為他直到死都牢牢握着那杆長.槍，怎麽抽都抽不出來，阿玄和阿武便放棄了，把他和他的長.槍埋在了一處。
上面有數不清的敵軍，實在不是一個合适的葬身地，不如就葬在這裏，起碼清淨。
來的幹淨，去的也幹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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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阿玄敘述完這個故事，丹姬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她指了指小正月，又指了指阿緋等人，嗓音有些夢幻般的恍惚感：“所以，在場的我們，都曾經見過他或者他的前世？”
阿緋詫異道：“你也見過他？”
丹姬點點頭，道：“是前些年的事情了，具體哪一年記不得了，因為他這張臉好看，所以我對他印象比較深。當時他差不多也是這個年紀，穿着破破爛爛的衣服，渾身是傷倒在泥地裏，我和青青剛好路過，便順手救了他一把，不過後來的事我便不知道了，我們救過人之後就走了。”
這回，在場所有精怪都一副見了鬼的表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