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梨香院薛虹救黛玉太和殿水祉戲會元
梨香院薛虹救黛玉 太和殿水祉戲會元
回到家中,薛母也十分開心,連擺三天宴席,請賈母、邢王二夫人、王子騰夫人、梅夫人并寧榮二府諸位奶奶、姑娘看戲慶祝。
薛虹作為主角,少不得到場謝禮。
此時正是春暖花開時節,梨香院內梨花、桃花、海棠正開得熱鬧,薛母便讓人在花園內搭設了戲臺、看臺,掩映在花團錦簇之中,雅趣十足。
薛虹先去給賈母并諸位夫人行禮,又在席桌前給諸李纨、鳳姐、寶玉、諸姊妹敬酒,正要離去,已被鳳姐一把拉住,笑着打趣:“狀元公,如此喜事,怎麽不得連飲三杯?”
薛虹還未開口,寶玉已在一邊替他分辨:“虹二哥中的是會元,姐姐口滑了吧?”
鳳姐挑眉笑道:“現下是會元,一個月後不就是狀元了嘛!先讨個口彩,也無不可!”
薛虹舉杯笑道:“謝姐姐金口,謝寶玉矯枉,謝諸位嫂嫂、姐姐、妹妹捧場,薛某再飲兩杯,諸位随意。”
說罷連飲兩杯,他酒量本就不甚好,又沒吃什麽東西,三杯酒下肚,只覺得腳步都虛浮起來,耳中嗡嗡作響,陪坐吃了酒宴,聽了一出戲,便起身找僻靜處散酒。
花園西南角有一處蓮池,因地處偏僻,平日少有人去,薛母管家厚道,負責打理園子的婆子們便散漫起來,周邊樹木雜生,碧綠的荷葉下隐着枯枝。
一人站在池邊,身影袅娜,微風吹拂之下,飄然若仙。
若是平日,薛虹自會秉持男女有別,靜靜離開,此時許是喝了酒,竟迎着那身影走去。
走近了些,薛虹才看清黛玉不是一個人,紫鵑蹲在池邊,正用一竿細長的竹枝費力地撥動池水,黛玉緊張地在後拉着紫鵑衣襟。
“呀,勾住了!”紫鵑一聲輕呼,随之就要站起身來,許是蹲得太久,身影一晃,帶動得背後的黛玉向池中栽去。
薛虹忙三兩步沖上去,一手攬住黛玉,一手抓住紫鵑後脖頸衣領,将二人推回岸邊。
回身看去,只見池中掉落的竹枝上,挑着一方絲帕,薛虹便俯身去拉竹枝,那絲帕另一端卻勾着池中荷莖,拉之不動。
Advertisement
黛玉早羞紅了臉,看薛虹有下水打撈之意,忙忍羞道:“虹二哥,不要那帕子了,切莫冒險。”
紫鵑扶着黛玉,低聲道:“那是寶玉送……”
黛玉輕拉她衣袖,紫鵑會意,止住話頭。
若是平日,一塊絲帕自然不值得薛虹陷自身于險境,偏他這會兒酒意上湧,起了逞強的心思,游目四顧,找了兩截斷木,以巧力擲入水中,插進淤泥之中,随後提起衣擺,掖進腰帶,輕喝一聲,縱身躍起,竟穩穩地站立在池水之上。
黛玉、紫鵑都忍不住低呼一聲,黛玉更是上前一步,作勢要拉薛虹,又驚醒二人體力差距,便回頭示意紫鵑:“快去叫人吶!虹二哥想是醉了。”
紫鵑瞪着雙眼,只是指着蓮池,黛玉回頭看時,薛虹已經跳到第二根斷木上,俯身撿起了絲帕,蜂腰輕扭,猿背微舒,扭轉身形,踏着斷木跳了回來。
見他平穩落地,黛玉一顆芳心才落回肚裏,意欲說薛虹莽撞,又自覺沒有立場,一時怔住。
林妹妹罥煙眉似蹙非蹙,含露目似泣非泣,盈盈看過來,只教薛虹柔腸百結,心底軟作一團,伸手要把絲帕還回,又見上面污泥纏染,便撩起自己衣袖,用內裏中衣把絲帕揩拭幹淨,這才雙手遞還給紫鵑。
黛玉回過神來,盈盈下拜,道了謝,又道:“還未恭賀二哥高中之喜,今日梨園香入夢,明日狀元批花紅,以二哥之才,三元之喜,應是不遠。”
薛虹拱手回禮,嘆道:“若非困于危若累卵之勢,誰願營營于詭谲仕途之中!”
黛玉奇道:“二哥家資豪富,母慈子孝,如何做此千歲之憂呢?”
薛虹苦笑道:“林妹妹是聰明人,怎會不知鮮花着錦底部空,烈火烹油鍋下薄?無人居安思危,便只能合族陷入危困之中。愚兄不才,只能拼盡全力,效仿蚍蜉撼樹、螳臂當車,以求親人生路。”
黛玉聞言,默默低思不語。
紫鵑見二人說得投契,心下七上八下,一者心恐有人路過,傳出閑話;二者心憂姑娘心重,回去多想;三者心喜薛虹人才俱佳,未嘗不勝過寶玉。
此時又見二人相對沉默,紫鵑憂懼占了上風,便拉黛玉道:“姑娘出來這一會兒子了,怕是老太太會找,不若回去吧?”
黛玉這才驚覺已與薛虹默然相對良久,霎時緋紅暈染耳根,慌忙別了薛虹,與紫鵑走回前方看臺。
此時戲臺上正上演《鳴鳳記》,講述的是清流楊繼盛與嚴黨鬥争故事。
寶玉最不耐這種忠臣良将戲碼,一直在東張西望尋找黛玉,遠遠看見主仆二人過來,忙起身迎了上去。
他見黛玉面色不愉,紫鵑拎着條濕淋淋的髒帕子,一時會錯了意,搶過紫鵑手中的髒帕子,丢到一旁,對黛玉笑道:“一塊帕子,髒了就扔了,也值得妹妹煩心?”
紫鵑不妨之下,被他奪走了帕子,扔在地上,氣得豎了眉毛:“虹二爺不顧性命撿回來,如何這般糟蹋?”
寶玉聽她說得嚴重,也緊張起來:“怎麽好好的要牽扯性命?你們到底去哪裏散悶來着?虹二哥又是怎麽回事?”又去看黛玉,“林妹妹,你無事罷?”
他一連串問題,攪得黛玉愈發心煩,敷衍幾句,坐下看戲。
偏又看到楊繼盛含冤入獄,受盡折磨,思及薛虹小小年紀,既要撐起家業,又很快要周旋于官場,在波谲雲詭中求生,更是心酸難忍,滴下淚來。
寶玉見她看戲傷心,忙開解道:“戲中都是假的,再說這些所謂的忠臣良将,只知文死谏、武死戰,邀忠烈之名,有何惜哉?”
黛玉冷笑道:“你若不看戲,便到別處走走,賞花逗樂,何必陪我在這兒看這些沽名釣譽故事?”
寶玉看她真惱了,不敢多說,安靜下來,找機會獻些小意殷勤賠罪。
薛虹別了黛玉,自回去歇息。
次日醒來,又去拜見宴太傅,宴太傅對會試一事十分淡然,自覺自己的學生中會元理當如此,随口說了兩句勉勵的話,便開始出題讓他提前感受殿試,觸及殿試題目,薛虹才有了已過會試的真實感。
一個月後,已是暮春時節,春雨連綿,殿試臨時搬到太和殿兩側偏殿進行。
一大早,薛虹着了袍服冠靴,随着衆貢士進宮,按會試名次順序分單雙于殿內試桌後垂手恭立,薛虹居于東側案首。
王公大臣陸續前來,依爵位品級站于殿中。
那位薛虹有過一面之緣的三爺赫然站于首位,身着一身紫色親王服,只是與身後一位年輕郡王交談,仿佛旁邊的薛虹是空氣一般。
倒是與他交談着的郡王轉過頭來,對着薛虹笑了一笑,目似明星,面如美玉,真好秀麗人物。
三爺也轉過身來,鼻孔裏發出一陣冷氣,薛虹對二人一般的誠惶誠恐、畢恭畢敬。
正在此時,一陣鳴鞭,随即鼓樂齊鳴,皇帝升座,衆人附地叩拜。
大學士捧出試題,禮部官員派發完畢,薛虹等人跪着聆聽聖訓,之後才坐下答題。
皇帝年紀大了,坐不住,很快就離開了,留下誠親王、北靜王監試。
誠親王就是那位三爺,他是今上第三子,名水祉,主管禮部與文學館。
對之前招攬薛虹失敗,他本是不太放在心上的,現在薛虹成了會試會元一躍成為京城裏的知名人物,不知誰把之前的如意樓拒誠親王事件流傳出來,他連日來被連番探問,終于惱羞成怒,勾出睚眦必報的本性來。
薛虹答題,他便只是在那一片散步,袍服悉悉索索,朝珠滴滴答答,間或突然來兩聲咳嗽,一聲噴嚏。
見薛虹始終不為所動,他又拿了杯茶到薛虹試桌前喝,含了一口茶水在嘴裏,又借勢嗽出。
打濕皇帝親自出題的試卷,輕則引來皇帝不喜,名次靠後;重則引來龍顏大怒,直接取消殿試資格。
眼看桌上試卷就要被人工降雨,薛虹急把兩只袍袖甩出,随後整個人撲在試桌上,護住了試卷,茶水大多淋在他頭面之上,有噴濺的,也被袍袖吸收了去。
水祉看他有這樣急智,竟然愈挫愈勇起來,又含了一口茶水,肩頭卻被人突然一拍。
慣性回頭,茶水忘了吞咽,差點兒全噴在北靜王俊俏的臉上,強咽之下,嗆進肺管裏,不由得狂咳不止。
北靜王暗暗好笑,面上仍是一副關心的模樣:“老三這是怎麽了?剛還好好的,怎麽這會兒又是咳嗽又是噴嚏的,不是着涼了吧?”
他雖是郡王,論輩分卻是水祉的叔叔,今上的堂弟,水祉不好和他計較,只是搖搖手,坐回到他的監試席上去了。
薛虹掏出帕子,擦幹淨頭面上的茶水,平靜心神,答完了剩下的試題。
參與監試的還有四位禦史,除了一位走神的,剩下三位皆不露聲色地圍觀了全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