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到了窗子口,楊一白探着腦袋朝着外面瞧了瞧。
外面的天很黑,但月光卻很亮,即便是如此,楊一白依舊只能隐約看見門外站着一個黑色的身影。那個身影有些矮小,如果和楊一白比起來,應該将才到他胸口處的地方,看着有點像是個十多歲的孩子。
楊一白不敢妄下定論,現在村子裏到處都是腐爛的屍體,村民們也早就已經死光了,誰知道此時站在門外的究竟是人是鬼,萬一是個怪物,那他開門豈不是害了自己?
這樣想着,楊一白便想縮回腦袋,回房間繼續睡覺去,也不願理會門口的身影了。反正等到明天一早,鎮上的警察過來,把村裏的事情解決完,他和時蔭就可以離開村子了。
可就當他準備縮回自己的腦袋之時,卻見那個黑色的身影突然轉了一個方向,面對着楊一白的地方看了過來。月光之下,楊一白看見了一張慘白如紙的臉龐,而那張臉,竟然是一張沒有五官的臉!
楊一白被這張臉給吓的直接從床上坐了起來,嘴裏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氣。房間內昏暗的燈光映照之下,他的身上突然多了一塊陰影,楊一白猛的轉頭,就見時蔭正站在床邊,用左手理着右手腕上襯衣的袖口。
他微微蹙着眉,對楊一白說道:“你做噩夢了。”
楊一白回神,這才發覺自己剛才竟然做了一個夢中夢。
心裏微微松了一口氣,他喘着氣問道:“現、現在幾點了?”
“淩晨四點。”時蔭回答。
楊一白緩了會氣,才把自己的心情給平複了下來,可那張沒有五官的臉,卻始終停留在他的腦海裏揮之不去。
擡頭看向時蔭,見他已經穿戴整齊,像是要出門的樣子,楊一白驚訝的問:“外面天還沒亮,你要去哪?”
“我去外面看看,一起嗎?”時蔭回頭看他。
楊一白皺了皺眉,一臉不解的看向時蔭,但見時蔭一副并不打算要和他解釋的模樣,便只好翻身下床,穿上鞋子,跟在了時蔭的身後。
兩人出了房間,去到前廳的時候,楊一白的心莫名的跳動了一下,一股沒由來的不安感湧上了心頭。他下意識的朝着時蔭的方向看了過去,有那麽一瞬間,他像是看見了時蔭的周圍籠罩上了一層淡淡的黑霧,可當他仔細再看過去的時候,那層黑霧又消失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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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蔭伸手去開門,可在手指快要觸碰到門把手的時候,他又瞬間頓住了,轉回頭看向楊一白問道:“怎麽了?”
楊一白愣了愣,随後搖了搖頭。“沒、沒事。”
趁着時蔭開門之際,他順手把一旁客廳燈的開關給打開了,屋子裏瞬間就亮堂了起來。時蔭回頭看向他,眉頭卻蹙的很深,楊一白此時才從他的眼眸裏看見了兩團黑色的火苗,這和他之前在夢中葬禮時見過的時蔭一模一樣,此時再次看見這兩團黑色的火苗,楊一白卻覺得可怕的駭人。
“馬上就要走了,不用開燈。”時蔭的話語比之前聽着更冷了幾分。
楊一白攥緊了自己的手指,但還是乖乖的把燈給關掉了。
外面的月光皎潔,灑在地面上給整個村子都增添了一層冷調色。
楊一白跟在時蔭的身後,朝着村子口的方向走了過去。他伸手摸了摸放在口袋裏的陰玉,見它還好端端的待在自己的口袋裏,楊一白便心安了幾分。可沒過多久,他就察覺到了不對勁,急忙伸手把陰玉給拿了出來,卻發現陰玉像是失去了靈氣一般,躺在他的手心裏一動不動的,連一點溫度都沒有。
這若是換做之前,陰玉即使是安分下來,在楊一白的手心裏,也會散發出溫熱的氣息,可此時他握着陰玉,卻跟握着一塊普通的玉石一般無異。
“怎麽了?”許是聽見楊一白的腳步聲停了下來,時蔭便停下來回頭看他。
“陰……”楊一白話說到一半,卻突然頓住了,立刻改口說道:“沒事,剛才不小心扭到腳了。”
面對這樣的時蔭,楊一白莫名的對他産生了一絲防備,心裏的直覺告訴他,眼前的時蔭有些不太正常。如果換做平時,時蔭是絕對不會像今天一樣,頻繁的詢問他,這樣的問話,就好似像害怕楊一白察覺到了什麽事情一般。
可究竟是什麽事情,楊一白卻想不明白。
時蔭抿唇看了他一瞬,問道:“還能走嗎?”
“啊?”楊一白愣了愣。“應該還能吧。”
他不動聲色的把陰玉又放回了自己的口袋裏,卻沒想到時蔭突然大踏步的朝着他面前走了過來。
楊一白心中一驚,急忙後退了兩步,而時蔭則是站定在他的面前,用那雙漆黑又冰冷的眼神看着他。“你很怕我?”
“沒……”楊一白扭過頭。
其實一開始才剛認識時蔭的時候,他的确是有些害怕的,可後來和時蔭一起經歷了那麽多的事情,他早就已經不害怕時蔭了,甚至心裏還隐隐期待着能和時蔭發生一些不正常的關系,但這種想法他卻難以啓齒,因為他怕被時蔭給當成一個變态。
時蔭看了他一眼,背過身,在他的面前蹲了下來。
楊一白不明所以,只聽時蔭說道:“上來,我背你過去。”
“不、不用了。”楊一白這下是真被吓到了,沒想到時蔭會突然這麽做。
“上來!”時蔭的話語再次變冷,其中還隐隐透露着一絲不容抗拒的意味。
楊一白見狀,只得走上前,俯身趴在他的背上,用自己的雙臂摟住他的脖子。時蔭用力,将他整個身子都背了起來,用兩條胳膊夾住了他的雙腿,以防楊一白從他的背上掉下來。
“一會就好了。”時蔭微微側頭,瞥了他一眼,便又徑直往前走去。
楊一白趴在他的背上,鼻息間時不時的能聞見周圍屍體腐爛的味道,這股味道幾欲令他作嘔,等好不容易到達了村子口,但時蔭卻并沒有要放他下來的意思,而是一直背着他朝着村外的一條小道上走了過去。這條小道楊一白覺得有些陌生,并且他以前也好似未曾見過這條小道,因為從鎮上通往村子裏的道路只有一條大道,而周圍其他的地方是并沒有道路可走的。
可此時眼前卻出現了一條從未出現過的道路。
楊一白終于察覺到了不對勁,對着時蔭厲聲問道:“你要帶我去哪?”
時蔭沒有回應他,楊一白立即用力,想要從時蔭的身上跳下來,但時蔭的雙臂就像是兩根鐵鉗一般,将他的雙腿給夾的死死的,讓他動彈不得。
“時蔭!”楊一白怒了。“你放我下來!”
時蔭依舊不理會他。
楊一白心裏不安的感覺開始越來越濃,他拼命的捶打着時蔭,試圖想要讓他放自己下來,可他捶打了一路,時蔭都是一副無動于衷的模樣,甚至連頭都沒偏過一下,只徑直的往前走着。
路越走越深,楊一白甚至感覺到周圍的空氣都變得陰冷潮濕了起來,眼前突然就彌漫起了一團濃濃的黑霧,将時蔭和他全都包裹在了其中。沒過多久,楊一白就感覺到自己的眼皮變得越來越沉重,起初他以為是自己的錯覺,于是搖了搖腦袋,直到這種感覺越來越強烈,到最後他連眼皮都快要睜不開了。
“楊一白!楊一白!”一陣急促的叫喊聲在他的耳邊響起,楊一白猛的睜開了眼睛,對上了一雙漆黑而又深邃的眼眸。
這是屬于時蔭的眼眸,眸子裏幹淨,而又清澈,像是兩汪幽潭一般,裏面也并沒有那兩團跳躍着,像是邪物一般的火苗。
“時……時蔭?”楊一白咽了咽自己的口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眼前的時蔭看。
“嗯。”時蔭蹙着眉說道。“你做噩夢了。”
同樣的話語,從眼前的時蔭嘴裏說出來,卻讓楊一白心安了不少。
楊一白掙紮着想要從床上坐起來,卻突然感覺四肢乏力,腿腳發軟,連撐起身子都有些費力。
時蔭察覺到他的動作,伸手把他從床上扶了起來,拿了一個枕頭放在他的身後,讓他靠着。
時蔭的臉色有些不太好看,額頭上隐隐還滲着些汗水,看起來像是幹過了什麽體力活一般。楊一白一臉不解的看着他,時蔭看了他一瞬,也沒同他解釋。
“我剛才夢見你了。”楊一白仍還有些心有餘悸。“但是夢裏的你,眼睛裏面跳躍着兩團黑色的火苗。”
時蔭看了他一瞬,同他解釋。“你看見的那個人只是一個幻象。”
楊一白盯着他看了一會,突然笑了,雖然面容看着有些虛弱,可他笑的卻是十分開心。“我就知道,我還是能夠認得出你。”
時蔭抿唇,沒有接他的話茬。
楊一白笑着笑着,面上的表情就淡了下來。
是啊,他怎麽可能認不出時蔭?真正的時蔭話那麽的少,也不會無緣無故的去和他做出一些親密的舉動,他又怎麽可能會認不出來?
想到這裏,楊一白心裏突然覺得有些傷感,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機會,能讓時蔭明白他的心意了。
時蔭擡頭望了望外面的天色,又轉頭看着楊一白說道:“天要亮了。”
楊一白覺得有些疲憊,于是對着時蔭道:“我能再歇會嗎?”
時蔭點了點頭。
“那……你呢?”楊一白有些猶豫的問。
“等你醒過來。”時蔭說完,就起身朝着一旁的椅子邊走了過去。
陰玉不知道從哪裏蹦了出來,圍在時蔭的身邊轉來轉去,時蔭伸手一把接住了它,坐在椅子上把玩着。
楊一白見狀,心安的閉上了眼睛,就那麽坐着睡着了。
再次醒過來的時候,外面的天色已然大亮,陽光透過窗簾的縫隙折射了進來,映照在了楊一白的臉上。他眯了眯眼睛,又伸手揉了揉,才徹底的醒過來。
朝着屋子的周圍看了一眼,沒見到時蔭,他心中一驚,急忙下床,跑出了房間,朝着前廳的方向尋了過去。
許是他的腳步太過急促,人還沒到前廳,拖鞋的聲音就傳入了時蔭的耳朵裏。
等楊一白進到前廳的時候,正好看見時蔭正轉着身子盯着他。
楊一白微微一怔,覺得有些尴尬,于是沒話找話的問道:“你餓了嗎?”
時蔭轉回頭想了會,才回答。“餓了。”
“那我去給你煮面?”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