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咬二十八口
咬二十八口
西格瑪還從沒有見過賽德這麽失魂落魄的模樣,頓了頓,安慰道:“說不定是你的錯覺呢?”
賽德緊抿雙唇,此時賽德的手機響起,他神色恹恹,摸出手機接通電話,電話那頭的人是季禮,一開口就讓賽德瞳孔猛地一縮,“你在說什麽?”
“剛才你那邊信號不好嗎?”季禮聽出來賽德的語氣有點不自然,于是他小心翼翼地放緩語調,又重複了一遍,“就是清越她剛才出去了一趟,然後到現在都還沒有回來……”
賽德氣不打一處來,“你又為什麽到現在才告訴我?”
早就知道到時候所有責怪都會落到自己身上,季禮長嘆一口氣,揉着隐隐作痛的腦殼,“這,她當時就跟我說她回家一趟啊,我哪知道會變成這樣。”
現在已經沒時間來指責身為沈清越好友的季禮的失責了,對方的話更是讓他內心的擔憂坐實,“那她去的目的地是哪裏?”
西格瑪一聽就知道事情沒有那麽簡單,趕忙攔住就要離開的賽德,“你稍微冷靜一點。”
被标記的Omega和标記一方的alpha會在标記形成後産生某種他人難以捕捉到的隐秘聯系,一旦對方有遇到生命危險另外一方也會有所察覺,而西格瑪深知這一點,他拉住賽德,“你再好好感受一下,她現在應該還活着的吧?”
被攔着的賽德面色沉下來,聲音低啞,“你別攔着我。”
氣不過的西格瑪擡手對着後輩就是一記彈腦瓜崩,還是沒徹底解氣,雙手叉腰,“哎我說你真是,這麽容易就被人抓住把柄然後被威脅?這一看就是希爾那個瘋批搞出來的陷阱嘛!你要是去了就是真的中了他的套!”
“但是她有危險不是嗎?”賽德還是理直氣壯。
“我能明白你擔心她,只是我們好歹也要想好計策再動身吧?”西格瑪一臉語重心長,扭頭就給格林打電話,“目前應該能确定希爾的位置。”
“對對沒錯,總之你先過來一趟吧。”雖說現在和格林成了合作搭檔,但在本質上身為吸血鬼的他還是厭惡身為吸血鬼獵人的格林,說話時一張俊臉上的表情也很扭曲,活像是有誰在他鼻子底下放了一整頭蒜,熏得他說話都不自然。
勉為其難地和吸血鬼獵人打完電話,西格瑪回過身子,很認真地勸告賽德可別意氣用事,用他的原話來說就是:我們正常吸血鬼不和瘋批一般見識,得要準備點後備計劃。
賽德握住另一只胳膊的手掌不斷收緊,“如果出了什麽事,我絕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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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那家夥曬成幹屍。”銀發少年無比鄭重其事地,一字一頓地仿佛每個字都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樣。
陰沉的面色看得西格瑪都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心說原來自己小輩還有脾氣這麽不好的一面,真希望希爾別這麽沒長眼真的觸他黴頭。
然而遠在城市另一邊的希爾可沒有聽見西格瑪的內心活動。
手被反綁在身後,手機也已經不見蹤影,就連雙腿也被綁住。罩着沈清越腦袋的黑布袋被來人唰的一下揭起,沉浸在黑暗中許久的眼睛一時間難以适應光亮,下意識地眯起眼睛,減少周遭光亮進入眼睛,等到稍微适應了一點後才再緩緩睜開眼睛,打量四周。
因為被綁在椅子上,她的視野實在是有限,大腦還有點昏昏沉沉的,等她看完四周再慢吞吞地擡起頭,對方正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己,眼底滿是不屑。
“這就是能标記吸血鬼的人類嗎?也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嘛,究竟是因為什麽才能做到标記吸血鬼啊?”
男人一邊繞着沈清越打轉一邊嘴裏念念有詞,還頗為神經質地咬住拇指指尖。
他在沈清越面前站定,一個俯身,那張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孔在她眼前無限放大,猩紅色眼瞳中閃爍着奇異的光芒。
這種眼神讓沈清越覺得很不舒服,因為那就像是在打量什麽有趣的東西,而非對待活物的眼神。
相較于賽德的長相,面前的吸血鬼無論是氣質還是五官中都透着股乖戾,而一道傷疤硬生生地破壞了他那張精致的面容。傷疤從左眼眼尾一直延伸到太陽穴,猙獰地盤踞在病态的白的肌膚上。
那根本不能算作是傷疤,反倒更像是做工精致面具上的裂痕。
簡直越看越詭異,沈清越忍不住挪開視線,默不作聲地将周圍的環境記下來。她昏迷前的最後一段記憶是在父母家,當時看到客廳血跡的她驚慌失措,随後狂風大作,再然後就沒了意識。
等醒過來的時候就已經在這裏了。周遭光線昏暗,且能看到的三面牆壁上都沒有任何窗戶,屋內空氣也是因為缺少流動而沉悶不已,很有可能是在地下室,她在內心得出結論。
“回答我的問題啊!?”上一秒還滿臉好奇的吸血鬼下一秒陡然暴怒,擡手狠狠抽向沈清越的側臉,力道大得足以間給她的腦袋打歪。
臉上傳來一陣火辣辣的觸感,估計過不了多久她被打的側臉就要腫起來了,口腔裏已經隐隐彌漫開淡淡的血腥氣,她咽下帶着血腥味的血水,頭也沒擡,“我不知道。”
她的聲音很平靜,宛若一條不受任何影響的直線,無波無瀾,只不過因為太久沒有喝水嗓子已經有點沙啞,說話的時候不自覺地壓低聲音。
然而恰恰是這份平靜愈發激怒名為希爾的吸血鬼,他再度揚起手,眼看着巴掌就要落下,可手掌卻在半空中硬生生停住。
沒有迎來想象中的巴掌,沈清越這才擡起眼皮,側臉已經腫起來了,紅腫的那塊在白皙肌膚的襯托下尤為顯眼刺目。
隐約間她似乎聽見了他的一聲嗤笑,冰冷手掌狠狠攥住她的下巴,力道大得驚人,他彎下腰,與沈清越之間的距離不斷縮小,直到都要鼻尖相觸才停住,“你看起來好像不怕我?”
沈清越對上他的眼睛,用棒讀的語氣說:“怕啊,怕死我了。”
好在之前她就已經拜托過季禮,要是自己沒能及時回來就把自己的去向告訴賽德,只是現在希望賽德不會一時頭腦發熱就單槍匹馬沖過來。
畢竟僅僅是通過剛才的觀察她就能得出一個結論:這個叫希爾吸血鬼,指不定是因為關了太多年腦子都有點不正常了。
聽到沈清越這麽說的話,希爾頓了頓,旋即扯出個狠厲的笑容,也不知道究竟是笑容還是以虛假笑意為掩飾的威脅。
“你的演技可真爛。”希爾毫不留情地吐槽,接着拉過一張椅子在沈清越面前坐下,神态恢複到當初的好整以暇,交疊雙腿,“如果把你殺了的話,另外那個吸血鬼會因為痛苦而死去嗎?”
“大概率不會,因為只有陽光才能殺死吸血鬼不是嗎?而且很奇怪,你身為吸血鬼又是因為什麽而殘殺同族?”反綁在身後的雙手因為太久沒能活動,血液流通不暢以至于從掌根已經開始發麻,她在說話的時候下意識地小幅度挪動手腕來緩解酸痛,“恕我實在是想不通為什麽。”
“很簡單,我只是想要這麽做,所以就這麽做了。你要當做我是為了報當初被吸血鬼和獵人合夥封印的仇也行,但我其實并沒有給做每件事的都找動機的習慣。”
希爾發色呈現出壓抑沉郁的鴉黑色,發尾微微打着卷,略長的發絲被發帶松松地束起,辮子就這麽垂在腦後,而當他收斂起那股乖戾的氣息,光憑這張臉,很容易被人誤認成西方古代油畫中的貴族少年。
果然是看不透吸血鬼的內心,沈清越像是想起了什麽,“你們吸血鬼不是能讀心嗎?怎麽現在不讀了?”
希爾嗤笑一聲,滿含嘲諷,“他連這個都告訴你了?我可沒這麽蠢,不過你會問出這種問題多半也是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吧?”
“發生了什麽?”綁着沈清越手腕的麻繩在她默不作聲的掙紮下終于寬松了一點,但因為麻繩表面太粗糙,手腕那一塊的皮膚已經摩擦得泛紅,甚至表面都透出幾條紅血絲,好在并沒有出血。
大概是被打開了話匣子,希爾擡手指向沈清越,他指尖的方向恰好是她的心髒,“在完成标記的那一刻起,你的內心就已經被他占據。”
嗯……總覺得怪怪的。
吸血鬼裏就算是反派說話都這麽肉麻嗎?
沈清越滿臉問號,抿了抿唇,尴尬的氛圍在兩人間彌漫開來,她壓低聲音小心翼翼地問:“你能不能換個人能聽懂的方式說話?額……你剛才這麽說我還以為你是在……”
是在代替賽德向他表白。
聞言,原本心情還不錯的希爾頓時心情下降好幾個度,嘆了一口氣,順帶還翻了個白眼。
也不知道翻白眼是不是吸血鬼種族的傳統藝能了。
“我的意思是,在标記完以後,你內心的一部分就會和他相連,一旦我讀心就會引起對方的注意。”希爾表情恹恹,“現在你總懂了吧?”
沈清越這才似懂非懂地“哦”了一聲,與此同時手腕上的麻繩又松開幾分,“原來是這樣啊。”
希爾背後是這狹小空間內唯一的一扇門,但想要繞過吸血鬼奪門而出逃跑幾乎是不可能的。
按道理來說賽德在得到消息以後應該會隔一段時間才到達,但她更擔心的還是對方會不會動手腳掩藏她所在的地點。
而事實與沈清越想的一模一樣。
賽德站在格林身後,所有注意力都在電腦屏幕上,他聽到格林的聲音,“雖然之前已經在她的手機裏安裝了定位器,但是希爾更加謹慎,應該已經在綁.架她的時候就把手機丢掉了。”
格林指着GPS地圖上的一個紅點,“這就是定位器最後一刻傳送的地理位置。”
季禮看了兩眼,語氣不可思議,“這距離她被綁架的地點也太遠了吧?短時間內就算是坐私人飛機也沒辦法這麽快速移動的吧??”
西格瑪用看待麻瓜般的可憐眼神打量一臉懵逼的季禮,“一看就知道你對吸血鬼有什麽誤解,聽好了,我們吸血鬼可沒有你們人類那麽柔弱,幾乎每個吸血鬼都能瞬間移動。”
莫名被吐槽的季禮小聲嘟哝,“也不知道地下車庫那一水的豪車是誰買的。”
“那只是出自收藏愛好而已!就只是愛好!”西格瑪立刻反駁。
眼看着一人一鬼蓄勢待發就又要鬥嘴起來了,格林頭也沒回,聲音卻制止住西格瑪和季禮,“現在就只能以定位器最後一刻的傳送出的位置為中心向外延伸展開搜尋活動。”
鬥嘴歸鬥嘴,還是正事要緊,哪怕西格瑪再怎麽讨厭格林和季禮,現在也不得不收斂起吸血鬼脾氣,咳嗽兩聲,用無聲的動作告訴季禮他就是大人有大量。
“那就出發吧。”清完嗓子,西格瑪正要出發,卻發覺房間裏已經沒了賽德的身影,“他怎麽不見了?”
格林也起身收拾起自己的裝備,背起那把專用于獵殺吸血鬼的槍械,一系列動作間發出些許聲響,“早就走了。”
按照格林劃出的範圍圈,那就是一片森林,夜色籠罩之下森林裏漸漸有夜霧彌漫開,偶爾夜風拂過吹動樹林枝葉。
忽然間仿佛有一道急促的風吹過,樹葉急劇顫抖。
幾秒過後疾風停下,原地多出一抹身影,銀發少年敏銳地打量四周,試圖從寬廣得沒有邊際的森林裏找出沈清越的痕跡。
“算了果然還是殺了你比較好吧。”希爾有些不耐煩,或許是因為沈清越表現得太過鎮定。
也太無趣了吧,吸血鬼如是想着。
眼看着對方伸出手,稍微一用力,原本白皙纖秀的手背霎時青筋凸起,幾乎扭曲成野獸爪牙的模樣,尖銳指甲泛出危險的光芒。
手掌緩緩落下,沈清越抓住機會将手從麻繩中掙脫,從一側逃開,順勢躲過他的攻擊。
短短一瞬間發生的事情是他始料未及的,沈清越一邊活動手腕,一邊緩緩後退,眼睛死死盯住希爾。
後者終于露出點掠食者特有的興奮,就像是野貓看到原本不做掙紮的老鼠終于開始蹦跶了一樣。
沈清越深呼一口氣,心髒因為剛才的一系列逃跑動作而瘋狂跳動。
希爾眯起猩紅色的眼瞳,就在沈清越試圖奪門而逃時陡然出現在門口,“好了小老鼠,逃跑游戲就此結束了。”
說話間他的手已經緊緊掐住她的脖頸,且力道不斷收緊。
“你剛才讀我的心了吧?”糟糕,呼吸越來越艱難了,她咳嗽了幾聲,聲音越來越弱,有些時候讀心也可能是下意識的。
就比如應對突如其來的逃跑,在無法預判對方下一步舉動的情況下哪怕他是有所控制着的,也會不由自主地使用讀心技能。
而這恰恰如了沈清越的願。
如果希爾之前說的都是實話的話,那麽就意味着……
砰——!
地下室門被來人從外頭狠狠踹開,整扇門都轟然倒地,發出巨大聲響,激起大片大片煙塵。
一片煙霧中,來人踩着門板廢墟向裏頭緩步而來,高瘦的身影逐漸清晰起來,直到來人的面容徹底顯露在昏暗燈光下。
希爾聽見沈清越虛弱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帶着些許嘲諷,“你…才是……蠢貨啊。”
話音落下,銀發少年矗立在他面前,表情沉郁,聲音滿是危險,“把她還給我。”
“終于出現了是嗎?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躲躲藏藏呢。”希爾笑意更濃,但手上的力道絲毫不減,可怖的青筋布滿手背。
他手中的沈清越面色漲紅,仿佛下一瞬間就會因為缺氧窒息而死。
咯拉咯拉——
吸血鬼的手掌捏得頸骨生生作響。
賽德擡手運起門板直直向希爾攻去,速度之快足以碾碎頭骨。
為躲避攻擊希爾随手将沈清越丢向一邊,銀發少年飛奔向已經奄奄一息的沈清越,将她抱在懷裏,連連後退幾步跳出希爾的攻擊圈。
希爾單手割裂門板,一番攻擊下來空氣中又彌漫開粉塵,但這對于視力敏銳的吸血鬼來說不值得一提,希爾的注意全都在賽德身上,等察覺到還有其他人存在時已經為時過晚。
一枚特制銀質子.彈穿過煙霧,直直沒入他的肩頭,傷口沒有像普通傷口一樣迅速愈合,反而迅速惡化,周圍的血肉以肉眼可見的程度泛黑,旋即發出腐臭的味道。
傷口很快蔓延到脖頸,希爾不以為意地挖出嵌在肩膀裏的銀子.彈,滿臉不屑地把子.彈往對面一扔,“還是幾十年前的老把戲,看來在我消失的那段時間裏你們吸血鬼獵人就沒有點長進啊。”
保持開槍姿勢的格林走向希爾,“哪怕是老把戲,對付你有用就夠了。”
“恐怕是要讓你失望了,想要對付我可沒有那麽簡單。”
話音落下,自地下室門口延伸出的那條走廊盡頭傳來窸窸窣窣的動靜,再定睛一看,無數野鬼蹒跚着步子向這裏走來,數量之多密密麻麻得都看不到頭。
格林又連連發射幾發子.彈,但大多都被希爾躲開,格林在換彈夾的空檔向抱着沈清越的賽德示意,“你們先走。”
饒是賽德都有些猶豫地看了眼幾乎都要擠滿整條走廊的野鬼,臉上浮現出些許擔憂,但是看到懷裏的沈清越呼吸愈發弱下去,一咬牙抱緊沈清越沖向走廊,騰出另外一只手飛快削下野鬼的腦袋,同時又仔細護住沈清越。
污濁的血液只噴灑在他身上,很快就把淺色襯衫染紅,但他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減緩的跡象,擡手落下,利落砍下野鬼腦袋,一路上都在機械性地重複這一動作。
直到在走廊盡頭遇到姍姍來遲的西格瑪,他緊繃的神經才稍微放松一下。
“走吧。”西格瑪直接開門見山這麽說。
“你什麽意思?”賽德愣了愣,“但格林還在裏面。”
“我的意思是,沒必要為那個吸血鬼獵人冒風險,畢竟他們中間誰死了都算是我們賺到,還不如在這裏候着,要是格林贏了自然是皆大歡喜,如果最後出來的是希爾我們合力也能制服他。”
西格瑪的話無可指摘,但那是完全出自吸血鬼精致利己主義的視角。
在西格瑪的視野裏賽德低下頭,懷裏的沈清越已經被濃重血腥味熏得皺起眉,在他的注視下緩緩睜開眼睛,“嗯……賽德?你還好嗎?”
“但是……我這樣做的話,你一定會失望的吧。”也不知道賽德這句話究竟是在對誰說。
“等等——賽德等一下!!”西格瑪突然感覺到不對勁,他伸出手就要拉住賽德。
賽德貼在沈清越耳邊小聲地問:“你現在可以自己站起來嗎?”
“嗯,可以。”除了一開始有點大腦昏沉,現在呼吸了點新鮮空氣她已經緩過來了,說完後就從他懷裏退出,站在他面前。
“保護好她啊。”賽德丢下這句話轉身就離去。
西格瑪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急匆匆地探出手試圖抓住他,但只是感覺到賽德的衣角在他手中滑過,輕飄飄的沒有任何實質感。
只見銀發少年再度穿梭沒入野鬼群中,西格瑪向前走了幾步,又想起賽德的叮囑,退回到沈清越身邊,十分不能理解,“你就不攔攔他?”
“但那也是他的選擇不是嗎?”沈清越理所當然地回答。
“到時候他出了個好歹怎麽辦啊?”
西格瑪氣得說話都帶着股火.藥味,想來想去越來越氣。
野鬼還在從森林的四面八方源源不斷地湧來,也不知道希爾究竟制造了多少野鬼。西格瑪只身對付野鬼外加上保護沈清越忙得夠嗆,他只得先護送她離開。遠在山腳下的季禮待在車內待命,突然間車邊出現兩道影子。
仔細一看原來是許久沒見的沈清越和西格瑪,西格瑪砰砰地把車窗玻璃敲得作響,朝着車內的季禮指了指身邊的沈清越,“這家夥你給我快點帶走。”
沈清越就被西格瑪暴力地塞進車子裏,生氣是生氣,但也沒忘給她系上安全帶,兇巴巴地,“趕緊走人,看着就糟心。”
季禮動作也是麻利,迅速發動引擎,頓時傳出連續的轟鳴聲,但聲音不算大,只不過在寂靜的夜裏格外突兀。季禮把車開到林間小道上,“你真是膽子算大的。”
“我爸媽呢?”沈清越沒忘記自己在家裏發現的那一灘血跡,現在脫險後又擔心起父母來,“他們還好嗎?”
季禮回憶了下沈父沈母,向右打方向盤轉彎,“放心吧,他們已經沒事了,現在估摸着應該在安全處看新聞嗑瓜子吧。”
聽了季禮的話沈清越才算放心。
“那只叫賽德的吸血鬼呢?”季禮問。
“還在解決希爾。”沈清越說,“應該會沒事的。”
按照希爾那點可憐的智商,着實是難以幹成大事,估計這次也會落得個被封印的下場。
季禮漫不經心地“哦”了一聲,因為這裏地理位置過于偏僻,小道兩邊都沒裝上路燈,一到晚上就格外黑暗,再加上今天晚上偏偏起霧,可見度直線下降。
哪怕開着遠光燈都得小心謹慎地觀察四周,突然間險象突生——
一只野鬼狠狠撲向前擋風玻璃。
坐在主駕駛的季禮眼疾手快打方向盤,但車子一時間還是沒能躲開這一擊,甚至于因為猛打方向盤而輪胎打滑。
一片慌亂中車輛順着坡度滑出道路,徑直撞向旁邊的樹木。
砰——!
引擎蓋被撞的面目全非,坐在副駕駛座的沈清越也因為強烈撞擊而陷入昏迷。
時間不知道過去多久,直到東方天邊漸漸泛出魚肚白,面頰埋在安全氣囊裏的沈清越終于勉強從昏迷中蘇醒過來,額頭傳來劇烈疼痛,她擡手一摸,手指頓時沾上還沒有幹透的鮮血。
顧不得這麽多,她旋即看向身邊的季禮,先是小心翼翼地比出食指抵在他鼻尖,感受到他呼出的微弱氣息後心中石頭才算落地。
“季禮——季禮?你聽得見我說話嗎?季禮?”
沈清越一邊小聲呼喚季禮,一邊轉動身子在車內尋找手機。
因為突如其來的撞擊,車內已經是一片狼藉,破碎的擋風玻璃碎成一塊一塊,大片玻璃碴子散落在車裏,沈清越費了點功夫才找到掉在腳邊的手機,剛摸到手機身邊昏迷的季禮嘴裏含含糊糊地說着點什麽。
她勾起手機,偏頭看他,後者暈暈乎乎地擡起頭,頭上的傷比沈清越還要嚴重一點,“我這是……去天國了嗎?不是吧,那不成我到了天國還不能擺脫沈清越嗎?”
“醒醒,你還活着呢。”沈清越低頭解鎖手機,先是給警察打了個電話,在确認對方能在不久之後到達現場後她又打電話給賽德。
“還好手沒受傷。”季禮看了眼自己保護得出奇的完好的雙手,“我可不想當第二個奇異博士。”
沈清越聽電話那頭傳來的提示音聽得心煩不已,一連打了好幾個電話都沒打通。
其實從車禍的現場醒來時她就已經有不祥的預感了,倘若賽德和西格瑪還有格林已經解決掉希爾,絕不會放任他們就這麽待在車禍現場。
“你先在這裏待着。”她開始解安全帶,但因為車禍導致車座變形,就連安全帶也被卡得死死的,她咬着牙狠狠使勁才用蠻力把安全帶解開。
“你幹嘛去啊!?”
“我去找賽德,他們肯定是出事了。”
沈清越打開車門,擡腿彎腰走出汽車,季禮在後頭喊住她,“那他們這麽一群又是吸血鬼又是吸血鬼獵人的家夥打架你去也沒用啊!”
“朋友你有沒有聽說過……”沈清越單手撐住車門,俯下身子,眼睫毛上都沾着點血,凝固以後就變成了細碎血塊,随着她眨眼的動作微微顫抖,“背後放冷槍嗎?”
時間持續到現在兩方人馬估計都已經耗得差不多,應該是陷入僵持階段。這時候就是最适合補刀的時機。
站起來以後她一時間還沒能緩過來,最初邁出的幾步路步子都是虛浮的,但她還是扶着樹幹步履蹒跚地走上道路。再走一段路,沈清越終于适應起來,步子也是越來越快,她懷疑現在就是身體的腎上腺素在作祟,否則剛剛遭遇過車禍的人絕不會這麽健步如飛。
她只是一想到賽德很可能現在正需要她的幫助,身體便不由自主地動起來。
沈清越穿梭在山林間,爬坡還是有點吃力的,她依循着記憶中的路線一步步走回那個地下室,一路上沒走幾步就能看到倒在地上的野鬼屍體,她從一開始的心驚膽戰變到最後的視若無睹。
好不容易抵達地下室入口,入目的是滿目瘡痍,還有靜靜躺在出口的格林,渾身鮮血淋漓,只有胸膛尚且一起一伏告知他人還未完全咽氣。沈清越看得頓住,格林費力地掀起眼皮,聲音裏帶了點疲憊,“是你啊,抱歉,我好像都沒出什麽力,擔子都壓在了賽德身上……”
“果然是老了啊……”他阖起眼皮。
沈清越沒敢出聲再打擾,但下一秒格林又突然說話,“能麻煩你幫我把口袋裏煙盒拿出來嗎?”
“啊、嗯好的。”她半跪在他身邊,手探向他吸飽了血液的大衣口袋,摸摸索索找出一個小盒子,她在他眼前揚了揚,“是這個對嗎?”
“……對,沒錯,就是這個。”格林說,“再勞煩你替我點燃香煙。”
她從口袋裏再摸出個打火機,此時她的手上已經無可避免地沾上不少血跡,銀質打火機啪的一聲被打開,火苗蹿出,她點燃香煙一端。
格林費力地挪動了下,銜住香煙,湛藍色的眼睛還帶着點若有若無的笑意,“謝謝。”
“我叫了警察還有救護車,你再堅持一下。”沈清越站起來,“我得要去裏面一趟。”
格林吸了一口煙,從鼻腔裏送出白煙,“啊當然,我會嘗試着堅持一下的。”
沈清越向走廊裏頭走去,清晨的第一縷陽光照在她的背影上,她卻義無反顧地踏入黑暗,一步步地走向蟄伏在黑暗中奄奄一息的吸血鬼。
地下室裏早已一片狼藉,一眼看去就像是一雙無形的手将這裏翻天覆地的摧毀了好幾遍。
沈清越在角落裏找到滿身傷痕的賽德,她也顧慮不得那麽多,急匆匆地向他跑去,就像他當初那樣擔心地向她飛奔而來。她把少年抱在懷裏,力道很輕地拍了拍他的臉頰,聲音聽着就快要哭出來了,“賽德?賽德你還好嗎?能聽到我聲音嗎?”
銀發少年精致的面容上也滿是細碎傷口,傷口都沒有愈合的跡象,有幾道嚴重的甚至還在向外流血,血珠一顆顆地冒出。下一刻,少年的面頰上又多出了幾顆透明水珠,沈清越才發覺自己在無聲哭泣,淚珠就這麽啪嗒啪嗒地落在他臉上,身上。
“你在哭嗎?”賽德聲音很小,她得要很認真才能聽清,她一時之間都忘了哭泣,賽德艱難地轉動上半身,有些費力地把腦袋埋進她的懷裏,聲音軟得像在撒嬌——
“能再多抱抱我嗎?”
“好,那你能不能不要死?”沈清越問。
賽德點點頭,“那你能不能……”
說到一半他就沒了聲音,吓得沈清越趕緊低頭去看他的臉,但他一個勁把腦袋往懷裏鑽,她迫不得已用雙手托起他的臉頰,讓他直視自己,“吓死我了,別說到一半就不說話了啊!”
“賽德你要說什麽啊?”再次看清楚他臉上的傷,她又止不住心酸,“我都答應你。”
小吸血鬼視線飄忽,結結巴巴,“結……結婚……”
“和我結婚好不好?”他問,眼神滿懷期待。
此時躺在角落裏同樣奄奄一息的西格瑪突然支棱起來:“這門婚事都不過問我一下的嗎!?”
沈清越沉默了一下,這幾秒的沉默對賽德來說極其難耐,他又想說就算她不願意也沒關系,盡管他那樣會很傷心。
“就算不答應也沒關……”
“好啊。”沈清越破涕而笑。
“你說什麽?”賽德瞬間愣住,眼睛瞪得圓溜溜,“再說一遍……?”
“我說好啊。”
聞言,賽德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腦袋蹭着她的小腹,“那你可不能反悔了!”
“嗯,我不會反悔的。”
被一人一鬼忽略的西格瑪:????
最終這場讨伐昔日暴.君希爾的戰役以希爾在太陽底下被曬成幹屍告終。在出口處抽香煙的格林也在送醫院救治後撿回一條命,其餘的人也都性命完好。
只是賽德還有些不太高興,一想到今天沈清越又去醫院裏看那個徐循,他的表情從早上就開始不對勁了。
西格瑪還在一邊看熱鬧不嫌事大,“說不準她一轉頭就把你給你的承諾給忘了。”
賽德一偏頭看向西格瑪,“你還不用去上班嗎?”
“拜托,體諒體諒你大姨夫我吧,我可是前幾天才剛剛經歷過大戰的吸血鬼,總得要養養傷吧?”說着西格瑪又往沙發裏縮了縮。
“你現在氣色飽滿身上一點傷口都沒有哎。”
“心理創傷啊心理創傷!”西格瑪直嚷嚷。
但不可否認西格瑪的話對賽德還是有點影響的,回到沈清越那間出租屋的賽德剛到家就給她打了幾個電話。
彼時才從醫院出來的沈清越一打開手機就看見好幾條未接電話,她回撥過去。
賽德幾乎是秒接,“你還在醫院啊?”
“沒啊,我現在出來了,不過還有點事情不能馬上回家,你能稍微等一下我嗎?”
賽德坐在床上,整個身體埋在被子裏,百無聊賴地嗅取殘留在被子裏的沈清越的信息素,聲音幹巴巴的,一聽就知道心情不太好,“那你要去幹嘛啊?”
這時正巧一條短信發過來,是之前看過的店鋪的預約提示,她退出短信界面,“嗯,就是有點事情需要解決。”
說完就急匆匆地挂斷電話,賽德看着被挂斷電話的手機頁面,一個激靈鯉魚打挺般地從床上坐起,敏銳地嗅到了其中隐藏的危機。
“一定是有什麽事情瞞着我!”小吸血鬼喃喃自語,事不宜遲,趕緊下床,奪門而出。
賽德和沈清越之間的聯系足以讓他輕而易舉地找到她。
“所以是要這款戒指是嗎?”珠寶店的櫃姐聲音柔和,從玻璃櫃裏拿出沈清越之前看中的那款,“這款很适合您的氣質。”
“只是您不需要帶您的戀人過來現場試一下戒指嗎?”
沈清越垂眸認真打量戒指的,戒指主體由銀打造戒身,表面被抛光過許多次,在珠寶店特有的光線照射下散發出柔和光芒,戒身上鑲嵌着塊紫羅蘭色寶石。
“如果我想私人訂制的話,能把這款戒指裏的銀質戒身換成其他金屬麽?”
“可以的。”
“嗯,那就麻煩你們了。”
說完其他的要求後沈清越走出珠寶店,卻與街對面穿着一身黑袍子的賽德四目相對,不等他走過來,反而是她先一步走過去,動作自然地牽起他的手。
不同于平日裏的普通牽手,她這次變成了十指相扣。
小吸血鬼哼哼唧唧,“別以為你這樣我就會消氣。”
沒成想沈清越的回答驢頭不對馬嘴,“賽德的手指比我想的還要再稍微纖細一點啊。”
“什麽意思啊?”現在誇獎他手好看嗎?
沈清越看他,笑了起來,“就是在想到時候戒指應該要再稍微小一點。”
“戒指……?”小吸血鬼歪了歪頭,一兩縷銀發從鬥篷帽子裏滑出來。
面前的沈清越見了,順手替他把帽子理好,點了點頭,“對啊,就是戒指,之前不告訴你本來是想給個驚喜,但看你好像不太高興,就提前說了。”
賽德愣愣地眨了眨眼睛,“戒指!?”
呃啊,他好像變成複讀機了。
好耶,結婚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