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往事如煙(十一)
往事如煙(十一)
蘇執的畫展定在月中,那一天恰巧也是他和江勉的結婚紀念日。
不過他從早上畫廊剪彩開始就忙個不停,自然也就顧忌不上什麽結婚紀念日了。
憑着母親蘇雪國內山水第一大家的名號,前來出席活動的業內人士還挺多。有些是真的對蘇執的畫感興趣,還有一些,則是奔着能和蘇雪套套近乎才來捧場。
但無論是哪一種,蘇執都十分歡迎。
一整個上午,畫廊裏人滿為患,甚至還有不少人在看了他的畫作後直接預約他接下來的作品,時間一度排滿到明年有餘。
這種熱鬧的情況一直持續到對面畫廊開業。
城區內禁止鳴鞭炮,然而對面的畫廊卻嚣張至極,兩大盤鞭炮聲震耳欲聾,很快将周圍所有人的目光吸引過去。
有許多之前在蘇執這裏看過畫的二道販子,在出了蘇執的門後,出于好奇,緊接着就進了對面的畫廊。
母親蘇雪帶來的名氣和商業價值,就這麽被對面新開的畫廊分去了一半。
蘇執在選中這個樓盤位置之前專程咨詢過附近的商業街,并沒有和他一樣的工作室,甚至于在他今天開業之前,他也從來沒有聽說過還有哪位畫家盤下了對面的商鋪。
偏偏...選在他開業的同一天,讓蘇執想不懷疑都難。
等人散得差不多了,蘇執換了身衣服,決定去會一會對面那個搶人生意的畫廊老板,看看對方究竟是何方神聖。
然而當他推門而入的那一刻,他整個人愣住了。
對面畫室的老板不是別人,正是前不久剛剛送了他油畫的沈嘉禾。
蘇執瞪圓眼睛,有些不敢置信:“嘉禾...你怎麽會在這裏?”
沈嘉禾的身邊還站了一個金發碧眼的混血男人,那男人很高,蘇執甚至需要擡起頭才能看清對方的五官輪廓。
盡管早知道混血兒的五官會彙集父母雙方所有的優點,但在現實中看見這麽帥的男人,蘇執還是有些驚訝。
再看那兩人看起來舉止親密不似尋常朋友,聯想到沈嘉禾出國求學的那幾年,蘇執便猜到了幾分。
那男人的氣勢有些駭人,原本氣勢洶洶想來讨說法的蘇執一下子像洩了氣的皮球,指着對方問:“這位是?”
沈嘉禾臉上的表情不自然的僵了一下:“謝少堂。”算是介紹,但并沒有明說對方究竟是自己的什麽人。
然而謝少堂卻伸手摟住了對方的腰,将他拽到自己身邊來:“寶貝,你好像有點害羞。”
對方明明是笑着的,然而這笑意中又似乎夾雜着警告,沈嘉禾的手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
蘇執愣愣的看着這兩人,發現事情似乎和自己想象中的不太一樣。
沈嘉禾和謝少堂似乎是戀人沒錯,但對方抵觸厭惡的态度都直白的寫在臉上,反倒是謝少堂一直笑盈盈的貼上去。
最後,也是謝少堂率先對蘇執解釋:“我是嘉禾的愛人,我們是在國外認識的,現在已經結婚了。”說完,他晃了晃手上的戒指。
蘇執确實設想過沈嘉禾已經結婚的可能,畢竟他和江勉都已經是結婚三年的夫妻了。
但他敏銳的注意到,沈嘉禾的手上并沒有戴婚戒,只有謝少堂的脖子上挂着一根用白金鏈條串起來的尾戒。
他對謝少堂點了點頭,算是打了招呼,緊接着問沈嘉禾:“怎麽之前沒聽說你也有畫展?”
若是其他什麽不認識的人開在自己對面,蘇執還能勉為其難的騙騙自己,說這可能是巧合。可是沈嘉禾分明是知道他今天開畫展,甚至他還知道自己的畫展會開在什麽地方。
那麽,他是故意的嗎?
故意挑選在同一天,在他的畫廊對面?
蘇執一般不願意這麽惡意揣測朋友,但沈嘉禾和江勉之間的關系讓他不得不多想。
對于這個問題,沈嘉禾無法回答。
他根本沒想開什麽畫展,畫展上的這些畫都是他很早以前就丢進垃圾桶裏的,不知道謝少堂是從哪裏把這些畫重新撿了回來,甚至還故意開了一個畫廊在蘇執畫廊的對面。
要不是謝少堂一通電話打過來,問他想不想看好戲,沈嘉禾怕這條沒栓繩的瘋狗會做出什麽傷天害理的事來,趕緊過來看看,他甚至都不知道對方瞞着他開了一間畫廊。
“我沒有開過畫展。”說完,沈嘉禾就開始拆挂在畫廊裏的畫框。
“這些畫是我的,我當時畫完就扔了,我不知道你是從哪裏又把這些畫撿了回來,但我不想賣它們,也不想讓別人看見他們。”
謝少堂被當衆下了面子,臉色有些難看。
蘇執也沒想到事情竟然會是這樣。
所以,是謝少堂瞞着沈嘉禾在自己對面開了一家畫廊?
他看着這兩人劍拔弩張的氣勢,一時之間不知道自己還該不該待在這裏。
很奇怪。
真的很奇怪。
沈嘉禾和謝少堂的關系,與其說是夫妻,倒不如說是兩看相厭的敵人。又或許,是沈嘉禾單方面厭惡謝少堂。
謝少堂眼睜睜看着沈嘉禾把畫廊裏的畫一個個全部拆了下來,對着蘇執聳了聳肩:“他就是這麽固執的一個人,讓你見笑了。”
謝少堂的中文很好,根本聽不出任何外國人的口音,看來對方應該從小就生活在中國。
此時此刻,蘇執也顧不上和對方理論蹭自家畫廊熱度的事了,他只想趕緊遠離這個戰場,不要讓這對夫妻之前的戰火波及到自己身上。
謝少堂看出了他的退意,卻沒有給他離開的機會。
“聽說你的丈夫是□□的董事長。”
事關江勉,蘇執的表情一瞬間變得嚴肅起來。
他雖然一向不過問江勉在生意場上的事,但也知道,想要拉他下馬的人有很多。作為對方的妻子,蘇執的一言一行都需得小心謹慎。
“您是?”
謝少堂微微點頭致意,一副十分有禮的模樣:“我是今年剛剛回國的謝老先生的小兒子。”
蘇家世代書香門第,不參與豪門內鬥,但由于蘇執嫁給了江勉,做不到置身事外,因此對各個家族的豪門秘史也算是略知一二。
謝老爺子如今已經八十有餘,早到了頤養天年的年紀,謝家一直是由獨子謝洵管理,從未聽說過哪裏還有什麽出國的小兒子。
蘇執打量着謝少堂,估摸着對方看起來也就二十多歲的樣子,難不成謝老爺子六十歲的時候還在外面有過一段風.流債?
說得好聽些是小兒子,說難聽些,恐怕就是私生子。
蘇執摸不清對方的态度,本着不給江勉找麻煩的态度,他也客套的和對方打招呼:“謝先生,您好。”
“江家目前還是老爺子在做決策,江勉只是暫時代為管理。”
“我對這些生意場上的事不感興趣,如果您是想找合作的,那恐怕是找錯人了。”
蘇執表明了自己的态度,本以為就能避免對方繼續叨擾,然而他卻猜錯了謝少堂的來意。
“合作?”對方笑了一聲,那笑聲中摻雜着蘇執聽不懂的輕蔑。
“我想你或許是誤會了。”
“我只是想告訴你,我出國出得早,讓謝洵那個廢物把謝家管成了現在這幅田地。”
謝少堂頓了頓,對蘇執露出一個絕對稱不上善意的,不懷好意的微笑。
“如果江勉識相,趁早帶着江家離開A市,或許還能保住他的家族榮光,否則,我會讓他知道,落水狗會有什麽樣的下場。”
“我能把沈嘉禾的畫室開到你的對面,就能讓謝家的公司攆平江家的大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