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村口瘋叔
村口瘋叔
身上有了任務,再去找這個瘋叔,倒是聽到了些別的言語,什麽“小玉、朵朵、蘿蔔”的,像是人名。
可惜瘋叔到底還是沒什麽說話的邏輯,即使有了讀劇情天賦的輔助,黎凡歸還是聽不明白他說了什麽。
好在騰茗莊裏還有別的村民。這些人在毒素保護罩裏過得倒還悠然自得,至少生活質量比破破爛爛的蘭花村好得多,村民們臉上也少了些苦相。
“你問村口那個運貨的瘋子啊?哦,挺可憐一人,村裏的孩子們都喊他瘋叔。他姓許,原是這山裏的樵夫,跟他老婆還有一對女兒一起住在礦山附近。三年前,不知惹了什麽怪物吧,趁他外出砍柴的時候,偷襲了他家裏那三口子……”村裏養雞的大嬸似乎是個挺健談的人,也很同情瘋叔的遭遇。
“老許回家之後,看到家裏的場景,就瘋了。嗨,遇上這種事,全家被滅口,誰不會瘋呢……此前,我們村裏總從他那裏買柴禾,幾天沒見都有點擔心,就有幾個人搭伴去山裏找他……唉,據在現場的村民們說,場面挺慘的。他們發現他時,他應是兩三天沒吃飯了,整個人虛脫得簡直不成人形,也就剩那麽半口氣吊着。畢竟是一條命,我們村裏那老幾位就給他擡回來,好歹咱們莊裏不缺吃喝,給他養了一個月才轉醒,醒來就變成現在這樣了,成天念叨他老婆和兩個孩子的名字。不過,他瘋是瘋了,卻聽得懂人話,村裏就讓他幹點簡單的力氣活,讓他有點事情做,免得想不開……”說着,養雞大嬸還從眼角抹了兩滴眼淚下來。
他只喊這三個人的名字嗎?對于養雞大嬸的話,黎凡歸有些奇怪,他之前來這張地圖閑逛是,分明聽到過老許說“報仇”的呀。他這個偶然經過的陌生人都聽到過,騰茗莊裏和老許朝夕相處的村民們,總不會從來沒聽過吧?
可惜養雞大嬸不是可溝通的NPC,黎凡歸沒法将自己的疑惑說出來,只能在游戲指定的幾個對話選項中選擇。在“末世艱險,有什麽辦法,只能認命了”和“真是個可憐人。對了,我想打聽打聽不遠處那個礦窯的事情”兩個選項中,黎凡歸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
“那個礦窯?”一提起這個話題,養雞大嬸臉上就閃過了一絲轉瞬即逝的輕蔑。然而,她似乎并不想多談礦窯的事情,只搪塞道:“我也不清楚,自從老許一家出了事,我們村更少外出了,只知道那個廢棄的礦窯大概在三年前重新開始運作了。不過,那兒是誰在管理,我可不知道。”
說完這些,她又此地無銀三百兩地加了一句:“我真的不知道。”
又在村裏問了一圈黑礦窯的事情,黎凡歸總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村裏所有人都對那個黑礦窯知道些什麽,但他們都因為恐懼或別的什麽原因諱莫如深。
也對,那黑礦窯礦主能把坑蒙拐騙做到如此高度,還培養了一整隊馬仔打手,手段肯定不簡單。自己一個陌生異能者,村民們就算知道點礦主的底細,憑什麽跟你交心?
村裏二十口人都問遍了,黎凡歸甚至像在镖局裏糾(tiao)纏(xi)萬镖頭時那樣,反複和同一個人對話好幾次,卻沒套出一丁點關于黑礦窯的情報。
難不成騰茗莊這麽多NPC,卻什麽都套不出?難道擁有關鍵信息的NPC,還要去“石人洞”找?
有些洩氣,黎凡歸準備離開騰茗莊了,忽然又望見瘋叔站在村口,迷茫地看着天空。
對呀,自己把村裏人問了一圈,唯獨漏了這個瘋叔。雖然他似乎腦子不好使,卻也是村裏的NPC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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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仔細回想一下養雞大嬸說的話:瘋叔原來就是住在礦山附近的,比騰茗莊的村民們離黑礦窯更近。更詭異的是,養雞大嬸說那黑礦窯是三年前重新投入運營的,而瘋叔的家人也是在三年前遭難的。甚至,連“被怪物襲擊”都極有可能只是村民們事後看到現場所推斷的,因為瘋叔家人遭難時,連他自己都不在家。
黎凡歸後背一涼,萌生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想:瘋叔或者瘋叔的家人,莫非是在黑礦窯附近看到了什麽不該看的,結果被滅口了?
襲擊他家人的,真的是怪物嗎?
如果是這樣,“報仇”兩字便可以理解了。只是,那段經歷對瘋叔來說不堪回首,他如今的精神狀态還算穩定,如果自己貿然和他提及,很有可能刺激到他脆弱的神經。到時候,害了瘋叔,也害了騰茗莊的村民們,就太不厚道了。
算了,臨走之前再和瘋叔說句話,也沒什麽損失。
豈料,這一次,還沒等黎凡歸說什麽呢,瘋叔口中居然冒出了除了“報仇”、“小玉”、“朵朵”、“蘿蔔”之外的詞彙。
“控制怪物……奇怪的研究……需要錢……看見了……”瘋叔嘴角留着涎水,樣子邋遢不堪,說出的話也零碎不成句,但黎凡歸卻前所未有地認真起來。
當“滅口”兩個字也從瘋叔嘴裏說出的那一刻,黎凡歸渾身的雞皮疙瘩都立了起來。瘋叔這段話中,沒有提到任何人,也不清楚受害者是誰。但是,按照黎凡歸的推斷,被滅口的是瘋叔的家人,那麽他們看到的不能看的東西,很可能是某人研究出了操縱野外變異怪物的科技。
這種研究,在無數文藝作品中,都被視作禁忌,原因是這種技術的後果不可控,甚至會帶來倫理問題。或許瘋叔的家人無意間發現了某人正在進行這個研究,對方害怕露餡,就一不做二不休,幹掉了目擊者。
既然瘋叔已經主動提及了過去的傷痛,黎凡歸也放開膽子問了:“瘋叔,你說的研究者,和礦窯有什麽關系嗎?”
瘋叔的眼睛猛地睜大了一下,嘴裏叨咕起了“礦窯”、“賣錢”、“實驗室”等和他的形象畫風十分不符的詞語。
瘋叔說這些話的時候,黎凡歸好像從他的眼裏看到了某種奇異的光,就仿佛溺水将亡的人猛地抓住了游泳圈。這一絲光,如同養雞大嬸說起黑礦窯時的那一抹輕蔑之色一樣,轉瞬而逝,但卻深深地印刻在了黎凡歸的腦海中。
還指望瘋叔多說點什麽,但他就此安靜下來,嘴裏不再冒出些有意義無意義的詞組,兩只手并在一起,食指相對,像個剛給心上人遞上情書的羞澀少女。
至此,瘋叔便不再多說什麽,即使說話,也回到了三個人的名字,以及“報仇”二字。
礦主通過強迫勞動、奴役礦工的方式,讓黑礦窯重新投入運營,只給礦工盡可果腹的食物和基本的解毒藥水,中間牟利何其多!然而,豐樂城裏有錢人不少,卻沒聽說哪一家是近幾年靠在野外挖礦發家的。
賺了錢總要消費,礦主把錢都花到了操縱變異怪物的禁忌研究實驗室裏?
如果瘋叔的妻子兒女發現了這個秘密實驗室,說明實驗室的地點就在他們的活動範圍內,離瘋叔原先的住址不會遠。當然,還有一種更加殘酷的可能性,是瘋叔自己無意間發現了實驗室,而為了報複瘋叔,那些比他還瘋狂的人用傷害他身邊人的方式進行報複。
黎凡歸回到村裏,發現自己聽了瘋叔說起“實驗室”這些關鍵詞後,養雞大嬸的對話選項又多了一項。果然,瘋叔還是關鍵人物。
“請問瘋叔原先和家人住在哪裏?”
養雞大嬸見黎凡歸去而複返,似乎真的執意探知瘋叔與那黑礦窯礦主的過往,嘆了口氣。她把黎凡歸拉到了養雞場裏沒人能看見的角落,說道:“既然你堅持問了,也是個心善的孩子,我就告訴你吧。只是,大嬸拜托你一件事:若是有人問起,千萬別告訴他們是我說的。我們這騰茗莊看似方位森嚴,卻只能擋住怪物,防不住人啊……”
養雞大嬸顧慮良多。顯然,關于瘋叔的過往和黑礦窯的關系,騰茗莊所有人都知道些內情,但他們都默契地保持了沉默。好不容易在野外建了這樣一片桃花源似的“小城堡”,他們害怕失去現在的生活乃至生命,并不敢與更強大的存在抗争。
“這就是我們異能者存在的意義!”黎凡歸心裏想着,并沒有把這局略顯中二的臺詞當真說出來。
“他原先住在那礦窯後面的石人洞口。”聽到這兒,黎凡歸納悶了:自己去石人洞打怪時,根本沒有看到洞口有人生活的痕跡。
養雞大嬸接下來的話語,消解了他的疑惑:“只不過,那件事發生後,從山裏把奄奄一息的瘋叔擡回來的幾個村民,覺得他屋裏的場面過于慘烈,就把那房子一把火燒了……唉,現在想想也太冒昧了,也許屋裏還留有承載了瘋叔和家人為數不多的記憶的物件,都沒了……”
一切都被付之一炬,房屋、屍體、記憶。
乃至證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