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放假
放假
在十一假期到來之前，成德所有高三生零零散散分出了一個四十個人的藝術班。
各個班裏少了一些人後，座位自然也需要重新調換，梁靜打算讓同學們放完假回來後就換新的座位。
今天是放假前的最後一天，新的座位表還沒有出來，大家一邊收拾着東西，一邊和自己的老同桌告着別——
“老李，等你放假回來就看不到爸爸了，可千萬不要太想我哦....”
“滾蛋！信不信老子到時候放鞭炮送你走？！”
“曉倩，我不想和你分開，還想和你坐同桌....”
“我也是，要不然我們找老班說說吧....”
......
前排的賀靈看到大家陸陸續續走出了教室，她将抽屜裏的最後一個本子收到書包裏，然後伸手推了推仍在一旁打瞌睡的譚煦。
譚煦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她，還伸手揉了揉半邊臉的紅印子。
賀靈将桌面上的兩本書遞到他面前，笑着道：“譚煦，謝謝你這段時間的關照，下次回來我們就要換座位了，這兩本書你拿着用吧。”
譚煦的意識稍微清醒了一些，他接過賀靈手上的書，一臉玩味道：“這算是...送別禮嗎？”
賀靈點點頭：“也可以這麽說。”
譚煦輕嗤一聲：“我還是第一次見人送別禮送牛津英漢雙解和現代漢語詞典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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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靈臉上有些羞赧，她原本是一番好意，怎麽被譚煦一說就這麽奇怪呢？
賀靈輕咳一聲，解釋道：“我只是覺得這書對你會很有用...”
“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故意損我...”譚煦無奈一笑，接着無所謂地聳聳肩，“好吧，看來我也得送你些什麽。”
說着，譚煦就開始翻起了書包和桌兜，賀靈連忙擺手道：“其實不用麻煩的，我——”
話音未落，譚煦就勾了勾嘴角道：“找到了。”
賀靈低頭一看，只見譚煦掏出了一張自己的照片。
賀靈：“......”
譚煦拿出一支馬克筆，在照片上龍飛鳳舞地簽了一個名字，然後就遞給了賀靈：“這個可比你的字典值錢多了。”
照片上，譚煦戴着一副銀絲邊框眼鏡，穿着一身米白色的及膝風衣，他俯身自上而下直視鏡頭，一手半推着鏡框，一手插着風衣外兜，嘴角隐隐露出兩顆虎牙，臉上仍是那副熟悉的張揚笑容。
賀靈擡頭看向譚煦，他單手撐着腦袋歪頭看她，嘴角揚着得意的微笑，滿臉寫着‘老子天下第一帥’的神情。
真像個小孩子。
賀靈忍不住彎了彎嘴角：“好的，謝謝你。”
-
賀靈背着書包回到宿舍後，就開始收拾回S市的東西。
這次十一假期，賀靈要去賀浦家住，當她向她這個爸爸打電話說這件事時，賀浦的語氣卻十分不耐煩——
“你小艾阿姨最近總是頭暈惡心，正是需要靜養的時候....”賀浦‘啧’了一聲，賀靈都能想象到他眉頭緊蹙的樣子，“就放這麽幾天假，你媽非讓你到這邊來幹什麽？”
賀靈握緊了手機，語氣平靜道：“媽媽說，十一假期她要和宋叔叔帶着弟弟去趟三亞，家裏的阿姨有事請假了，我一個人在家不方便。”
“她倒是過得自在...”賀浦小聲咕哝了一句，接着問道，“那你不能待在學校嗎？”
仿佛有一團棉花塞在胸口，賀靈的心沉了沉，低聲解釋道：“學校十一要封校，不能留學生。”
“行吧....”賀浦勉強應了一聲，仿佛下了天大的恩賜，“你還記得地址吧？到時候自己直接過來吧。”
說罷，賀浦就直接挂了電話。
賀靈看着黑掉的手機屏幕，愣了好一陣子。
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也不想像個包袱一樣被人抛來抛去。
一想到又要去面對一些她不想見的人，賀靈就半點提不起興致。
戴以彤回到宿舍後，看到賀靈正蹲在地上收拾行李，她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拿着手裏的兩杯奶茶走了過去。
她将其中一杯放到賀靈面前，語氣不自然道：“第二杯...半價，順手多買了一杯。”
賀靈拿起奶茶看了看，然後站起身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她笑着對戴以彤說了句：“謝謝你。”
戴以彤坐到賀靈旁邊，抿了抿唇道：“上次的事....我還沒謝謝你呢，要不是你，我還不知道要被卓茗冉騙到什麽時候呢！”
賀靈搖了搖頭，“卓茗冉的事情都是小事，不過以彤，你以後也要注意自己的脾氣呀，不要輕易就被人利用了....”
話音未落，戴以彤就不服氣的反駁道：“我的脾氣怎麽了？我這叫心直口快，再說了，像卓茗冉那麽壞的人，她要利用我，我也防不勝防啊....”
賀靈笑了，她無奈地看向戴以彤：“卓茗冉已經算是好的了，至少她沒有對我們做出什麽實質性的傷害，你以後真的要長個心眼了。”
戴以彤不可置信道：“卓茗冉還不叫壞啊？她都那麽過分了！”
說着，她又将臉湊到賀靈面前：“怎麽？你還見過更壞的啊？”
看着戴以彤義憤填膺的樣子，賀靈垂了垂眼眸，沒有回答。
-
這個十一假期，別人都可以放假出去玩，譚煦卻要去上整整七天的補課班。
蘇岚女士簡直是個無情的魔鬼，一共就放了七天假，她還給譚煦在B市找了一個私人定制的短期補課班，每天由六科老師輪流給譚煦補習，恨不得讓他連睡覺時間都用來做題。
對于這種極端的補習方式，譚煦表示無語。
他一向認為術業有專攻，像他這樣的天生就不是學習那塊料子，再怎麽補習也是無用功。
譚煦回到家後就癱在沙發上玩手機，羅嘉宇就在一旁給他念叨着未來七天的種種安排，并着重強調了高晴可能會來查崗。
譚煦左耳朵進右耳朵出地聽着，他無聊地打開微博想要看看八卦新聞，一點開熱搜榜就看到挂在熱一的話題#《少年游》選角#。
譚煦眼前一亮，驀地從沙發上坐直了。
《少年游》是何笙導演執導的《少年行》的第二部，當初拍攝《少年行》的時候，譚煦在裏面飾演了一個小将軍的角色，他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試鏡成功，何導對他的表現也十分滿意，還說要是有第二部的話一定會找他。
譚煦很喜歡《少年行》那部電影，當時他在拍攝期間都快把自己的臺詞背爛了，他每天都反反複複地泡在劇組裏研究角色，腿摔骨折了也要堅持演，最後拍了整整五個月的戲才殺青。
在這部戲裏，雖然譚煦不是主角，但他飾演的角色的張力很強，電影上映後反響也不錯，所以譚煦一直期待着第二部的到來，時隔三年，沒想到何導這麽快就要準備第二部了。
譚煦點開熱搜一看，第一條消息就寫着——
【經@譚煦工作室證實，演員@譚煦因忙于學業，将無緣《少年行2》的拍攝.....】
“小煦啊，所以明天早上你七點就要起床，七點半我準時把你送到德溪路上那家領航高考的補課班，等到晚上九點半的時候——”
羅嘉宇還在念叨着譚煦的未來幾天的時間安排，話音未落，譚煦就眯着眼開口打斷道：“宇哥，我問你個事呗？”
羅嘉宇語氣一頓，突然感覺後頸一涼。
他比譚煦大了四歲，從大三實習那年就一直跟在譚煦身邊當助理，因為兩人年齡差距不大，也因為他被譚煦壓榨慣了，所以他和譚煦很少哥哥弟弟的叫來叫去。
一般譚煦喊他哥的時候，就是有大事要發生了。
羅嘉宇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怎麽了....有、有什麽事嗎？”
譚煦将手機遞到他面前，笑着問道：“聽說何導的《少年游》來找過我是嗎？”
羅嘉宇的眼神胡亂一瞟：“這個啊....我也不知——”
“砰——”
譚煦将手機不輕不重地扣在了桌子上：“我勸你最好給我說實話。”
“小煦啊，你就別為難我了！”羅嘉宇哭喪着臉解釋道，“我也是前兩天剛從晴姐那裏聽說的，何導本來想讓你繼續演季承安這個角色，所以他就跟尚星那邊聯系了一下，可是他們這部戲明年1月份就開機了，那時候你還要忙着學習呢，所以晴姐這邊就把這戲給推掉了.....”
看着譚煦面無表情的樣子，羅嘉宇的聲音越來越小，說到最後，他勉強拍着譚煦肩膀安慰道：“沒事的小煦，等你考上了Z大，還會有很多好角色等着你呢。”
等他說完以後，譚煦朝他伸出了手：“拿來。”
羅嘉宇一愣，疑惑道：“拿什麽啊？”
譚煦輕哼一聲，慢條斯理道：“我記得，當時我那部手機裏的通訊錄是往你手機裏拷貝了一份，對吧？”
當初譚煦落榜之後，他爸媽就把他帶着圈內各行各業的人的聯系方式的手機給沒收了，為的就是讓他能夠專心致志的學習。
幸好譚煦提前把舊手機裏的通訊錄往羅嘉宇手機裏拷貝了一份，不然他現在連挽回《少年游》這部戲的餘地都沒有。
聽了譚煦的話，羅嘉宇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就愣愣地把手機交給了譚煦，而譚煦一拿到手機就翻出何導的電話號碼打了過去。
“喂？何導嗎？對，我是譚煦....”
雙方溝通非常順暢，不出十分鐘，就敲定好了試戲的時間和地點。
二十分鐘後，看着收拾行李準備飛去S市的譚煦，羅嘉宇都快哭了：“小煦，晴姐可是千叮咛萬囑咐，不許你私下接戲的。”
譚煦将襯衣往箱子裏一扔，挑了挑眉道：“宇哥，你覺得我是那種乖乖聽話的藝人嗎？”
“你不是...”羅嘉宇蹲下去抱住他的箱子，義正言辭道，“但我是乖乖聽話的助理啊！我可不想被晴姐給辭了。”
“你怕不是忘了，咱們簽的可是個人合同，你是簽給了我，不是簽給了尚星。”譚煦一手叉着腰，一手指着他道，“搞清楚誰是你的老板，小心我先把你炒了！”
說着，譚煦就把羅嘉宇拽到了一邊，自己拖着行李箱就往樓下走。
羅嘉宇再後面苦苦規勸道：“小煦啊，你這根本不行啊....要是你明天不去上課，那老師肯定會給你爸媽打電話的，而且晴姐過兩天也會來查崗的，你怎麽可能瞞得住他們呢....”
譚煦腳步一頓，轉身看向了羅嘉宇：“你不說我都忘了....”
羅嘉宇面色一喜，剛以為譚煦要回心轉意了，就聽他接着道：“宇哥，你可要記得從明天開始替我去上課啊，公衆人物嘛，帽子口罩總要戴一戴的，上課也千萬別摘啊....你千萬要記住，越晚被發現，你的死期也就越遲到來。”
說罷，譚煦就單手扣上棒球帽，轉身離開了。
-
賀靈下了飛機以後已經是深夜了，沒有人來接她，賀靈就自己打了輛車去賀浦家。
“叮——”
聽見院子裏的門鈴聲隐約響起，熟睡中的丁阿姨被吵醒，她披了件外衣就出去開了門。
賀靈站在門口，當門被打開的那一瞬間，她清晰地看到丁阿姨臉上劃過一絲茫然，下一秒，她就聽見丁阿姨笑着道：“哎呀！是靈靈來了啊，快進來吧！”
丁阿姨帶着賀靈去了樓上的客房，一進到屋子她就自覺降低了嗓音：“賀先生和賀太太都已經休息了，你就先在這裏住下吧。”
賀靈點了點頭，丁阿姨又囑咐了她一些事情就下樓休息了。
看着陌生的房間，賀靈随手從行李箱中掏出了一些日用品，很小心地把它們擺在了洗手間的角落裏，随便收拾了一下就睡覺了。
賀靈第二天起晚了，她是被走廊裏的玩鬧聲吵醒的——
“爸爸好厲害！爸爸，我要玩‘騎馬打仗’！”
“好嘞，小柔你可要坐穩了....”
......
賀靈洗漱了一番就出了房門，她剛打開門，就看到走廊盡頭的空地上，一個小女孩正興奮地騎在男人的脖子上，男人也趴在地毯上盡職盡責地扮演着‘馬’的角色。
“哈哈哈....駕、駕——”
小女孩大笑着拍着男人的背，男人也故作笨拙地逗她開心。
看着這麽溫馨的場景，賀靈都不好意思上前打斷。
她正站在門口怔怔的愣着神，隔壁房間突然走出了一個容貌清麗的女人。
“喲，賀靈回來了？”
耳邊響起尖細的嗓音，賀靈一偏頭，剛好看到了倚着門框的艾蕊。
眼前這個比她大了不到十歲的女人，是她爸爸的現任妻子。
艾蕊的聲音引起了賀浦的注意，不遠處的賀浦将身上的小女孩扶下來，拉着女孩兒的手走了過來。
賀浦徑直走到了艾蕊身邊，他伸手摸着她挺起的大肚子，語氣溫柔道：“怎麽不多休息一會？昨晚咱們兒子不是折騰了你很久嗎？”
艾蕊嬌嗔一聲：“哪兒有那麽金貴？你到底是心疼我還是心疼兒子？”
“我都心疼。”賀浦笑着吻了吻她的臉頰。
接着，賀浦像是剛發現站在一旁的賀靈一樣，他皺了皺眉，微微嚴肅地問道：“你昨晚幾點到的S市？”
賀靈答道：“十點半。”
賀浦點了點頭，一臉漠然道：“行了，那下去吃飯吧。”
說罷，賀浦就一手攬着艾蕊，一手牽着小女孩下了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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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飯的時候，艾蕊突然心血來潮地問道：“诶，賀靈，你們這次放了幾天假啊？”
從賀靈11歲那年第一次見到艾蕊開始，艾蕊就一直用這種随意閑散的語氣和她說着話，仿佛她不是她的後媽，只是放學路上偶遇的一個同齡人。
那時候賀靈還不知道爸爸媽媽為什麽會開始沒日沒夜地吵架，突然出現的艾蕊就穿着一身吊帶背心和超短褲站在她面前，戳了戳她的肩膀問道：“诶，你就是賀靈吧？”
賀靈一臉懵懂地看着她，艾蕊随意将嘴裏的口香糖吐在了路邊，看着賀靈一字一句道：“我是你的新媽媽，我要和你爸結婚了。”
......
突然飄遠的思緒讓賀靈有些走神，她看着眼前浸着油花的瘦肉粥，莫名感覺有些反胃。
見賀靈一直不吭聲，對面的賀浦有些不滿道：“賀靈，小艾阿姨問你話呢，你怎麽也不應一聲啊？”
回過神來的賀靈看向艾蕊，低聲回道：“十一我們放七天假。”
艾蕊拊掌一笑：“那時間還是挺充裕的....正好明天我奶奶過七十大壽，你也可以跟我們一起去。”
賀靈剛想開口拒絕，賀浦就在一旁笑着附和道：“是啊賀靈，你還沒見過你太姥姥吧？她老人家平時最喜歡熱鬧了，明天你一定要過去給她祝個壽。”
賀靈沉默了兩秒，應了一聲：“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