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路窮途

第20章 我們的存在（一）

我們的存在（一）

“帆子，別玩了，晚上出去吃飯。”室友喊正帶着耳機奮力打着推塔游戲的莫帆。

那人連頭都不回一下。

“帆子！”張強看不下去了，拉掉了莫帆頭上的耳機，見屏幕上藍色方的基地被推翻爆破，莫帆的屏幕上面顯現出大大的“勝利”兩個字。

“呃，我能不去嗎。”莫帆目光有點呆滞地抓抓有點長的頭發，還是盯着屏幕看着之前那場戰況的技術統計。

“說什麽呢，上學期要不是問學姐要來以前的試卷，不知道要挂多少科，還不是你說的要請學姐吃飯？”張強強調着。

莫帆只是嘟嘟囔囔說着：“明明是你自己看上學姐不敢上，直接表白拿下不就好了？”

“帆子……”張強一下子氣焰就消了下去，可憐兮兮地看着莫帆：“我這不是拉你去壯膽嘛。而且你也該出門了，這個學期你也不去上課，寝室也不出就盯着電腦打游戲。哥是來拯救你的，學姐可能帶她朋友出來，如果是妹子……順便介紹給你，多好。”

“或者是個漢子喲。”莫帆說着風涼話，想着有妹子有什麽用，他又不稀罕，但還是乖乖地去洗了個澡，換了身短袖牛仔褲清清爽爽地出門了。

結果那個晚上，還真被莫帆說對了，他們學姐還真帶了個朋友一起來飯局，而且是個男的。

張強一見到學姐和那位帥哥在飯店門口等他們的時候，臉就僵了。莫帆好心地提醒：“聽着，要想保持形象絕對不能表現出失望的表情，要大方得體，等會兒付錢的工作就讓給你了。”

張強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已經上去寒暄打招呼。

三男一女這種組合看起來有點詭異。莫帆想着張強之前一定對學姐表現出過愛慕的信息，所以學姐那麽有戒心。

不過那個坐在學姐身邊一直彬彬有禮舉止得體的帥哥，應該不是她的男朋友，看學姐的表情不對。

而自己木愣愣的室友現在已經處在一種失望引發出來的焦慮，然後……變成異常興奮，健談，和窘迫的狀态。

“小妍姐，今天你真漂亮呀。啊，比昨天漂亮。呃，不是，不是說你昨天不漂亮，而是……”張強臉紅了，抓抓腦袋，菜單都要被盯出洞了，“我是說，我們點菜吧。呃，老板，來兩斤小龍蝦先。”

張強放大聲音挺有氣勢把老板喊來了，卻被冷飕飕地通知說今天小龍蝦已經賣光。

張強又囧。

莫帆在一邊玩着手機，順便觀看這邊的囧漢悲劇泡學姐的戰況，偶爾順帶擡頭看看對面坐着的帥哥。

學姐也被張強的樣子弄得尴尬到說不出話來，反倒是他身邊那個帥哥先說了句有頭腦的話：“我是簡徒，是妍姐部裏的幹事。我們先點菜吧。”

莫帆擡頭去看那個長得好，說話也好聽的人，心裏默默地想着：這帥哥是個好人。

是的，坐在張強和莫帆對面的簡徒看得出張強真心不容易，才好心的幫他。

小妍姐是他們人文學院的學習部副部長，雖然單身但是人見人愛，愛慕表白的人也多，于是作為小妍姐得意下屬的簡徒幹這樣的事情也不是一次兩次。

一般如果對方是比較不靠譜的就順便演一下學姐小男朋友的角色，如果遇到老實些的，比如張強那樣的，一般他也不忍心看到男生失落的模樣，還是會說出自己的身份。

而在對面的莫帆一擡眼就看到那個叫簡徒的視線正在看他，那雙好看的眼睛裏黑黢黢的，一看就很有安全感。

而他身邊的學姐，則是聽到那席話後咬了咬嘴唇，別過頭去。

這一桌子人，挺有故事。

莫帆索性關了手機，拿了菜譜興致勃勃地點了幾個自己愛吃的菜，反正張強活過來了以後一直叽叽呱呱地賣弄着自己的文學才華，在學姐面前像一只開屏的孔雀。對面的姑娘在聽到簡徒的話以後就一直眼神暗暗的，不知道在想什麽。

而簡徒，也拿着菜譜看着菜名，在聽到莫帆報出幾個名字後，都點頭附和說好。

于是那頓飯的結果是，除了唯一的女生有些不高興，剩下三個男生都很滿意。

這是莫帆第一次見簡徒。

那一次是十月，是小龍蝦最肥美的季節。

莫帆只記得那天他見到了一個很帥的帥哥，那帥哥心腸不錯，不過有點木，人家姑娘喜歡他都不知道。

因為自己的gay達一直很準，于是他知道那帥哥再帥也是個直男，看着養養眼也就過去了。

莫帆只知道當天晚上學姐就很嚴肅地拒絕了張強周末去看電影的邀約。

張強為此低迷了好一陣子，天天在寝室裏寫各種酸溜溜的歌詞和詩詞，寫完了還逼着莫帆和其他室友聽，好在很快就開始追求班上另外一個文藝女青年，貌似進展挺不錯，因為很少再聽他念那些酸得令人發指的詩詞。

而莫帆依舊是偶爾去上一下課和老師混個臉熟，其他的時候窩在寝室裏沒日沒夜地打游戲的日子。

偶爾還會點煙抽起來。

抽煙傷身不傷心。打游戲也好讓時間過的快一些。

莫帆的頹廢從半年前開始。

喜歡了高中三年的男生樂呵呵地給他看和女朋友的親密照片，因為是男生，那人還豪不忌諱地說着他們兩個的第一次。

同學會的時候莫帆看起來依舊是既安靜又冷漠，只是心裏那蠢蠢欲動萌發了多年的種子，破了土伸展開了枝芽，卻被一場大雨給泡爛腐朽。

沒人知道莫帆失戀了。

他也不覺得自己失戀了。只是仔細地想了想以後發現好像生活也沒有特別的意義，大學混混就能畢業，畢業以後養活自己的工作總能找到。

只是然後呢？

他沒辦法喜歡女生，就注定了他的路會和別人不一樣，就像自己喜歡的人能堂而皇之地給大家看自己的女朋友，自豪地說着嘗到的各種幸福的甜頭。

而他呢，不過是在陰暗的角落裏，傷心了高興了都沒有人能說能分享罷了。

還不如去打游戲，爽快又刺激，一盤接着一盤，失敗了能重新開始，勝利了還有陌生的隊友給你喝彩助威。

那時候頹廢的莫帆并沒有想過，他會再見到簡徒，而且他們第二次的相遇是那麽戲劇化。

莫帆去學校商業街的面館吃面。

坐下叫了碗海鮮面就低着頭刷手機看論壇上的游戲攻略，正好聽到老板娘在那裏念叨。

“現在的孩子真是各個爹媽有錢，拿着家裏的錢到處浪費。”

是剛剛對面桌上坐的一對小情侶，女的要減肥，點的是全素面，但是面一上來吃了一口就說沒肉不好吃，然後撒了會兒嬌，小情侶就走了。

剩下兩大碗熱騰騰的素面放在桌子上，那個男的走之前還特別拽地埋怨老板娘的面不正宗，女朋友吃得不高興。

莫帆也覺得那兩人挺不地道，但到底和他沒什麽關系，于是等海鮮面上來了，莫帆就開始專心吃面。

間隙擡頭的時候掃到進來的那個人。

因為長得比較帥又是他喜歡的類型的關系，莫帆多看了兩眼。

竟然是簡徒。

簡徒一直低着頭好像在想着事情，點了面在隔壁的桌坐下又開始沉思。

莫帆邊吃着面裏的蝦子邊吐槽想着，這貨不會在想自己為什麽長得那麽帥還不自知吧。

無聊地想了會兒，吃的速度也慢了，那邊叫的涼拌面上來後，莫帆就邊吃着自己的面邊欣賞了會兒帥哥吃面，挺自在。

只是很快簡徒就接了個電話，愣愣地說了兩句，就放下筷子走人了。

那邊老板娘的臉又不好看了，而莫帆心裏也嘀咕起來，這人也就長得好看沒想到也是個糟蹋糧食的主，鄙視之。

那天莫帆也不知道腦子是抽了還是怎麽了，突然站了起來，攔住了怒氣沖沖過來收碗的老板娘，端了簡徒留下的那碗面去了店門外的角落裏放下，那邊早就有兩只流浪貓探着脖子蹲在那裏好久了。

那老板娘似乎對莫帆的做法很贊同，也抱着手站在一邊，邊看邊點着頭，這時候又有客人進來了，老板娘去招呼客人，莫帆還看着兩只花斑小貓把頭埋到面碗裏貪吃的模樣，摸摸這只頭上是黃色花斑的又摸摸那只頭上是黑色花斑的。

突然感覺身邊有人走近，擡頭一看——莫帆差點摔倒。

只見簡徒拿着一瓶水，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和那兩只吃得很歡的小貓，還有那盤他吃了兩口的涼拌面。

那一刻，莫帆只希望自己只是一個悶頭吃飯的客人，而不是此時各種窘迫不知道該如何應對的二貨！

莫名其妙的，簡徒那沒什麽表情但明顯是迷茫的模樣讓莫帆看得心髒撲通撲通地開始狂跳。

緩了緩情緒勉強站了起來，莫帆一陣眩暈。

“我以為……”莫帆張口，“那兩只貓好可憐的，在那裏半天了，我看他們可憐，你又不着急吃面，先給他們吃吧。”莫帆盡量說得鎮定，自己都覺得這個借口特別無厘頭。

而明明看到一切的老板娘此時已經躲去了後廚，權當自己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好。”

莫帆沒想到面前的帥哥竟然如此輕易地就被糊弄過去了，更讓他覺得不可思議的是，簡徒也蹲了下來，和他一起觀察那兩只貓咪吃他的涼拌面。

“好在這面不鹹，貓不能吃太鹹的東西。”簡徒看貓的時候笑語盈盈，像是看着什麽很寶貝的東西一樣，“他們好可愛。”

“呃……我請你去吃飯吧？這個面，我剛以為你不要了。”莫帆見這個人很好相處也就說了實情。

簡徒也不計較，于是兩個人優哉游哉地看着貓咪吃完了大半碗的面，才離開。

只是經歷過這一次特別囧的事情以後，

莫帆的心裏徹底地印下了這個人——

那個看起來彬彬有禮，其實很木的一個人，不笑的時候很好看，笑起來暖洋洋的人。

是他喜歡的。

一個大直男。

莫帆和簡徒那回面條事件以後很自然地交換了電話號碼。

漸漸地莫帆打游戲的時候，會突然浮現出簡徒的那張平和溫暖的臉。

在他第N次發呆疏忽坑了隊友被滿屏幕地罵以後，莫帆翻出了手機裏的電話主動給簡徒發了個沒頭沒腦的短信——“出來吃飯？”

那邊很快就回複了：“在上課，去哪？”

莫帆盤起腿在電腦屏幕前想了很久，才回了句：“給你介紹女朋友。五點xx面館見。”

莫帆吸了口氣發了出去，想着這個借口挺不錯的。

只是不知道簡徒會不會出來。

好在很快，那邊就回了一條：“介紹女朋友就真不用了，到時候見。”

莫帆笑了起來。

收了手機，見時間還早特意找了身滿意的衣服，出門去剪了頭發，又在商業街附近轉悠了好久，抓到了一只貓咪後優哉游哉地往面館的方向走。

而那邊，穿着一身白色衣衫的好看青年已經在那裏等他了。

“是她？”

“女朋友，你要不要？”莫帆見到人，心裏別提多開心了，舉了舉懷裏的花斑小貓笑得很好看。好像前幾天空落落的心一下子就被填滿了，他也知道自己只是可恥地見到帥哥就花癡，但還是控制不住地喜歡這種感覺，誰年輕的時候沒有任性沖動過？

簡徒愣了愣，就去逗莫帆手裏的花斑貓咪：“她都不怕你，好可愛。”

“去吃面？”莫帆指指面館。

簡徒看看貓又看看莫帆，指向遠處棚子裏的麻辣燙：“去吃那個吧，把小貓也帶去。”

“給他取個名字吧。叫……圖圖。”

“像我的小名。”

“那就叫小圖媳婦，另外一只叫小剪媳婦。”莫帆壞壞地笑着。

簡徒也沒反駁。

“啊，對了，你找我有什麽事？”簡徒問莫帆。

兩個人在簡易棚子裏坐下，莫帆放開了貓咪，貓咪也沒有走遠，乖乖地在他的腳邊窩着。

他們身邊陸陸續續地過來了許多下了課的學生，莫帆被問後也在認真地想着找簡徒出來的理由。

“沒什麽事兒就不能找你？你很忙哦？”莫帆想不出理由，于是索性破罐子破摔。

“哦，沒有。”簡徒撓撓耳朵：“你剪頭發了。”

“嗯，之前太長了。”

“剪了好看。”

“哦。”莫帆轉過頭裝作去看做麻辣燙的小哥，嘴上挂着笑容。

“對了，小妍姐和你是……哪個部來着？”麻辣燙上來的時候簡徒把勺子和筷子遞給莫帆。莫帆高興地接過，挑着簡徒感興趣的話題說。

“學習部。”

“那會有很多活動？”

“是的，我最近在準備學校的演講賽。”

“哦？那你什麽時候比賽，幾點？我給你去捧場。”莫帆咬着金針菇吃得嘴唇紅紅的。

“今晚，七點。”簡徒簡單說了四個字。

“噗……咳咳——”莫帆差點把嘴裏的東西噴出來。

“你慢點吃。”

“你……真的假的，現在快6點了！”

“嗯。還有一個小時，不着急。”

“那個是我們院的比賽？我怎麽都沒聽說過？”

“是校決賽，在綜合樓。挺近的，等會兒吃完飯過去就好。”簡徒邊說邊把一塊裏脊肉塞進嘴裏認真地咀嚼，然後咽下。莫帆覺得自己很可恥，簡徒只是簡單的吃飯動作也那麽好看，真心太符合他的胃口了。

“……”莫帆的臉已經有點扭曲，看着拿勺子和筷子慢慢夾食物淡定得不得了的人，真不知道該說什麽，“那個……你真悠閑，還出來陪我吃飯。”

“我以為你有事找我。”

“呵呵……呵呵……”莫帆幹笑了幾下，尴尬地只想多吃點安慰下自己的心靈，眼看自己盆裏的金針菇已經吃完了，就盯着簡徒碗裏的看。

“等會兒你來看我比賽嗎？”簡徒看到莫帆直愣愣的眼神就心領神會地把自己碗裏的金針菇舀進莫帆的碗裏，沒有任何的違和感。

“呃，去。就是沒什麽準備，要不要給你舉牌子什麽的？”莫帆認真地問着。

簡徒卻答得飛快。“什麽都不用，你來，我就很高興了。”

“噗……咳咳——”莫帆臉刷地紅了，沒想過簡徒怎麽那麽給力地說出這麽暧昧的話語。

“慢點吃，沒人和你搶……”簡徒拿來了紙巾給莫帆，輕輕地搖了搖頭，低低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