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陰謀
陰謀
院裏人慌裏慌張的,也不知道打碎了多少古玩和小物件,在外頭就只能聽見馬氏的哀嚎聲。
龔複原本在府外做事,談生意,也是急急忙忙地被徐氏派人給叫回來了。
徐氏聰明,她總是一副大肚的模樣,龔複雖然不喜歡她,也讨厭不起來。徐氏也是第一次面對這樣的一次大事,底下的人陽奉陰違,并不聽她的指揮。
“怎麽回事?!”龔複幾乎是一路從大門跑了進來,他一把推開守在跟前的徐氏,跟着婆子進了內院,也顧不得什麽禮數規矩。直接就跑到了床邊。
馬氏臉色慘白,汗如雨下,一臉可憐神色:“夫君,是妾身沒用,沒能保住夫君的孩子。”
“今日是誰伺候的!拖下去!打二十個板子!”龔複怒吼道,青筋乍現。
婆子立馬就跪了下去,戰戰兢兢的看着馬氏一眼,馬氏一瞪,那婆子哭天喊地道:“大人!這可不是婆子的錯!奶奶是被巫蠱之術給害了!”
龔複依舊怒不可遏:“巫蠱之術?!”
“是!不如請個神婆來!”那婆子又看了眼馬氏,有些瑟縮道,“也好查明是誰幹的。”
“誰吃了這個雄心豹子膽!”龔複氣的跺腳,又坐去床邊拉着馬氏的手道:“你安心養着身體,為夫自然會給你一個公道。”
這時候有小厮急沖沖地走進來,埋着腦袋說:“李神婆來了,門外侯着呢。”
龔複氣糊塗了,竟然沒有問是誰叫來的,就直接走了出去,那神婆六七十歲,滿臉的褶子,佝偻着背,眼神陰測測的,十分恐怖,她做了個掐指一算的動作,還沒等龔複開口,就搶了話頭說:“這個作惡的人,就在此府的東南方向。”
東南方向就兩個院子,一個是徐氏的如意居,一個是張氏的飄絮苑,龔複一下看向徐氏,和站在最後頭的張氏——張氏是個不怎麽起眼的女子,是小戶人家出生,進府還不到兩年。可跟在馬氏背後,狐假虎威,也沒少找徐氏的麻煩。
張氏突然道:“神婆,您可別冤枉了好人,我和馬姐姐什麽樣的關系,走的可近了。斷不會用這樣下作的手段,若是別人,可就不一定了……”
龔複怒不可遏,坐在床邊,狠狠地捏着手裏下人遞來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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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神婆又說:“東西就在院子西邊角落的地裏,一挖就知道了。”
幾個妾室在那擠眉弄眼,她們都知道,這是馬氏花了大功夫,要将徐氏趕出府了。徐氏出了府,馬氏就是名正言順的正房大奶奶,大少爺就是名正言順的繼承人。再不會有人在背後頭說話了。
“娘!”龔煥臣從外頭急匆匆地跑進來,他的鬓角被風吹亂了,眼角泛紅,實在是孝順兒子的典範,他還沒來得及道床邊,就直直的給龔複跪下了,“爹!你一定要給娘做主,給娘一個交代啊!”
于是龔複一咬牙:“去!派人和我一起去那兩個院子。”
龔煥臣立馬站起來,也不到床邊去看他娘,跟着龔複屁|股後頭就往外走,于是一衆老老少少,主子仆人,也跟着走。龔欽走在龔煥臣身邊,冷笑道:“哥哥怎麽不進去看看小娘,還沒走近呢,這就出來了。”
龔複和龔煥臣的腳步都頓了頓,龔複雖然偏心,可他并不蠢,龔煥臣也是知道的,于是腦子一轉,馬上接了話:“娘自然有人照顧,我去了也是添亂,更何況我雖然是兒子,可是娘親小産,我不宜待在室內。不如抓住了真兇,也算孝順娘了。”
徐氏此時也是心裏慌亂,她這會兒才想起剛剛神婆說的院子裏西邊的角落——可不是兒子下午和瑤珠挖鼠崽的地方?她在思緒中抓住了什麽,然後被驚的一身冷汗。這是要害死她啊……
她看着龔煥臣的眼神越發不善了,拉着龔欽的手也越發的緊了。
簡直令才十歲的龔欽覺得手被捏的快疼死了。
“先去如意居吧,離這兒也近一些。”龔煥臣先說了話,他一副孝順兒子的樣子,說話有規有矩,龔複急躁的心情被兒子安撫了一些。然而看着徐氏的目光卻不那麽善意了,他知道馬氏和徐氏一向不和,雖然懷疑徐氏,可是又覺得徐氏骨子裏并不是個陰狠毒辣的人。
然後他點頭道:“先去如意居,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沒有幹過就不用怕。”
徐氏不怕,下午她兒子和丫鬟定是解決了不曾告訴她,她被兒子和丫鬟保護着,她想起來就覺得難受。她是氣憤——馬氏想将她擁有的一切全部奪走。一個女人如果因為巫蠱之術被夫家休妻,就是死路一條,再沒有臉活下去了。
這何止是要奪她的位子,這想要了她的命!徐氏眼角通紅,想起自己的兒子,想起孩子不過十歲,要是自己走了,欽兒在這對母子的手段下,又怎麽活得下去。
一群人就這麽浩浩蕩蕩地到了如意居,如意居裏頭的丫頭婆子紛紛迎了出來,被龔欽教訓過的那姑姑也在人群裏,她看着龔複到了眼前,眼睛珠子一轉,上前假哭道:“老爺,奴婢有事禀報。”
龔複此刻也急,揮手說:“沒見此時急的很?有什麽事以後再說。”
那姑姑立馬跪了下去,一點兒不含糊,只能聽見膝蓋跪地的一聲脆響,那姑姑哭訴道:“奴婢這是天大的事兒,事關二夫人的性命。奴婢在這裏服侍大夫人許多年了,昨夜聽見大夫人在屋裏叨咕,說‘馬氏那賤|貨,我定要收拾她’大人,奴婢可是不敢扯謊的!”
龔欽冷哼了一聲:“平時見着老爺怎麽不說這話?不過是牆倒衆人推罷了,況且你這話也實在太假了,我娘又沒有癔症,好端端的一個人在屋裏嘀咕什麽,更何況,我娘昨夜在我的院子裏頭。你前日才被我敢出去,怕是日子都記不住了。”
龔複懶的聽這些廢話,只是瞪了徐氏一眼:“若沒有就最好,要是讓我知道有誰不安分,背地裏動手腳,可別怪我心狠!”
徐氏的心涼了大半,她原本只是怨,小女兒一樣,心裏對自己的丈夫還存有希望,覺得龔複只是一時鬼迷心竅,現在才明白,龔複的心早就長偏了,已經正不回來了。
小厮在前頭開路,手裏都拿着小鏟子,一行人進去了,龔複卻皺着眉頭:“這院裏怎麽冷清成這樣了?草葉長的這麽深,那落葉都沒人打理嗎?”
此時徐氏才用一種從未有過的語氣和表情,譏諷道:“主子不受寵,奴才當然樂得打秋風。”
龔複頭一回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小厮們此時回來禀報,一個兩個一臉的不可思議,這兩個小厮,就是被龔欽趕出去的兩個小厮,那布偶還是他們藏進來的。
“回老爺,西邊的牆角下并沒有布偶。”那小厮似乎不甘心,“或是提前得了消息,給藏起來了,要不然去屋裏搜?”
“再去飄絮苑。”龔複首當其沖就走了,神婆在悲傷急的跳腳——布偶的地點可是馬氏告訴她的,要是是在張氏的院子裏被發現,她可得不到那許多賞銀。
徐氏冷笑一聲的看着慌張的張氏,寬慰道:“妹妹別怕,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
然而張氏此刻已經猜到,那娃娃肯定在自己的院牆下,難道是馬氏借着對付徐氏的由頭,實際上要對付自己?她最近得寵,老爺以前夜夜都是宿在馬氏那邊,這個月開了例,有三天睡在她那。馬氏雖然嘴上沒說什麽,可是态度也有了變化。
張氏越想越覺得就是這樣,因此一狠心告訴自己——要是布偶真在自己牆角下被發現了,哪怕是死,也要拖馬氏下水。
龔煥臣輕聲道:“父親,張姨娘和母親關系一向都挺好,要不就等等再去?”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我的傻哥哥,你等上一等,或許人家就有法子讓人回去藏起來呢?”龔欽專門給他拆臺。
“有你這麽說你哥哥說話的嗎!”龔複罵道,卻還是腳步不停的往飄絮苑走。
飄絮苑和如意居可就不一樣了,飄絮苑更像是當家主母的院子,雖然小了一點兒,可是樹枝的修改,草木的豐盛,甚至是地上的花,都是精細漂亮的。兩個小厮無奈,只好過去挖。一行人都在一邊看着。
那兩個小厮的動作頓了頓,龔複眼尖:“挖着什麽了!拿出來,否則打斷你們的腿!”
畢竟老爺才是最大的主子,小厮不敢違抗他的意思,老老實實地把挖着的東西給拿出來了。龔複一看,差點暈厥過去,
貼着自己夫人名字和生辰八字的布偶,肚子上一根刺眼的銀針。
他三步并作兩步走,一個窩心腳就給張氏踹了過去,張氏被踹的足有幾尺,她倒在地上,滿臉的淚水,龔複恨聲道:“想不到你既然是這樣狠毒的女人!琳兒對你那樣好,你不知感恩也就罷了,既然用這樣狠毒的方法害她!”
張氏此刻也不怕了,她突然誰也不嫉恨,忘了徐氏,腦子裏就剩下馬氏那張臉了,她已經篤定是馬氏要害她,因此破罐子破摔,罵道:“姓馬的以為她是個什麽東西?老爺,你老糊塗了嗎?寵妾滅妻,告到官府那兒去,你和馬氏,都吃不了兜着走!我害她,哈哈哈哈!她自己害自己!懷孕!前兩日剛來了月信,你和她睡在一起,你不知道?!”
“何等惡心!何等可笑!”張氏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我自問不是什麽好人,可比起狠毒,我可不及馬氏十分之一二。”
張氏又被人一腳踹翻在地,這回卻是龔煥臣踹的,他面目猙獰地看着張氏:“我母親将你當做好姐妹,你就這麽報答她?!”
“啪啪啪啪……”
龔欽邊拍掌邊笑着說:“好一出戲,漂亮極了,我們就不湊熱鬧了。爹,我回去溫習功課,先行告退了,娘要陪我,一并走了。”
龔複此時頭疼,又想起兒子才十歲,不合适見着這些,便道:“去吧,和你娘一路去吧。”
待他娘走近了,龔欽才笑着說:“狗咬狗,一嘴毛。這才是一處好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