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僅剩一隅的車廂內，沒了主心骨的衆人尖叫連連，留給他們的時間真的不多了。
老者咬緊牙關：“出去。”
他身旁的年輕人立刻跟随他退出車廂，二人身影瞬間被黑暗淹沒。
有心跟出來的其他人瞧見這一幕又硬生生剎住腳，他們實在摸不準是被會移動的黑暗吞沒死得更快還是走出去死得更徹底。
小胖墩眼淚吧嗒吧嗒直掉，急得只會說一句“怎麽辦”。
瘦高女人很不耐煩：“就這點本事也能走到現在，你還真是命大。”
小胖墩的同夥再沒了幫同伴出頭的心思，一個個背貼門板，恨不能把自己變貼畫。
黑暗進一步侵吞光明，安全的生存空間只剩下最後一點點。
輕古走得飛快，要不是怕把身後這仨拖油瓶弄丢，她早沒影了。
楚舟從不在關鍵時刻掉鏈子，他卯足勁遺忘自己生前的病痛，逐漸找回了身輕如燕的狀态。一直留意他的沈易方見狀安下心，加快速度去追輕古。
他仨走得跟飛差不多，壯漢跑斷氣才勉強跟上，他很想叫他們等等他，可他已經說不出話來，要麽拼命追要麽就得一個人在漫無邊際的黑暗等待未知的命運。生與死只在一線之間，壯漢懂得這個道理。
一陣高過一陣的尖叫愈發清晰起來，輕古眯起眼，終于瞥見了一抹隐藏在黑暗中的亮光，微弱如燭火、随時都會熄滅的亮光。她側頭跟沈易方說：“看見亮光了嗎？”
沈易方：“看見了。”
輕古沒再說話，箭一樣射向前方。
沈易方稍稍放慢速度，給楚舟和壯漢指了指他們此行的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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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古看清光亮來自一節車廂時，車廂只剩巴掌寬的立足之地，三四個人擠着抱着，可憐極了。
她皺起眉，不理解這些人為什麽不下車。
突然，她腳下被什麽東西絆了一下，姑奶奶順勢躍起，剛一落地，腳底又不知踩到了什麽，軟軟的。她沒敢使勁，低頭看了半天，那居然是個小胖墩，她就站在他豐滿的肚皮上。
輕古趕緊下來，順便足尖發力狠踩了一腳，那人“哎呦”一聲彈坐起來，表情有些呆滞。
輕古很想賞他兩巴掌幫他回神，可她還沒來得及動手，車廂裏又發出一聲慘叫，輕古急忙轉頭，車裏少了個人，餘光瞥見的光影告訴她，那人被拖進對面的黑暗裏了。她這才發現使燈光越來越暗的元兇居然是那些黑暗，會動的。
那人被吞似乎刺激了餘下幾個人，他們尖叫着推搡着從車門裏摔出來，轉瞬便沒了聲息。
恰在此時，黑暗徹底占領了這片地下空間，唯一的光源隕滅了。
輕古看看來時方向，希望那仨不會走丢吧。
她來到車廂前，仗着超凡的目力鎖定最後出來這幾個人。他們和小胖墩一樣，全都倒在地上昏迷不醒，也不曉得是自己吓暈的還是四周隐藏着連她都沒發現的危機。
一人賞一腳把他們踢醒，輕古冷聲問道：“你們遇到了什麽？”
一個細高挑中年男人最先恢複正常，顫聲說：“黑暗會吃人，它吃了好幾個人了。”
輕古看了眼一門之隔的黑暗，不知是這扇門有特殊的阻隔作用還是其他什麽原因，它們居然沒再向外蔓延。當然了，外面和裏面一樣黑，真出來她可能也分辨不出。
“你們見過一個很……”輕古想了半天，不确定地問，“可愛的男孩子嗎？”
細高挑：“是不是有把火铳那個？”
小可換到火铳的第一時間就請姑奶奶鑒賞過，輕古點點頭。
細高挑劇烈抖了幾下：“他，他是第一個被黑暗吞噬的人。”
輕古的眉毛一挑：“你說什麽？”
感受到輕古眼底剎那間騰起的殺機，細高挑說話都不利索了：“他，他是自自己走走進去的。”
輕古回旋一腳将車廂門踹開，人也躍了進去。
細高挑後面的話卡在嗓子眼裏，他驚恐地爬起來，想跑，又不知該往哪裏跑。
闖進黑暗車廂的姑奶奶什麽都沒瞧見呢，迎面先被糊了一臉。意識到這些都是小蟲，輕古怒從心頭起，整個人如同一團烈火，誰碰誰糊。很快，擁擠的車廂變成了廚房殺手造訪過的後廚，到處都是焦糊味，嗆得輕古自己都受不了了。
她屏息凝神，既然視覺被蟲群阻礙，她只能通過聲音來辨別小可和其他被吞噬者的位置。
很快，她聽到有人在痛苦地哼唧，是個女的。她尋聲找過去，為了搞清楚人到底在哪，她加大了無形的火力，于是又一大波小蟲糊鍋了。
輕古揮開漂浮在空氣中的糊渣，終于瞧見地上有個蛹狀的大號黑色物體在蠕動，應該是有人被蟲群厚厚裹住了。
輕古揚起的手緩緩放下，她琢磨着一巴掌拍下去，蟲子會糊，裏面那位八成也得熟。
法術攻擊沒了用武之地，輕古心痛地掏出瓶二鍋頭，這是楚舟用積分兌換來孝敬她的，她都沒舍得喝呢——她用這瓶酒救下這個人，事後能向她索要一瓶酒不？
她腦子裏胡思亂想着，手上可一點沒含糊，擰瓶蓋，倒酒，引燃。火光頃刻照亮黑暗，無數小蟲還沒意識到發生什麽便化為焦土。那人身上的小蟲更慘，被鋪天蓋地的火苗團團包圍，它們再也顧不得纏着那個人，紛紛四散尋找生路。輕古趁機撲滅燒到那人身上的火，那的确是個女人，瘦高的女人，人沒怎麽地，衣服卻保不住了。
輕古嘴角直抽，最後不得不從包裏取了件沈易方上供的衣服給她套上，總不好讓女人裸~奔吧。
算算衣服和二鍋頭的價格，再看看半昏迷狀态的瘦高女人，輕古徹底歇了索賠的念頭，就女人這表現，本場積分全給她都夠嗆。
這些小蟲似乎有吸取魂魄的能力，瘦高女人的情況比外面那些糟糕得多，輕古帶着她寸步難行，無奈之下只好撤出蟲群，把人往車外一扔，也不管外頭有沒有人接應再重新返回車廂。
見輕古殺個回馬槍，蟲子們很有眼力見地讓出一條路，在這片鋪天蓋地的蟲海裏，輕古一騎絕塵，走到哪都暢通無阻。
有了經驗的姑奶奶走路專門往地上瞅，看見大號蠶蛹就放火燒，二鍋頭用完了就換紅酒，這會兒也顧不上心疼了，先把人都搗騰出去再說。在把第三個人扔出去之後，輕古聽到了一聲悶響，有點耳熟。她想了想，這聲和火铳挺像，小可給她展示時特意浪費一顆鐵彈給她聽響兒來着。
縱觀整個考核系統，有幾個人能在第五關就擁有火铳？輕古為之一振，朝聲音發出地走去。
聞到焦糊味的小可來了精神，強撐着向前走了兩步，可圍攻他的小蟲太多，愣是又把他逼得退回原地。陸陸續續的慘叫聲傳來，小可的心有點沒底，他不知道輕古能不能找到自己，他得給姑奶奶來點提示。
消耗一顆鐵彈的小可正在猶豫要不要把另一顆鐵彈也打出去，蟲群突然以泰山壓頂之勢向他襲來。巨大的壓力頃刻間突破他的自保氣場，無數小蟲瘋狂撲到他身上，小可只覺渾身劇痛，凝聚起來的力道開始急速潰散，他雙腿發軟，搖搖欲墜。
就在這時，他左手腕亮起一抹黑金色暗光，如閃電般劈開小可眼前的黑暗。小可虛弱地睜開眼，正對上輕古那雙深若寒潭的眼眸。
輕古一手托住站立不穩的小可，另一只手快速在虛空中繪篆，源源不斷的幽藍地獄之火從繪制好的符號中噴湧而出，将環繞在二人周圍的小蟲全數殲滅。
稍遠的小蟲不敢靠前卻也不肯退走，輕古勾了勾唇角，感應到姑奶奶怒火的地獄之火立即奮勇出戰，所到之處皆成灰燼。
小可扶着不聽使喚的膝蓋緩緩跪了下去，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姑奶奶為何能讓歷任閻王談之色變。地獄之火乃地府之根，閻王見了都得繞道走，各層地獄裏赤紅的火焰只是看着吓人，實際紅焰之下隐藏的少許藍焰才是地獄之火，才是震懾惡鬼的神器。那點星星之火就夠把犯錯的鬼魂折磨得死去活來，被輕古召喚出來的這簇火焰已足夠将閻王殿付之一炬了。
地獄之火的火光映照着輕古那張沒有表情的臉，明明嬌俏好看的一個小姑娘，在小可的眼中變成了天上地下最可怕的殺神，令他匍匐于地，虔心跪服。
地獄之火快速席卷整節車廂半米以上的全部空間，随即鑽回到符篆中，符篆自動消失。
僥幸茍到一條命的小蟲們哪還敢戀戰，震動着細小的翅膀退出車廂。輕古瞥了眼地面，還有兩個被啃掉半條命的倒黴蛋——這也是她為什麽不敢貼地燒，就這些小鬼，被地獄之火燒到就魂飛魄散了。
她一手一個把人撿起來便往外走，走出老遠又回過頭，納悶地瞧着五體投地的小可：“走不動了？”不應該呀，雖然小可被蟲群攻擊，但她營救及時，最多也就留個皮外傷。
小可保持着臉貼地的動作，緩緩擡起一只手擺了擺，意思是讓輕古別管他。
輕古盯着他看半天也不見他動，無可奈何地晃晃腦袋：以後回地府得跟孟婆說說，別再給這娃喝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