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宮宴私會
第1章 宮宴私會
◎他是元景七年,陛下親扶的探花郎,我的夫君黎至。◎
殿內宮女都遣到暖閣外,許襄君又在床上裝睡一盞茶時,耳邊徹底無動靜後才掀開被子。
她匆匆打簾下床,鞋也不顧着穿,急忙朝衣架闊上幾步。
席嬷嬷一把扣緊她取鬥篷的腕子,掌心異常灼人。
她橫眉:“襄君,今夜事你想好了嗎?若被發現,你可就要以穢亂宮闱被處置在宮裏。”
席嬷嬷憂心一頓:“皇後娘娘将将在宴上選你為皇子妃,作她子媳你就... ...”
餘下話在許襄君清冷神色、滿臉異紅中欲言又止,席嬷嬷只能焦急地颦眉蹙額。
許襄君掙開手,下颚微揚,堅定道:“今日入宮赴宴本就為了見他,不然我焉會來此任人揀選。”
擡手将鬥篷裏灰撲撲不顯眼的黑色夾層取下,利落穿戴好。
席嬷嬷心是想阻撓她出門的,又想她性子執拗不忍她挨凍,便伸手替她系好素帶。
許襄君順勢讨笑着湊近,席嬷嬷冷哼着将人推直。
嘴下埋怨:“死丫頭,淨是你膽子大,快去快回。”
許襄君嬉皮笑臉的乖巧模樣在病容中綻抹好顏色,嬷嬷眸中頓時柔光,輕輕抖肩,卻不敢過于用力将她聳開。
複又厲色:“死性子跟夫人一樣,非要了我命不可。”
說着往許襄君手裏塞了張線路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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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面繪得粗糙,急忙趕草得樣,但線路标記極為清晰,甚至還寫了幾處宮內布防與換防。
許襄君一下紅了眼,指尖發顫,淺聲嗚咽猝不及防溢出嗓子。
席嬷嬷側頭咬着牙梆:“今日你再三要帶病硬來,老奴拗不過你去。若你被人發現,莫怪老奴一頭撞死,将你這十五年作的混賬事一一禀明夫人。”
粗糙指腹捏得許襄君生疼,力道裏盡是放心不下。
說話間許襄君穿戴齊整,毛茸茸兜帽裹緊的腦袋,猝不及防親了下席嬷嬷臉。
她彎着眼睛:“我只是見見他,見他還活着... ...”
許襄君鼻腔突然澀住,音調跟着低沉,“回來,回來我就好好養病,日後安分做好大皇子妃,嬷嬷莫要憂心。”
旋即轉身決然往窗邊去,一切按來時計劃。
見她推窗,席嬷嬷追上又一把攥緊她的手,望她有一絲怯意或悔意。
許襄君體熱不正常,眼下枯紅異狀,唇瓣幹涸血絲縷縷清晰,點漆珠子尚有兩分精神強撐。
她咬牙,哽心咽肺道:“路上萬萬小心,這裏老奴替你拖着,不必顧我。”
許襄君怔了怔,吸下鼻子含糊‘嗯’了聲,推窗利落翻跳進規劃路線。
今夜嬷嬷為她堅持任性擔上性命,說破天她也會萬分小心的。
僅一個動作,她靠牆邊發了一身虛汗,再有雪虐風饕裹身,許襄君當即腿發軟,身子硬撐不住,呼吸重起來。
她從腰間錦袋摸出人參片含在舌下,苦澀土腥讓她瞬間振作幾分。
席嬷嬷身影在窗前來回晃動,形态謹慎焦急。
她腳下彳亍一陣,隔窗壓聲揚起戲谑:“襄君謹尊快去快回之命。”語調輕快,盡顯活潑。
原想讓其安心,不料狂風大雪嗆一嘴,她掩口不不及咳出聲。
席嬷嬷滿臉焦色推開窗,凜凜寒風帶着雪沫子刮她一臉,登時凍得牙顫。
前殿隔斷處的香屏出聲:“席嬷嬷,可是許小姐身子不适?要醫女進來瞧瞧嗎?皇後娘娘知曉許小姐近日身子不适,所需都備在殿外了。”
席嬷嬷匆匆掃眼窗外,許襄君向她招手,轉身紮進月光陰影中化作了一團。
廊下月光流動間勉強看了個影動行跡,席嬷嬷特用小指格擋在窗架間,消化掉動靜。
朝外:“老奴整理衣裳撞着架子弄出了點動靜,我家小姐無事。”
“嬷嬷,需要人進來看看麽。”
“不用,你們莫出動靜,小心吵着她小憩,她自小畏生。”
外頭溫吞應了聲‘是’,倏爾噤聲。
席嬷嬷搬張椅子坐在床邊,臉瞧着床,餘光更警惕得放在隔殿的屏風上,生怕有人冒闖。
出了嬷嬷視線許襄君當即跳下廊,以免引人注意。
她一腳深一腳淺地踩着廊下風雪,鞋尖浸染霜氣,裙角揚了不少寒涼,這天裹緊鬥篷也沒用。
許襄君指尖哆嗦,腮幫子僵硬,惡狠狠空吐句:“黎至,你且等着還我這場搏命。”
新年氣象,宮內四處挂燈,凡庭院必燃火堆,效仿民間‘庭燎’。
不少未正經當值的宮女太監在風雪裏扣緊衣裳,迎寒圍着火堆說話低笑,仿佛他們也在過個有模有樣的新年。
許襄君越走路越暗,照明的燈盞從十步到一丈,路徑愈發荒僻。
北風呼呼吹得她頭有些暈,她人縮靠在宮道邊避人緩行,身上發冷。
“黎至,我就沒吃過這種苦,一會兒你要不疼疼我,當真就不是人了。”
許襄君寒風中嚼碎這句話,人倏得又有了些力,撐着牆借着光往前走。
照圖走了足足兩刻才到黎至被貶罰之處。
門前挂着兩盞不大亮的紅色宮燈,仰頭借光看牌匾:奚宮局。
許襄君掐眉,他怎得到了這樣的偏處。
剛擡手要推門,院子大聲吵嚷傳出來。
“晦氣,卯春宮一位宮女發熱還沒登記,剛來信說人死了,叫我們現在擡走,真是年都不讓過個整兒!”
接一聲嚣叫:“可不晦氣,今日含光殿、立政殿人手不足,咱們這處能調的都走了,就剩你我上職。這天從卯春宮擡來手腳都能凍廢,明日又不散沐,真他娘遭罪。”
“呸!”轉調咬牙切齒無奈道,“抱怨歸抱怨,去還是要去,不然丞主回來不好交代。”
空蕩蕩院子一陣木架坍塌之聲轟然,吓得門外許襄君往後趔半步,差點滑倒。
“哎,別置氣,要實在不想去倒也有法子。”半尖嗓子變得低詭,“那屋不躺了兩個喘氣的,叫他們去。”
遲疑聲拖拉:“他們才動刀不足滿月,剛能下地走動,讓他們去不是讓人去死嘛... ...”
許襄君聽到這話粗粗掐算日子,肩胛一震,腦子泛起空,指甲不知不覺摳緊掌心。
“操什麽瞎心,直說你想不想這風雪天去卯春宮擡女屍吧。”這人聲音愈發幹脆利落,直直斬斷另一人游疑。
寂遼雪天裏一嗓子拖出沉重悶聲,不過爾瞬思緒。
“那就喊他們去,咱哥倆烤火吃酒省得幹這腌臜事。呸,他娘的破天,凍死了,老子手都僵了。”
兩人心照不宣達成共識。
院內深處‘哐啷’一聲,門板裂聲紮耳。
許襄君将手中地圖比對,确認沒錯地兒,深吸兩口氣後顫顫巍巍推開門。
黎至就在裏面,她心中難掩惶恐。
許襄君正正衣領,鬓角拾掇一番,一手摁緊胸口緩緩心緒,提裙緩步往裏走。
就見一面,一小面即可。
院子除了必要物件,四處空落落的,清冷蕭肅得緊,就幾處房沿角挂了喜慶的紅燈籠,勉強有個年樣。
一處拐角屋內悶出桌子翻亂聲交疊在叫罵中,其中夾雜少許嘶啞虛弱的蚊蠅聲。
熟識音腔引得許襄君徑直朝聲源挪步。
一大陣風雪突然吹掉她兜帽,寒冽擠着往脖子裏鑽,許襄君猝不及防被凍得釘在門前拐角處。
她眼眶發起紅,珍珠大的眼淚直往下掉,泅暈在鬥篷上。
井水都能凍半尺的天,屋子裏頭除了幾塊靠牆的板床,居然連個火盆都沒有,眼見這寒氣便是能殺死人的。
許襄君目光從兩位着嶄新藍色夾襖的人縫間越進去。
裏頭并排跪着兩個人,也穿着同樣藍色夾襖,只是灰舊打着補,大小不合體的勉強撐在身上。
左邊跪在地上的人面色蒼白,眉心泛青,五官輪廓銜着幾分若有若無的溫潤,細瞧下卻又不見蹤跡。
他揪着膝上粗布,佝頸弱着聲強辨:“我們暫時不便,丞主不是說十日後才開始作工麽,還勞兩位大哥讓我們再休息休息... ...”
隐忍的屈辱掙開他的嗓,剖露當下境遇。
這聲音嘶啞黯然虛力,活人氣兒也就掐着半口,随時能随外頭風雪而去。
不等他話說完,左邊站着的人一腳踹他肩上,将他直直踹翻在地。
故意戲谑狠笑着:“黎至,哦不,內侍省給你賜新名,陛下還恩典留了你本家姓氏,你叫小黎子。”
這一道皇恩如同鍘刀,鍘碎了他渾身賦骨。
他垂頸,瞧着眼皮下佝偻清瘦窄背,冷斥:“小黎子,這裏有你說話的份兒?你以為你還是黎家大少爺,杏花園上陛下欽點的人物不成。”
這人鉗住他下巴,拖着讓他在屋內四處打看:“這裏是奚宮局,你現在就是宮中最末流的太監,照着宮例論輩,老子讓你幹什麽你就得幹什麽!”他甩開手。
黎至吊在那人虎口的頸子跟着重力被甩出去,約莫扯着腰下疼痛處,他整個人向內佝肩抖動,臉色直逼死白,皲裂唇角扯出幾縷鮮亮血絲,嗓子扯出一陣白氣。
那人睥睨瞧着腳下,黎至雖受腐刑,皮裏抽肉不成人形,依舊能瞧出他當初盛服先生的斯文。
這等清傲文人往日最瞧不住他們閹人,如今黎至成了眼下模樣,加之今晚晦氣,他猛地演化成出氣口。
那人喉嚨粗出兩聲氣,擒住将黎至凍紅的手按往他裆下按。
黎至瞬間驚弓之鳥般開始掙紮,那人一腳揣在黎至膝蓋,疼得他佝下身子,大雪天額頭密出層冷汗。
北風闖門一吹,他臉色更染層死氣,沾着苦苦無渡的絕望與屈辱蜷在地面,不少塵灰污了他袍子。
被牽帶的手按下一處空,這人尖銳提嗓笑道:“摸清楚了沒,你是個閹人,我朝第一位中過探花的太監,哈哈哈。”
手強行在那處來回揉按。
“閹人就幹閹人的活兒,今兒就你倆去擡,快收拾收拾滾去卯春宮,晚了仔細你們的皮。”
又一腳,将黎至旁邊的人也踹翻。
那人一下磕到地上矮凳,他捂着被扯動的傷處龇牙咧嘴,當即涕泗沾衣。
這話堪比利刃,伴随嘲笑,劈掉黎至餘剩精神氣。
額角脖子上的青筋徒徒爆裂,卻頹手沒有任何反抗,人如同亂了線的木偶,半吊在空中,任由支使。
這話也将門外許襄君面門狠狠打了掌,令她神智難清,眼前愈發模糊。
許襄君擡手抹面,唇齒喉壓抑着聲響走進去。
想也未想杏手拔下頭上玉釵,照着眼前比她高、又纖細的地方狠狠捅.進去,登時腥氣潮熱噴了一手。
輕輕一聲“呃”釘浮在空中。
許襄君漠然一字一字道:“他是元景七年陛下親扶的探花郎,我的夫君黎至。”
“不是你們這種東西能任意驅使踐踏的人。”
她聲音必是沾染過門外的風雪,涼到沒有任何情緒起伏。
外頭狂風此時将門板吹的來回敲擊作響,風聲空幽寂遼又冰冷。
【作者有話說】
喜歡女主【瘋批+強制】的請收藏。
排雷:本文女主自帶反派屬性,別當好人看,開局即黑化。
謝謝閱讀。
——下本預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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