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修)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修)
◎成婚(3)◎
靖北王妃做了顧菀的喜娘, 那相應的,謝錦安請的喜娘亦不能身份上相差太多。
故而謝錦安托了張瑞,請了安樂伯夫人做喜娘。
安樂伯夫人在幽蘭院外揚聲催促三次, 靖北王妃則在院內高聲拒絕拒絕三次。
最終是安樂伯夫人給院中所有的命婦一個厚厚的紅封,才得以讓院門打開。
“我代替肅王殿下多謝諸位。”安樂伯夫人樂呵呵地道了謝,随後引着謝錦安進去。
命婦們登時就是一陣竊竊私語:她們少見肅王,素來只聽聞些說肅王纨绔的事情, 不想肅王竟然是這樣的一位美少年。
瞧瞧肅王,腰脊挺拔、身形颀長、面如桃玉,身着正紅新郎服,看着比太子和武王還要氣宇煥發,形容耀目。
她們原先都以為這道頗為突然的賜婚聖旨, 是太後為了管住肅王、逼着肅王上進挑選的, 還道顧二小姐真是可憐,縱然得了鄉主的殊榮,将來也肅王喜新厭舊之後,只能獨守空閨。
所以先前向鎮國公府送豐厚的賀禮時, 除了有想搭上靖北王妃的讨好,還有一分對顧菀的憐憫。
可現在命婦們在心中都羨慕起來:看看肅王這臉,看看後頭擡了不知道多少的聘禮,即便嫁過去守空房, 也是值了的。
謝錦安并不在意命婦們對他的議論。
他桃花眸中的目光快速掃過院子,最後輕輕落在貼了“囍”字、雙門緊閉的正屋上。
眸光微微一顫, 透露出歡喜與緊張。
站在房門前, 屋中似乎沒有一點聲響。
但謝錦安屏聲傾聽片刻, 就能聽出裏頭有被壓得極低的憋笑聲, 還有珠釵晃動的些微聲響。讓他一下子就想起嫁衣上的那些珍珠, 是他挑選後交由繡房的,不知阿菀喜不喜歡?
這樣不确定地想着,謝錦安在身後一片歡喜聲中叩起手指,輕輕敲了敲房門。
他嗓音低沉,像沉澱下來的山澗溪水,又像一片風卷不動的竹林。
“阿菀,我來了。”謝錦安一邊說話,一邊不由得輕笑起來,話語中添了一抹溫柔:“阿菀讓我進去好不好?”
顧菀此刻正坐在椅上。
鼻尖嗅聞到的焚木香氣愈加濃郁,還伴着一點點佛前的檀香,是說不出來的好聞。
她聽見謝錦安低低帶笑的聲音。
耳邊似有青絲未曾梳上,觸得耳垂酥酥麻麻,叫顧菀不自覺地捏緊綴了金絲米珠的嫁衣袖子。
她擡起眼睛望向門口的方向,只見一片紅紗的朦胧,視線正中暗線繡的玫瑰迎光綻放。
靖北王妃站在顧菀身後,手輕輕地放在顧菀肩上,正想在言語上多為難兩句,叫謝錦安在衆人面前多說出幾句承諾。
然而見顧菀轉首望向門口,身子已然微微前傾,便忽而在心中嘆氣。
罷了,莞娘也不是喜歡熱鬧的人。肅王對莞娘的喜歡,她已然都看在眼睛裏,何必再在旁人面前再說一回。何況,這些命婦往後只是點頭之交罷了。
“已見肅王誠心,新娘允準開門迎新郎。”靖北王妃心中轉過心思,面上揚起更歡喜的笑容,并不多加為難,只讓開門。
琉璃和珊瑚當下帶着笑容,熱熱鬧鬧地去開門。
早就貼着門的小時子和小間子一下子就溜了進來,恭恭敬敬地房間中的一衆人等發紅封。
謝錦安站在門口,靜靜地凝視着顧菀。
眼眸中有光亮湧動,抑制不住的歡喜在眉眼間浮現。
……這段時日,他總是在心中幻想着的,阿菀穿上嫁衣時的模樣。
他覺得,應當是世間的第一等美景,超出黃粱夢之景,遠過桃花源之妙。
但此刻親眼見到身着嫁衣的顧菀,謝錦安才恍然發覺,天上地下竟無一詞能形容阿菀的美。
他有些怔愣地呆在原地,下意識地先拂了拂掌心:這一路上跪拜、焚香、騎馬,恐怕掌心有所灰塵。
阿菀是愛幹淨的。
屋中人除了藍氏和顧蓮,都帶了一種竊竊的、善意的笑望着謝錦安。
張瑛更是對柔安公主咬耳朵:“當時聞見賜婚聖旨時,我吓了一大跳呢,只生怕是肅王殿下見.色起意……不,是一見鐘情地要娶阿菀。”
那可是肅王呀,是皇子,要是往後他欺負了阿菀,她張瑛是不好一個馬鞭抽上去的。
然此刻望着肅王神色中的深情,張瑛就放下了一點心。
“殿下,該道了宣旨的時辰了。”小時子看了眼放在屋子角落的夜漏,小聲提醒道。
謝錦安才有所動作,踏步上前。
于是,顧菀在紅紗的間隙,看到了一只很好看的手。
骨節分明,指節修長,白皙幹淨,讓人聯想到多寶閣上擺放着的白玉瓷瓶。
幾乎沒有猶豫,顧菀伸出自己的手,将其放到謝錦安的掌中。
正好被謝錦安嚴嚴實實地握住。
又借着力緩緩起身。
張瑛和康陽郡主等人十分默契地給顧菀提起曳地的裙尾。
兩人行至院中。
早有負責宣旨的禮部侍郎在一旁等待,見顧菀和謝錦安走到眼前,就不緊不慢地展開了聖旨,笑道:“還請肅王殿下和純陽鄉主接旨,再接下肅王妃的寶印寶冊,然後才好上花轎的。”
“辛苦侍郎了。”謝錦安客氣道了一句,先扶着顧菀輕輕跪下,随後自己一撩袍子,與顧菀并排而跪。
後頭的諸位命婦見太後懿旨亦是跪滿了整個院子。
禮部侍郎并不拖延,口齒清晰地念完太後娘娘的賜婚懿旨,随後讓殿中省小太監将肅王妃之寶印寶冊送到顧菀眼前。
因着視線被阻礙的緣故,顧菀只能看到眼前隐隐有金光閃過。
她叩首謝恩之後,琥珀就上前将裝着寶印寶冊的金漆木盤接過。
禮部侍郎手拿聖旨,喜笑道:“接完聖旨,接下來便是純陽鄉主上花轎了——”
鎮國公府門口的禮炮應聲而響。
“阿菀,握緊我。”謝錦安重新執了顧菀的手,溫聲道了這一句。
顧菀亦是軟聲應下。
接下來,便是上花轎、颠轎子和過火盆。
一路上禮樂聲不絕于耳,熱鬧異常,可謂是出奇得順利,并沒有半點阻礙。
顧菀在十六擡的大花轎中做得十分舒服,就連颠轎子的時候,也是穩穩當當的。
因這花轎中和尋常的轎子有很大的區別,不但座位固定成型,還在薄薄的涼竹墊子下面鋪了減震的棉花團,手邊更是設置了可以被手攥住、穩定自身的把手。
她還在手邊的轎子壁上發現了一個小暗格,彈出來一盤白糖福壽糕,入口綿密,味道清甜,幾塊下去就能抵飽。
不用去細想,顧菀就知道是誰的主意。
她一邊吃着福壽糕,一邊低低地笑出聲來,心中是從所未有的快樂充盈。
像是一個破破舊舊、被人丢棄的木匣子,卻在某一日被人拾起,擦拭幹淨,重新填充了許多珍寶物件的盈滿喜悅。
過火盆的時候,謝錦安還彎下身子,為顧菀提起裙邊。
謹防顧菀一不小心踩到了滑倒。
周邊當下就有人出聲“肅王殿下如此體貼純陽鄉主,将來必然是個迎娶從妻的好丈夫”。
這話帶着調侃,在場衆人都是一笑。
謝錦安擡眼掃了一圈,将目光落在了張瑞身上,用眼神道“我記你一筆,過後算賬”
惟有李皇後不大高興,端着平和的微笑對身邊的皇上耳語道:“肅王也太寵溺純陽鄉主了,這還沒有拜堂呢……純陽鄉主也是,出嫁後當主動關心丈夫才是,哪有大庭廣衆之下讓夫君幫忙提裙子的,都不知道勸阻勸阻,可見是個糊塗的人呢。”
她既不喜歡肅王,也不喜歡顧菀,那幹脆都踩上一踩就好了,頂好讓皇上過後訓斥他們兩句。
皇上面上笑容未變,低聲耳語回去:“朕方才瞧見此情此景,心中頗為欣慰,只是不想皇後居然是這樣看待的?”
“是臣妾多想了。”李皇後聽出皇上話語中暗藏着的不悅,立刻就改了口,旋即在心中聯想到一些往年舊事。
她記得,當年肅王的生母羅貴妃寵冠六宮,皇上曾在一個雪天為羅貴妃彎腰提裙,只為不弄髒美人的裙擺。昨日皇上才攜了羅氏的牌位,親自為肅王這混小子去行開箱禮,到底是因為迫不得已去做全禮數,還是忽然地就懷念舊人,以至今日說出這樣的話呢?
想到這兒,李皇後眼前驀然就浮現出一個場景。
細細長長的麻繩下,挂着一個纖細瘦弱的身影……
李皇後莫名打了幾個寒蟬,有說不清的心虛浮上心頭。
羅壽站在帝後的中間,望了望眼前正在拜天地的顧菀和謝錦安,又看了看有着輕微顫抖的李皇後,在心中撇了撇嘴。
旁人是在後宮中越過越聰明,怎麽皇後娘娘就越過越蠢本了呢。
要是往後還總是這樣說些不合時宜的話,皇上指不定要動了廢後的心思呢。
“禮成——”羅壽剛想完,就見顧菀和謝錦安行完了最後的夫妻對拜之禮,就行駛了自己的職責,高聲又不失喜悅地說道:“送入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