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我們認識嗎（4）
我們認識嗎（4）
晚自習結束，江喬木和前晚一樣去到天臺抽了煙，等地上積滿了煙灰才肯離開。
他終究是想不明白為什麽他會突然答應江老爺子的要求，這事以來江宇宸就一直來找他麻煩。
身上的傷明顯增多了許多。
離門還有一步的地方，少年停在那等做足的準備才肯推開門，掃了一圈，發現院子還是離開時的模樣，他才松了口氣，繼續往正對面的房間走着。
“怎麽回來這麽晚？”
低沉的聲音在客廳裏響起，江喬木一擡眼就看見雙腿交叉翹着坐在正對門口的單人沙發上的江宇宸，幽黑如潭水的眼眸泛着刺骨的涼意，見還是要和他争家産的兒子傻站在那怒火就中燒。
“見到老子都不會打聲招呼，這幾年書是白讀了嗎？”
他神色冰冷，聲音明顯有些許不耐煩，江喬木猜測他肯定在江老爺子那吃了癟所以才會來這發氣。
江喬木不說話也不動。
男人放下打在另一只的右腿，皮鞋在地面上輕輕一踏站了起來，“過來！”
江喬木在走過去的同時将書包從肩上取下來，漫不經心地聳在手上，經過長沙發的時候随手一丢，這聲音吸引到男人的注意，他瞥了一眼，在回神面前就多了一個人。
“爸……”江喬木微低着頭，雙眸黯淡無光，聲音裏聽不出任何情緒。
“看着我。”江宇宸語氣冰冷，讓人直直寒顫，“老爺子就總是眼高過于頭，你也願意看我，我就這麽的讓你們看不起嗎？啊！”
“沒有……”
話音未落，江喬木的腹部就受到一腳，踉跄之下差點摔倒在地，一陣疼痛鑽心而來，他下意識地看向施暴者，那人似笑非笑，眼神裏透着刺骨的危險氣息，江喬木低頭看了一眼沾有腳印的校服，說：“我從未瞧不起你，是你一直沒把我放在眼裏，你從始至終就沒有看在我們流着同樣的血而放輕拳頭溫柔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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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從未把我當成你的兒子……”
“你和你爸一樣……只是把我當成随意擺布，随時可以撒氣的籠中木偶……”
“你！”男人似乎是說中了心思，緊緊，相逼，在這話題上他說不過，但是今早在江老爺子那吃的虧，那氣得找個理由撒出來，更何況他是不會在自己兒子面前丢了面子。
距離越近，江喬木身上的煙味越重，江宇宸不抽煙，越不抽煙的人對煙的銘感度就越高，鼻翼輕輕一抽他就能察覺到隐隐約約的煙味，嘴角微微開啓，說：“你抽煙了？”
這句話好比暴風雨之前的一道閃電。
餘光裏閃過一個迅雷的動作，身體緊張，眉頭緊蹙着，在那巴掌落下之前江喬木吼了一聲：“你要再敢動我一下，我就讓你什麽都拿不到！”
“你說什麽？”江宇宸明顯很是驚訝，那張巴掌就直直的停在空中，手背上的青筋暴突還帶着抽搐，愣了一會兒突然意識到被一個毛還沒長齊的小孩威脅，心中的怒火更加炎炎，冷哼一聲後又想摔下巴掌。
江喬木表情抽搐了一下，幽幽地說道：“你可以試試。”
兩人無聲的對峙。
這一刻江喬木真的不得不承認他的血脈中流着和面前這個男人一樣的冷血和暴怒的鮮血。
這一場無言無語的戰争中最後江宇宸還是退了一步，他必須承認老爺子很喜歡這小子，也要害怕這小子跑到老爺子面前說些什麽對他不利的話。
他怒視良久之後，甩甩手就憤憤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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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夏，過來幫外婆撐一下被單。”
林風夏在房間裏面向陽光閱讀着手裏的書籍《吻》這本就是上次江喬木遞給她的，她花了一個星期的零用錢買了回來，一直不舍的看，直到今天心血來潮才翻了出來。
和熙的微風拂面而過，林風夏看了過去，外婆正在院子裏曬新做的床單，應了一聲“來了。”就走了出去。
她和外婆各自拿着一端，稍稍用力的上下抖了抖，水漬沾染了陽光濺到她的臉上。
“我還以為這棵樹活不了了呢，沒想到快到夏天了這樹枝上的花開的挺歡啊。”外婆眯眼對着陽光一陣誇贊老梧桐樹那頑強的生命裏。
林風夏也看了過去，快到六月一，這樹上的花已經開得差不多了，但總感覺很不實，也不知道是不是開的太突然的原因，“也不知道它能撐幾年。”
“它一定能再活個幾十年。”
“為什麽？”
“這梧桐樹啊就跟人一樣，樹幹就是它的心，只有是實的才能活，現在它這心一實就很難再空了，它一定還能活個幾十年的。”
“真好。”林風夏是真心覺得好，她接過外婆手裏的那一端，再一墊腳将深藍色的床單甩了上去，再往架子裏走了幾步，擡頭伸手拉着短的那端，再展平。
“外婆，明天六一節，班主任組了活動讓我們去露營放放松，我可以去嗎？”
“去露營？”
“對，就是全班一起在山上搭帳篷然後一起做飯吃。”
“還得爬山啊，累不累啊，你身體受得住嗎？”
“我不累的外婆，最近幾個月一直準備着高考，心裏壓力很大，我想和同學們一起去放放松，緩一緩高考的緊張。”外婆還在猶豫，額頭上的皺紋都擠在了一起，林風夏怕外婆不答應就多解釋了一句，“我們要爬的是王乃山，路上很平緩我一定會萬般小心，不會讓外婆你擔心的。”
林風夏拉着外婆的手撒嬌賣萌，說：“外婆，你就答應讓我去嘛，好不好，好不好。”
“你可一定要注意安全啊。”看到外孫女的乖乖模樣，外婆這心呀突然一軟，就答應了。
“好的外婆。”說完，林風夏就蹦跶着跑去房間裏，帶上随身攜帶的斜挎包就高高興興地跑回院子中，沖上去溫柔地抱了抱外婆，說：“那我和灣灣一起去商場買東西了，謝謝外婆。”
“錢夠不夠用啊。”
“夠的，外婆……”
明天就要去露營，很多人都準備着要用的東西，林風夏已經在商場門口看到了很多同班同學，揮手打了招呼之後，她從轉動門走進去，在一家奶茶店看到了孫灣灣。
兩人碰面之後就一起去逛了逛食品區，班主任說了用得到的鍋碗和生菜肉食這些她會在當天早上開着車送上去，所以她們只用買一些小嘴食就行。
林風夏選的不多，就買了一盒不二家棒棒糖和一些水果味的硬糖，反倒是孫灣灣，拎着一大袋出來，林風夏手裏的一小袋也是她的。
“風夏，今天是六一兒童節，我們去精品店給自己挑個禮物吧？”孫灣灣提議道。
小學的時候班裏的老師會挑着喜歡的學生送禮物，可總有那麽一個小朋友不讨別人歡喜，所以，從小到大林風夏沒有擁有過一件兒童節禮物。
“再過一個月我就滿十八歲了，還買什麽兒童節禮物啊。”林風夏透過櫥窗一眼就看中一個粉色的水晶球，城堡面前的公主随着音樂翩翩起舞，眼裏不自覺地閃爍着喜歡，可是想想還是算了。
馄饨店忙的時候外婆總會不小心把手指燙傷。
還是留着這錢給外婆買藥吧。
怕朋友看透，她立馬偏過頭看着休息區的那張空着的椅子，說：“灣灣，你去逛吧，我在那坐着等你。”
孫灣灣先是一頓展現不自然地撒嬌，可偏偏今天林風夏鐵了心的不想妥協，嘆了一口氣，說：“那好吧，那我自己去逛咯。”
“好。”
林風夏接過孫灣灣手裏的那大袋東西，不急不緩地往休息區走去，剛走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沈羨之的聲音，他應該是剛從食品區出來，孫灣灣正問他帶了什麽吃的，他回答地很簡單，“零食。”
林風夏被逗笑，回頭看了一眼，發現他們已經有說有笑地往精品店走去，她多看了幾眼也就在店裏看到了其他熟悉的面孔，他們正滿面笑容地挑選着禮物。
再回頭。
僅是一秒，她的心口驟停了一瞬，随後是滿滿的失落，唯一一張空着的凳子已經被人搶先坐上了。
要是剛剛我直接坐上就好了。
心想這一剎那，坐在凳子上的人突然擡頭，是個少年，少年的身後是逆着的烈陽，但好在商場足夠明亮，她可以一眼就認出只要出現就能給她帶來歡喜的少年——江喬木。
這段時間，林風夏明顯比以前開朗和勇敢許多，但只對于江喬木，她會在碰面的時候主動揮手跟他打招呼，也會一而再再而三地主動去問他題目，還會偷偷地跟在他後面一起上天臺，他看着月亮，她就盯着煙星光旁的少年。
通俗地說，他就是她的月亮。
她一直以為，江喬木的人生是別人抵達不了的高度完整，但在一晚晚，他望着月亮。
世間皆完整，只有他在破碎……
思緒飄得越來越遠，回想起江喬木拒絕自己的一幕幕，林風夏的內心不斷地冒出失落的藍色泡泡，長嘆息一聲，半轉身，她打算去門外等孫灣灣。
“林風夏。”
江喬木叫住了她。
她應聲望去，見少年已經起身，明明在同一平面的兩人，卻沒有過一刻的對視，林風夏目睹着江喬木起身之後插着兜向着精品店走去，她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跟了過去。
好幾個同學正往這邊招手。
應該是在叫江喬木過去。
剛剛……是幻聽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