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六章
夏如栀很快就轉身回來了，一邊把擰好的冷毛巾敷上唐峥鵬的額頭，一邊小心地幫他擦拭鼻血，嘴裏倒也沒閑着：“果然是少爺麽這麽不經打？居然這麽一下就見血了……”
雖是抱怨的話，聽起來為什麽居然還這麽順耳？唐峥鵬閉着眼睛輕笑。
“笑什麽有什麽好笑的喝醉了嗎還是被我打傻了？”夏如栀瞪眼，沒好氣地虧他。
結果唐峥鵬反而笑得更開了，肩膀一抽一抽的，搞得鼻血就流得更兇了，滴滴嗒嗒地落在雪白的甲板上，看得人觸目驚心。
“好了別再笑了！血都快止不住了！”夏如栀又氣又急地沖他吼了一句。
唐峥鵬馬上就閉上嘴乖乖地不笑了。
過很久，血才漸漸止住，望着身邊擦下來的一堆紙巾，夏如栀難以掩飾她的擔心：“你沒事吧，就這麽打一下也不至于流這麽多吧？”
“沒事。”唐峥鵬一臉的無所謂，一邊輕輕地吸着鼻子，一邊嘻皮笑臉地對她說，“我血小板低，本來止血慢，沒關系的。”但是其實——嗯，好像是有些呼吸不暢，頭也有些昏的樣子。
夏如栀糾結地看了他一眼，終于艱澀地說了一聲：“對不起。”
“嗯？”唐峥鵬被吓到，滿臉吃驚地望向夏如栀，“好好的，幹嘛跟我說對不起？”他勉強扯起嘴角的一抹讪笑，心裏卻湧上酸澀之感。要夏如栀跟他說對不起，好像是八輩子都難以想像的事……
夏如栀微微低下頭，沒回答。隔了很久很久，她忽然說：“笨蛋，不是早跟你說過心煩的話可以找我喝酒的。”
唐峥鵬怔怔一笑，回道，“是……啊，所以今天就找你來了嘛。”他這樣說完又補上吭哧吭哧的幾聲笑，可是笑容卻像紙張一樣蒼白脆弱。
“……嗯。”又過了很久，夏如栀才這樣輕聲答道。
接下來，他們一同陷入沉默。海浪始終以緩慢的節奏将船體輕輕地搖動着，遠空低飛的沙鷗發出陣陣泣音一般的鳴叫。
“夏如栀。”唐峥鵬突然又輕輕出聲：“對不起……剛剛，我不該那樣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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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如栀沒有轉頭看他也沒有開口回答，而只是默默地重新拿起酒杯喝酒。
想說沒有關系嗎？好像說不出口。對于身體接觸那種事，唐峥鵬知道她是很敏感的，所以她沒必要掩飾自己的介意，但是……好像也沒必要對他表示介意。真正傷害過她的人，不是唐峥鵬。而且她一直都知道唐峥鵬對她的感情，也知道他一直努力的克制。只是，她無法對他做出任何回應而已。
很多時候，我們跟某些人的關系就只能是這樣，暧昧之間，親疏之隔，不可逾越。
暮色漸濃之時，他們将游艇開往附近的小島，大家在空地上搭起燒烤架，開始了瘋狂派對。大家瘋狂地喝酒，瘋狂地講冷笑話，瘋狂地抱在一起跳舞，舞步毫無章法，光腳丫四處踩，一個不小心就踩到了誰的腳但誰也不會去在意，所有人都肆無忌憚地笑鬧成一團，像堆沒長大的孩子。夏如栀被大家親密無間地圍在當中，大保，焦太，還有其它人，都紛紛過來跟他拼酒，他們大聲地叫着她的名字，誇贊着她燒的菜真的很好吃，然後用力地跟她幹杯，啤酒瓶的撞擊聲清脆地響徹在海岸的夜空中，啊，真瘋狂！夏如栀一直笑個不停，整個人好像已經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冷靜與理智，體內仿佛燃燒着放縱的烈焰，一直延燒到臉上的笑容也是前所未有的燦爛盛放。就在這樣的瘋狂中，她突然聽到唐峥鵬在她背後一聲大吼：“夏如栀，我就要進唐氏藥業上班了，你要不要來當我的助理啊？”
啊？她笑着轉身，将視線越過人群搜尋，結果，看見的卻是……
屈着雙膝坐在沙灘上正安安靜靜地看着她的——路之遙。
他的嘴角，揚着一抹微笑，淺淺的，靜靜的，就像秋夜裏的新月一般，彎着一道美好的弧度。
她整個人驚呆住，像是一尊塑像一般失去了呼吸。
背後海浪滔天，眼前的路之遙笑靥淺淺。他那雙幽黑明亮的眼睛在這片清朗的月色下，在他面前那堆炙熱的火光後面，卻像兩顆掉落于海面上的星星一般，孤單到幾乎令人心碎。
那種無論怎樣用微笑掩飾都無法藏住的寂涼。
在曾經的那些個失明的夜晚，他用微笑送走所有人之後背過身去的默默寂涼，那時，大概也只有身為看護的夏如栀曾經看到過了吧！
突然間，她就無法抑制地在心底裏狂喊了起來：路之遙……我喜歡你！我喜歡你！
但是海浪卻像張着大嘴的怪獸一般咆哮着瞬間淹沒她的心聲。
這時，叫着嚷着要她當他助理的唐峥鵬正從另一邊向她狂奔過來，跑到之後就一把撲住她耍賴般地在她耳邊連聲嚷嚷：“快答應我夏如栀，快點答應我！來當我的助理好不好？”他的身上帶着酒氣，頭上那些雜亂的發梢不斷地戳到夏如栀的脖頸上，像小孩子一樣調皮。
夏如栀竟也不推開他，直覺中任性地放縱着自己平常難以給予他的寬容。而目光，卻始終是貪戀般地往路之遙的方向遙望過去……
她看到他依舊是微笑着的，只是原本璀璨清澈的星目卻在這逐漸濃深的夜色中漸漸變得有些看不分明。
她咬起唇，開始瘋狂地微笑着哭泣。
每一次與路之遙的相聚，她總是帶着一種不可能再會見到他的心情，把每一次的相聚當成最後一次的那樣備加珍惜，但她還是沒能預想到，這個歡樂的夜晚，将會成為她們之後長久分離前的最後一次狂歡。
砰砰！背後這時響起煙花升空的爆炸聲，大家齊齊仰頭，當看到那璀璨耀眼的煙花在黑暗的夜空中縱情炸裂開來之時，大家瞬間歡呼了起來！
夏如栀也仰頭看着那些煙花，唇邊始終凝着一抹靜靜的微笑。煙花短暫，卻勝在剎那輝煌，暗戀雖苦，但好在，分別之前的最後一眼，她仍能看到路之遙微笑的面容。
心愛的男孩，祝福你今後一切順利。
從海邊回來之後，夏如栀在夜校的工作開始了，而且白天也找到了其它工作，整個暑假的最後一個月，她在空前的忙碌中度過了。
九月份開學之後，她便學習打工兩頭忙，別說路之遙，就連和唐峥鵬的見面也變得很少，只知道他進了唐氏藥業，但是職位很低，用他的話說是他家老子嘴上說要他從底層幹起，但實際上就是因為瞧不起他所以命他哥哥盯着他。
他見到夏如栀還是會跟她開玩笑一樣地提起讓她當他助理的事。
夏如栀故意拿話虧他：“就你，還想要配助理？”
唐峥鵬瞪眼，故作生氣：“夏如栀你就這麽看不起我？好，你等着，不出半年，我就幹個可以配助理的位置給你，不過，到時候你一定要給我當助理！”
夏如栀淡淡地回答說：“好。”
唐峥鵬之前一直都沒有答應進唐氏藥業，本來就是想自己做成一番事業之後向他父親宣戰的，結果一時失措，最後為了一點錢而向父親投降，雖然他嘴上沒說什麽，但夏如栀就是知道他的那些難過與挫敗。而她也說過了，她沒什麽可以幫到唐峥鵬的，唯一可以給他的，也許就是自己的時間。只是現在，唐峥鵬并不需要夏如栀花時間陪他。因為他已經忙到連自己的時間都不夠用，見面過程中手機一直響個不停，還沒坐多久他就說得走。夏如栀其實挺想問問他關于路之遙的事，但結果還是沒有問。
不過後來唐峥鵬自己倒主動提過一次，跟她說路之遙應聘到了唐氏藥業。不過因為各自工作太忙，所以也沒怎麽聚在一起，“不過如果是為了你，我大可以聯絡他一下讓咱們聚一聚？怎麽樣？”他故意用一種暧昧的語氣跟夏如栀開玩笑，眼睛還賊賊地半眯起來。
夏如栀免費贈給他一個特大號的衛生球。
夏如栀畢業後進的是一家藥品銷售公司，做的是普通的銷售工作。雖然跟她所學的專業差了十萬八千裏，但在當今這個社會只要是能找到工作，就已足夠幸運。她在公司附近租了一個單位住下來，每天早晨咬着面包踏上公交車開始一天的工作，中午有一個小時的午休時間，晚上通常還要加班，工作相當忙碌，每一天她都要說好多好多的話，在各種各樣的人面前不斷地微笑，稱贊與誇誇其談。充滿謊言。
但是你不能把這樣的生活整個說成是虛假的。
事實上，自從我們成人之後，就開始每天打滾在各種謊言裏面，虛僞的應對、隐瞞、蒙混過關，最終因為習慣成自然的緣故，漸漸遺忘真話的模樣。
在這樣忙碌而平淡的生活中，最大的放松是與好友樂菲的見面。
但這樣的見面，難免會引發如此的交談——“如栀，你還在愛着路之遙嗎？”
你還在愛着路之遙嗎？現在進行時。一聽就是一條漫漫長路，寂寞黑暗而且沒有盡頭。夏如栀默默地低着頭，沒有回答。
“即使是兩個人每天呆在一起長相厮守都有可能讓愛變味，但你卻能一直把某個人安靜而沉默地擺在心裏，夏如栀，你是個怪胎。”樂菲說話一向一針見血，毫不客氣，直指人心。但做為好朋友，她的眼裏有擔心，更有說不出的心疼。
“嗯。”夏如栀輕輕地應着，淡淡地笑了笑。
她沒有否認。她是個怪胎。也同樣沒有否認，她還是很愛他。
即使她永遠也得不到路之遙，即使他們從此以後都無法再相見，她還是愛他。愛就像一顆種子，一旦在你心裏生了根發了芽，你便再也無法阻止它的生長，除非哪一天，你能狠下心将它連根鏟除，但是代價是，你的心也會變得千瘡百孔傷痕累累，從此永遠留下一個空洞。
不過這樣的愛，還是擺在心裏就好了吧，目前來說，最重要的是好好工作，養活自己。
可命運難免總有轉折。
生命的奇跡就在于我們從來都不知道下一秒鐘我們會遇見什麽。或者驚喜，或者厄運，誰知道呢？
這天，夏如栀在出外勤，手機響起來，她以為是客戶，随意地接起，結果聽到的，卻是路之遙的聲音：“夏如栀。”
她在暑氣未消的大街上像個傻瓜一樣張圓了嘴巴，隔好久，才結結巴巴地吐出一句：“……路，路之遙？”
“呵……”電話那頭傳來一聲略帶沙啞的輕笑，“是我。……原來，你還記得我。”
見鬼！她在心裏狂喊起來，我怎麽可能會不記得你啊？剛喊完，就感到眼眶裏又澀又痛的，像是被刀割了一樣，“你，你怎麽會……打電話給我……”她拼力忍住哽咽，緩緩地問着，整個人依舊恍如入夢。
“嗯……”他稍作猶豫，片刻之後才回答說：“是這樣的，峥鵬出了點車禍，我在想，你要不要來看一下他？”
過渡章……
本章虐心，下章虐身，男女主一律不放過，媽媽個咪……留言在哪裏，泡泡在哪裏，我瞧了個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