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十四章
即使是那樣提着氣沖出去，但實際上路之遙的腳步也是快不了的。
現在他的頭很昏，全身也很無力，從之前因為昏倒而被父親押回病房後他就有些發燒，因此無力是正常的，卻又是無可奈何的，明明心裏想要戰鬥，可是身體卻率先提出了投降之意，這讓他非常地懊惱，但盡管如此，他還是很耐心地在床上躺了這半天，想着至少等稍微恢複一些體力之後再去解決問題，可誰知，林芊珏的父親卻這麽快就要把芊珏接回家去！
不管是一時失誤的服藥過量還是別的什麽原因，像她現在這種狀況怎麽适合回家呢，明明就是為了要避開他，明明就是為了要阻止路之遙跟她的見面所以才這麽急地帶她回家的。
電話裏，聽到芊珏用小心翼翼的語氣跟他說：“之遙，我先回家了哦，你放心，我會好好的，答應我，你也要好好的，不要跟你家人吵架，不要再挨打了。”
他一聽完就是一陣氣血上湧，心裏馬上就瘋狂地罵起自己來：他是瘋了早上才會任由父親在芊珏的面前那樣子打他，他想芊珏一定是吓壞了也是擔心死了所以才會答應跟她父親回去的！
可那個家裏……誰會陪她？
她害怕的時候，誰會安慰她？
她如果再不小心記錯藥量，誰又會去提醒她？
不！芊珏，芊珏啊，無論怎樣，這一次我一定要去解救你。
我們要在一起。
我們會在一起。
只有我們在一起了，才能徹底地抛棄過去的那場惡夢，然後，讓別人的事通通都見鬼去吧！！！那些事，本來就跟我們無關，又憑什麽，讓我們為他們繼續付出這麽慘烈的代價呢？
在走出樓道轉角的時候，路之遙終于還是撐不住地停了一下腳步，在原地喘了兩口氣後他向前彎下了腰，身體向左邊傾斜着他用手揉了揉胃部，一邊揉一邊又顫顫地咳了兩聲，接着他又起身繼續往前走，而這時，他已經不得不把一只手扶在了牆上。
夏如栀始終跟着他，以一種随時可以扶住他的距離，但不敢再靠得更近。
就這樣看着他半挪半移地走到了另一間病房，然後他伸手輕輕推開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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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嗖嗖的一股穿堂風，就那樣迎着他的面吹起來，悄無聲息地撩起了他身上病號服的一角，那種輕飄飄的，而又寂然冰冷的感覺，一下子就讓夏如栀怔在了原地。眼裏，倒映着路之遙站在門口的背影，也許是因為逆光的緣故，他那本來就已經非常瘦銷的身影這時就顯得更加的蕭條了，看上去好像随時都會摔倒一樣，也許只需要一個手指的觸碰，大概他就會倒下了吧？就是這樣的感覺，脆弱地每一次都令人很想要伸出手去幫助他，可是，路之遙啊，我要怎麽樣才能幫到你呢？
這麽寂寞的背影，這麽沉重的背影，到底我要怎麽做才能幫你分擔一點點呢？
光是這樣想想，夏如栀就已經心痛萬分了，淚水不斷地奮勇上前，可是她的腳步，卻只會像個膽小鬼那樣停滞在原地。
門開之處，空空蕩蕩，林芊珏已經離開了。
就差這一步，路之遙沒能追上林芊珏。
每一次，每一次，他總是差一步，那關鍵的一步，那該死的一步。一步之差！
之前的那一步，他害得林芊珏目睹了那罪惡而恐怖的一幕，現在的這一步，他被迫放開了林芊珏離開了自己的懷抱。這世上，還有比他更沒用的男人了嗎？路之遙，你該去死的！他一邊在心裏咒罵着自己，一邊用力地捏緊了放在腿邊的顫抖的拳頭，氣憤、與無能為力的挫敗感，讓他就那樣怔怔地站在林芊珏的病房門口，全身都無法動彈。
這時……
背後傳來了一陣輕微的腳步聲，随着一片溫熱的靠近，一股淡淡的清香自後向前緩慢而細微地鑽入了他的鼻尖。
這是一股莫名的、令人心安的香氣，帶着一種仿佛來自異世界的奇怪的、平靜詳和的味道。他怔了怔。
“路之遙……我們先回病房好不好？”聲音伴随着香氣。
他猛回頭，看到的，是夏如栀。
“你看起來臉色很不好，你需要休息。”她的表情看起來很擔心。
可她是夏如栀呢，不是芊珏。
于是他扯動了一下嘴角試圖想要對她笑一下，可誰知，卻已經怎麽也笑不出來了，力氣到了這時竟然已全部喪失。他想死。而就在他快要倒下的那一刻，他感到他的手臂再一次被夏如栀輕輕地扶住了。那股好聞的清香，就這樣，絲絲縷縷地帶着他，一路往病房那邊移動。
尾随而至的唐峥鵬這時也與他們會合了，剛一看到這兩人相互扶持的樣子，就立刻轉身帶起路來。
走在他們的前面，就可以不用看見他們。但是……又還是可以和她以一定的距離，在一起。很卑微嗎？很委屈嗎？可這就是暗戀的代價，他這樣對自己說。
一路跌跌撞撞地總算是回到了病房，夏如栀又扶着路之遙躺回到床上，看到他幾乎是一躺下去就緊緊地閉上了眼睛，将半張臉側壓在枕頭上不住地虛喘着，滿腦門豆大的汗珠就像雨一樣滴滴答答地淌下來。
夏如栀起身環顧了一下四周，床頭櫃上一點日用品都沒有，她就從自己包包裏掏出幾張紙巾先幫他擦汗，結果擦着擦着，手的觸感就傳來一種不正常。他的額頭滾燙。
她情急地回頭朝唐峥鵬喊：“唐峥鵬，他發燒了！”
唐峥鵬看她一眼已迅速起身：“我去叫醫生。”
她回身，咬起唇越發心疼地繼續擦拭着路之遙臉上還在不斷冒出來的汗，醫生很快趕來，檢查了一番之後就開了些針水讓護士挂上，交待說如果燒一直退不下來的話可以采取冷敷。
夏如栀留在病房內照顧，唐峥鵬則開車去超市買了一些日用品送進來，一開始他還陪着坐了一會兒，但在接了幾通電話之後，他就顯得有些不耐煩的樣子。
夏如栀一邊調換着敷額的冷毛巾，一邊就頭也沒回地跟他說：“你要是有事就先走吧。”
唐峥鵬先是一怔，然後就低了下頭，表情略微有些煩燥的樣子，但終究還是沒反駁，丢下一句：“那就交給你了。”後就轉身走了。
走出病房，唐峥鵬又靠在門上長長地喘了一口氣，大概，她是早已經把自己當成路之遙的專用看護了吧，所以才會把這些事做得這麽自然！他這樣想了一下，就忍不住用力地咬了一下牙根，目光也在不知不覺中變得有些惡狠狠了起來。而這時，袋裏手機又響了，他接起來，沒過兩秒鐘就開始破口大罵：“催催催，你TM是不是催命鬼啊催！！”吼完之後就啪的一聲挂了手機。
病房內，夏如栀仍在耐心地用冷毛巾不斷地擦拭着路之遙的臉，就這樣，漸漸地看清了他臉上的一些傷口，一小點一小點撕裂的小口子，伴了些幹涸了的血跡、紅腫與烏紫，像是打架的後遺症。是怎樣？這人生病了住在醫院裏居然還能打架？她皺起眉。
這時，她看到他好像動了動嘴唇，她俯下身聽，依稀聽到兩個字“……芊珏……”
她平靜地掩飾了所有表情，轉身繼續認真地擰毛巾，換毛巾。
路之遙的體溫一直保持高燒不退，其間護士每隔一小時就進來量一次體溫，最高39度6，最低39度3，明明針水一直在注射，可是身上卻絲毫沒有退燒的跡象，值班醫生來看過，說是退燒藥四小時之內不能重複使用，冷水敷要是不管用，就用冰袋或是酒精擦拭，真不行再考慮用藥。于是夏如栀又不停地給他做冰敷和酒精擦拭，雙管其下。
冰袋放上他額頭時因為太刺激了還讓他哼了兩聲，但也就只有這兩聲還能證明他活着，否則他就是一只快燒熟的悶蟹子了。
他燒得糊裏糊塗的，整個人陷在昏睡裏，不時地呓語，偶爾在床上扭動，好像有點惡心想吐的樣子，但是想要扶起他跟他在耳邊講話他也沒理，只是一再地鼓着嘴巴，最後倒也沒有吐出來。一直折騰到大半夜，燒總算退了一點下來，醫生重新開了一枝退燒針，藥水緩緩滴入，他的狀态漸漸平穩。
忙得出了一身汗，夏如栀就想出去洗把臉，突然就聽到背後的路之遙說了一聲：“……別走……”
虛弱得像飛飄的霧一樣的聲音，卻意外的有一種震撼人的力量，夏如栀梗着脖子轉過身來……此時，心裏突然希望他是睜開眼睛的，因為那樣的話，就可以獲知他叫着不要走的人，是自己，是她，夏如栀。
但是很顯然，這只是奢望而已。
他還病着，根本就不清醒，怎麽可能搞得清她是誰？他只是那樣随便地嘟哝了一聲，就又顧自昏睡過去了，甚至是連臉都沒有對着她的。
失落嗎？還是早已在意料之中？她自嘲般地笑了笑，轉身打開門走了出去。
而在那扇門輕輕地合上後，路之遙卻忽然緩緩地睜開了他的眼睛。
因為剛剛醒轉，腦袋還不是很清楚，但總比之前那種像被丢在火裏燒的感覺要好多了，他咳了兩聲清清嗓子，然後就試着想要坐起來，結果沒料到身體的恢複比他預想的要慢得多，酸痛，并且無力，他只好頹然放棄。他閉了閉眼，突然又像是想起了什麽，于是又擡起了頭，把手伸向床頭櫃的方向，手機，他想拿手機，可是，居然……距離太遠了，咳咳……他伸長五指拼命去夠，但還是夠不到……沒辦法，最後他只好提了一口氣将身體用力地向前撐了過去……
砰的一聲，結果卻把床頭櫃上的一個水杯先給打翻了，掉在地上時發出了劇烈的碎裂聲，噼哩叭啦的，聽得他就更懊惱了，整個人一下子就頹在了床沿上喘起粗氣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