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十二章
“芊珏……我們，結婚吧？”
這句話之後，林芊珏只覺自己全身一僵，瞬間就像塊化石一樣窒住了呼吸。
她想起自己5歲那年，站在院子裏，接過她要求路之遙為她摘過來的玫瑰花時，她曾沖着路之遙惡狠狠地說：“路之遙，我媽媽說玫瑰花是代表愛情的花，所以你送我玫瑰花了，長大了就要來娶我做新娘子。“
她一說完，就看到路之遙站在栅欄那一頭張圓了嘴紅着個臉吓到像個傻子一樣。
她五歲就想嫁給他了。每每用各種各樣的小心計逗他，就是想要他能記住，她林芊珏，要做他路之遙的新娘子。結果每次他都會中計，傻乎乎地對她點頭，一臉乖到不行地跟她說“哦”。也不知道他是真的想要當林芊珏的新郎官，還是只是受迫于林芊珏的一種無奈。
而現在，路之遙卻親口說：“芊珏……我們結婚好不好？”
一個好字，從心底裏像火山噴發一般迅速沖撞到喉嚨，卻又被硬生生地擋在牙齒背面，回不出來。
路之遙，我愛你，愛你如生命，所以，我怎麽可以去傷害你？
背後這時傳來開門聲，路之遙轉身，竟然發現，來人是……他的父母。
打頭的是路之遙的父親路明，後面跟着的是路之遙的母親華芳。
他怔住，連爸媽也沒叫，直愣愣就噴出一句：“你們怎麽來了？”
路明聞聲立刻就瞪了他一眼，二話不說，直接大踏步過來将他的手臂一拽，“走！”
路之遙反應迅速地飛快甩開他的手：“你幹什麽？”
“我叫你走！！”
路明幾乎是電閃雷鳴般的一聲大吼，表情越見戾色，然後就繼續的、更加用力地拉扯着路之遙的手臂要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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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讓兒子離開這裏。可是這時，他卻突然聽到林芊珏從床上發出的怯生生的聲音：“路伯伯，路伯母，你們好。”
路明心頭一軟，頓住了腳步。
他轉頭看見林芊珏，目光瞬間變得不忍，遂放松語氣：“芊珏，你還好吧？”
“嗯，我很好。”林芊珏努力微笑地回答，态度前所未有的溫婉乖巧，帶着百般的讨好，可當她一轉臉看見路之遙的媽媽華芳的臉時，一切表情就瞬間喪失。
華芳始終一臉僵硬，對林芊珏的問好置若罔聞不說，還沖她無比嫌棄似地撇了撇嘴。
目睹這一切的路之遙，心情更加躁狂，突然就大喝一聲：“你們馬上離開這裏，走，走。”
“該走的人是你！”路明終于又恢複了先前的暴怒狀态。
但想不到，兒子卻說：“我不走，我就呆在這裏。”
啪！
一記耳光清脆地落在路之遙的臉上。驚起了周邊的一片驚呼。
“我叫你走你就走！！”打完之後路明照原樣還是這一句！走！就是要你走！不然就跟你沒完，他的表情裏充斥的滿滿的全都是這樣的情緒。
路之遙倔強地揚起火辣辣的半邊面頰惡狠狠地瞪向父親。他看到父親的雙眼通紅，而目光卻依舊是那種無能為力的、不知所措的抓狂。他用這種簡單粗暴的方式、用這種一再重複的簡直像個小孩子一樣的話語叫他走，真是幼稚死了！所以當初才會惹出那種像白癡才會惹出的禍來吧。所以，他憑什麽打他？他有什麽資格打他！明明把一切都破壞掉的人就是他，現在居然還有臉來打他？
可路之遙很快又止住了所有的憤怒，而改成了從心底裏恥笑他，他的嘴角因此就怪怪地扯起了一條扭曲的笑痕。
這時，他感到有人在扯他的衣袖，他回頭一看，發現林芊珏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從床上爬了起來，正站到他的背後沖他可憐兮兮地說：“之遙，你還是先回去吧？”
他一看見林芊珏這張膽怯而又哀傷的臉，心裏就更像是被貓抓一樣，遂脖子一梗幹脆朝父母宣布：“算了，反正你們現在也知道了，那幹脆就說開好了，其實我一直在跟芊珏交往，而且剛才我也跟她求婚了，所以我們應該很快就會結……”
砰！！砰砰！！
這回不是耳光，而是劈頭蓋臉的一頓痛揍！拳腳相加，好像他打的不是他的兒子，而只是一條路邊的野狗！！
可是路之遙沒反抗。他只是在第一時間将林芊珏推開，然後就悶頭挨着。
他覺得這是他該受的，反正要打，那不如一次讓他打個過瘾，之後就相走陌路吧。
他知道，如果做為他路明的兒子，他的确是沒有資格跟芊珏在一起的，那倒不如就這樣一打了之，從此不做他的兒子了吧。
一邊打，果真就聽到那人一邊在喊：“我打死你這個臭小子，就當我路明沒你這個兒子，今天我就打死你！！！”
路之遙很快就被打得跌到地上，全身失力，可是嘴角卻浮起了更加用力的笑。
其間華芳有來拉過勸過，而芊珏更是試圖上來擋，但都被路明扯開了，他整個人像是一頭發了瘋的野獸一般，一下一下越發重地擡腳踢過來！
昨晚電話裏，林偉達別的什麽也沒說，就只說了一句：“你們路家人害死我老婆還不夠，現在還要來害死我女兒嗎？你們全都不是人，一個一個都是畜生！！！”
他還能說什麽？
任何補償都做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遠離林家人，盡量避免與他們見面，以期能夠早日忘記過去的惡夢，可路之遙這個臭小子，不但沒有遠離，反而還在交往，現在居然還說什麽要結婚？路之遙你這個小瘋子，你這不是在不要命嗎？
他一邊繼續踢，一邊繼續罵：“你小子跟誰結婚不好？啊，你偏偏要找林芊珏！你你……你這樣對得起她嗎？你對得起她媽媽嗎？啊？”
路之遙本來還垂着頭随他打，但一聽到這句話，卻猛地擡頭：“我怎麽對不起她媽媽了？明明對不起她媽媽的人是……”
“之遙！！”
忍到這時，華芳終于出聲了，她的表情比剛來之時顯得更加地憎惡與嫌棄，眼神盛怒卻又冰冷： “我說夠了！你們這兩個路家的男人都給我适可而止吧！”說完，她就像是再也不想再見到他們似的迅速轉身離開。
一切暫休之後，路之遙終于一下子頹下肩，閉緊了眼，瘋狂地喘氣。
路明這時似乎也是打算收手了，站在遠處喘着氣問他：“之遙，就算你愛芊珏，你覺得自己現在有這個能力去愛她嗎？”
有這個能力嗎？路之遙垂頭不語，越是用力地捏緊拳反而卻更真實地感受到了自己的無力。總是這樣的無能為力，可這是為什麽！他真是越來越憎恨自己。
脖子忽然被跑過來的林芊珏從背後圈住，他聽到她不斷地、哀痛地在他耳畔喊着他的名字：“之遙，之遙……”
他該怎麽辦？怎麽做才是最好的解決方式？他再次閉緊眼，用力地做了幾個深呼吸，然後他轉回身抱了抱林芊珏，在她耳邊小聲地說：“芊珏，你先好好休息，等我跟大人們談好了，我就回來接你。”
他希望他說這種話能讓林芊珏安心，他也相信芊珏一定會信任他。而結果她的确就真的很乖，她只是有些心疼般地捧住他受傷淌血的臉，一邊點着頭答應，一邊沖他掉眼淚。
他為她的聽話感到心疼，也為自己有可能做不到的事情忐忑，但他現在能做的，只有安慰：“我沒事，不疼，你不用擔心，嗯？”他看到林芊珏點了點頭，他就向她滿意地笑了一下，摸摸她的頭，贊了一聲乖，然後就站起身帶着她走回病床。
“那我先走了，你要好好休息。”他拍拍她的頭，對她鼓勵般地笑笑。
在接收到林芊珏安心配合的表情，他這才轉身走出病房，而路明也随即跟上。
門一被拉上，眼前就是一陣暈眩，身體開始劇烈搖晃，路之遙知道自己支撐不住，趁着還有些清醒就趕緊找到了牆邊的長椅一下跌坐了下去……剛一坐下，心慌的感覺馬上就淹沒了他所有的意識。
路明見狀已迅速跟過來，神情緊張：“怎麽了？怎麽了”到底是自個兒的親生兒子吧，氣過了還是會心疼的。
路之遙沒心思理他也更是沒力氣理他。他自顧自埋着頭，開始亂七八糟地喘氣。現在全身都很痛，最痛的就是那個倒黴的胃，本來經過一夜的休息已有所消停，但剛剛又被踹到，現在就變本加厲地痛了上來，啊啊啊！！疼得他直冒冷汗，直想跳腳。
“之遙，你和芊珏不合适。”坐在身邊的父親，突然就像嘆息一般地說出了這句話。
路之遙頭也沒擡。不用看也知道他父親現在是一副什麽樣的表情，那種絕望的、可憐的、帶着一種無可奈何的哀傷表情，從多年前的那場事故發生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副老樣子。但路之遙不是路明。路之遙有路之遙的人生，他有他自己的活法，所以他只是堅硬地回答他說：“我的事，不用你管。”
路之遙把這話說完，就用力地憋了口氣站起身順着牆邊慢慢往前走，只可惜還沒走兩步，體內的力氣卻已在瞬間用盡，他的身體，突然就像抽去了骨頭似的軟綿綿地向前栽倒了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