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一章
【請不要質疑我對他的愛，從一開始我對他的愛就是純粹無比的尊敬與景仰。我從未奢求過能夠得到他，或許他對我來說，一直是個無法企及與得到的夢。但我願意珍惜。我愛他。我願意為他付出一切，乃至是生命。——夏如栀】
這還是清晨。
窗外蟬聲噪動。陽光像天使手中慷慨灑落的金子一般，豪氣雲天地鋪展着財大氣粗的璀璨光芒。空氣中一絲風都沒有，樹葉停在樹枝上是靜止的，就像斷了氣的蝴蝶，空無地支楞着美麗的翅膀一動不動。地上的柏油馬路已幾乎快要被陽光曬化。
又是一個酷暑，新聞裏播報今年夏天将會持續前所未有的長時間的高溫天氣，真是熱死人不償命啊。
夏如栀穿着一身家居的背心短褲躺在剛剛擦洗一淨的地板上吃綠豆冰棒。
這屋的主人，夏如栀的好朋友樂菲從衛生間裏出來，把一條毛巾披蓋在濕漉漉的頭發上就這樣走到夏如栀的身邊，低下頭就着她的手咬了她的冰棒一口。
水珠滴到夏如栀的臉上，她又笑又惱地往臉上抹了一把，微微瞪她：“先把頭發吹幹好不好。”
可是樂菲卻沒聽她的，一邊咻咻地吸吮着嘴裏的冰塊一邊故意更用力地把頭發上的水通通甩到夏如栀的臉上，然後也沖她瞪眼睛：“都快熱死了還吹什麽吹？”
夏如栀搖頭，又啃了一口冰棒，口齒不清地說：“……懶人。”
“你不懶，那你去拿電吹風幫我吹！”樂菲嘻笑着拿腳踢她。
夏如栀故意裝沒聽到不理她。
樂菲在夏如栀身邊躺下來，把長發撩到頭頂放在地板上，然後閉上眼睛，享受着空調吹出的冷風。室外的酷熱，暫時隔離。
“今天又不出去？”樂菲閉着眼睛問。
“嗯。”
“話說按你的性格你也該重新找個工作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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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要不，開始談個戀愛也行啊。”
“……嗯。”
樂菲睜開眼睛有些惱怒地瞥了夏如栀一眼：“嗯嗯嗯你個頭啊夏如栀，光說不練的家夥。”
夏如栀就扯起嘴角淺淺地笑，把手裏剩下的冰棒塞進樂菲的嘴裏然後起身：“我還沒住上一年半載呢，你就開始嫌我煩要趕我出去啦？”說着，就往外走。
樂菲急得從地上跳起來跟過去：“我哪有嫌你煩要趕你走啊，哎哎哎夏如栀你這麽說也太沒良心了吧，我這……”
可是夏如栀卻定住腳轉過身忽然對着她大笑。
樂菲被她笑得莫名其妙，鼓着嘴巴氣惱地問她：“你笑什麽啊像個白癡一樣，明明不高興幹嘛還要這麽勉強自己笑？”
但夏如栀就是笑個不停，咯咯咯地沒完沒了，一直笑得眼裏泛上淚花了都還在笑。
樂菲就跺了下腳沖上去一把抱住她：“別再笑了你這個笨蛋！笨蛋夏如栀，你是全宇宙最笨最笨的那個大笨蛋！！！”
夏如栀整個人僵在樂菲的懷裏，在這暫時的黑暗中瞬間收住了所有的笑容。
她聽到樂菲還在繼續罵她：“既然喜歡他，為什麽不去告訴他，都已經在一起這麽久了有這麽好的機會，怎麽就不知道為自己争取呢，只會一個人躲在這裏傻傻地想一個人悶在心裏偷偷地哭，這樣算什麽算什麽，你這個笨蛋，白癡，大傻瓜！！！”
是啊，她是笨蛋，她是白癡，她是大傻瓜，才會喜歡上一個根本就不可能會愛上她的人。
她吸口氣推開了樂菲的懷抱轉身離去，“熱死了，我去喝水。”她語氣輕快地說。
這一天，是結束擔任路之遙看護的第七天。
路之遙的眼睛康複了，他終于可以重新看見了，而這，卻也是宣告了她陪護在他身邊的離期。她不想讓他看見他，但實際上呢，她希望他看見她嗎？
她喜歡路之遙，這件事，樂菲是知道的，所以，她才敢躲到樂菲這裏來。但盡管如此，她也不想太過份地要求樂菲來同情她。她不喜歡那種徹底暴露自己傷口的感覺，所以，就算她可以躲在這裏，她也不會與她深入探讨。她覺得自己還不夠那個勇氣，去真正面對“暗戀”這個巨大的傷口。
她走到冰箱前面打開門拿出冰水，仰脖灌下一大口，然後大聲問樂菲：“換洗的衣服都放在洗衣籃裏了嗎？”反正閑着沒事做，她這幾天一直在幫着樂菲做家務，當然，這并不是為了補償她在這裏白吃白住的借口。
“唔唔……”樂菲支支吾吾地應着，因為她的手機響了，她的光腳丫正叭嗒叭嗒地跑在木地板上，聲音顯得異常匆忙而慌亂，就像一只被人發現它偷了花生而正在急促逃竄的倉鼠一般。但夏如栀卻覺得這聲音很可愛。
那是因為樂菲這個人很可愛，所以她的一切，都會連帶着讓人覺得很可愛。
夏如栀将身體靠在冰箱上，一邊喝水一邊轉頭望向廚房間水槽上方的窗外。
這個時候，那個人，他在做什麽呢？他醒了嗎？他起床了嗎？他有好好吃飯了嗎？他的眼睛，在重見了光明之後，有很快地适應了原先的生活了嗎？他，他，他……
他，還好嗎？
時間，已從清晨至中午又至黃昏。
陽光從熾烈到發白到漸漸變得黯淡無力，而室外的氣溫卻依舊還像是被吊到了跳樓機上的高度一樣令人不安，岌岌可危的感覺，讓人想着，哎，怎麽還不降下來啊，到底什麽時候才會降下來呀，累積着一種煩燥而不爽的感覺。
路之遙和實驗團隊的一組人坐在實驗室裏仍像之前無數個平凡的日子一樣埋頭苦幹了這一整天。工作很安靜，大家都只是坐着，眼睛來回于各種試管與儀器之間，随時記錄下各種數據。
盡管大家極力勸阻，但他還是在出院的第二天就回來了。他是個對工作極其認真的人，而且一旦認定目标就不會放松。
室內雖然有空調，但老化的機子似乎制冷效果不佳，所以即使室內諸位的身上均已沒剩多少布料，但還是熱得直冒汗。
“唉呀，熱死了，而且肚子好餓啊……”坐在路之遙對面的大保忽然這樣冒出一句，他先是摸了一下自己那個扁扁的肚子跟着就抻起上身伸了一個巨大的懶腰，然後用中指指節推了推眼鏡貓過身來跟路之遙說：“哎路之遙，你也好歹休息一下，醫生不是說過你還不能過度用眼嗎？”
可是路之遙沒理會他，還是全神貫注地埋在他的工作裏。
其它成員在大保的抱怨下全都起了連鎖反應，一個個站起來扇風的扇風喝水的喝水，而且已經在熱烈地讨論起晚上到底要吃什麽的問題。
一串腳步聲停在了路之遙身邊，跟着就是一只大手啪的一聲蓋在了路之遙的筆記本上：“先休息一下。”
命令式的語氣，但是卻不令人生厭，那是因為，細心的路之遙聽出了這話裏的關懷。
路之遙擡頭，彎起嘴角微笑：“就剩一點了我寫寫完。”
是因為人長得帥所以笑起來也會特別地好看嗎？路之遙的眼睛一旦笑起來就會像夏夜的星星一樣發出璀璨的光芒來，而且又一點都不刺眼，有一種溫和的殺傷力。嗯，的确是會受女生歡迎的那種類型。
可是對方半點要退讓的打算都沒有，眼角一瞥，越發冷酷地又合上了他的手提電腦：“你的大腦足夠讓你記住這些沒寫完的數據，收拾一下準備吃飯。”
“峥鵬-……”越發燦然的微笑，切，居然還在試圖僥幸地蒙混過關。
唐峥鵬幹脆轉頭叫人動用人力搬除，大塊頭焦太迅速領命上來扛人。
路之遙只好投降：“好了好了，我知道了，我自己來自己來。”說着，就只好一臉無奈地擱下了筆離開了座位。
一旦從工作中放松下來，才會清楚地意識到自己的疲憊，不知道是不是醫院住太久了所以身體還沒能恢複适應到繁忙的工作狀态而顯得很容易累，不僅肌肉容易酸痛，而且骨頭好像也有些僵硬老化了一樣，稍微動一下就會咯吱咯吱地作響就像那些需要滴注潤滑油的生鏽齒輪一樣，粗糙生澀地令人洩氣。
大家讨論晚餐的話題氣氛已至白熱化，披薩，漢堡，對面街的蘭州拉面，隔壁家的青椒牛肉炒飯，這段時間，他們小組一行人幾乎已吃遍了附近所有能夠為他們送外賣的店。
東西好不好吃是次要，最主要的是方便，是讓他們不用頂着酷辣的大太陽用一身久不見天日的白斬雞一般的嬌軀親自去喂飽自己的王道。
明明中午也才吃過這些難吃到爆的垃圾食物，可是說來說去，這些懶家夥們就算讨論地再熱烈，範圍也還是不會超過以上那幾種。
路之遙沒搭話，靜靜地站到飲水機旁邊倒了一杯水喝。
可能是終于感到餓了吧，所以胃裏已經有些不舒服，但是光是聽着他們關于晚飯的讨論，就已經一點胃口都沒有了，路之遙一邊緩慢而小口地喝着水，一邊将手搭在胃上稍稍地按了一下，眉頭悄無聲息地蹙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