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完結
完結
6月7日，全國高考。
舟城發布了高溫預警，兩天高考日的氣溫都高達39℃，灼熱陽光灑在瀝青馬路上，照射下隐約能看到蒸騰的熱氣。
因為未到入場時間，考生都聚集在考點門前，太陽暴曬着，綠蔭下再擠不下多餘的人。
有先見之明的學生正拿着小電扇吹風，其他的則拿着準考證扇風，亦或是放在頭頂遮陽，還有些心裏沒底的同學正在争分奪秒翻看着學習資料。
舒久便是那些有先見之明的學生之一，還極其豪橫，左手拿着粉色的小電扇，右手舉着藍色的小電扇，一個對着自己，一個為程億行服務。
說是服務，也不怎麽準确，因為她是追着程億行飄蕩在空中的碎發吹。
散在額間的黑發淩亂，程億行頗為無奈，縱着舒久的玩心。
片刻，悠揚的鈴聲從廣播傳出。
門衛提醒可以入場，紅色的門擋條拉起，前排的考生先入內，舒久和程億行距離校門位置稍遠一些，時間充足，倒也不急着進去。
程億行看向舒久手中的透明文件袋：“再檢查一下，身份證、準考證、橡皮、2B鉛筆，黑色水筆，備用水筆，這些都帶齊了嗎？”
“帶了帶了，出門前我媽媽幫忙收拾的書包，肯定沒有遺漏的。”舒久這般說道，但也聽程億行的話，一樣樣檢查着考試用品。
“我的都有，你也看看你的。”
“嗯。”
校門外不再擁擠，程億行牽着舒久進入考點。
期間，他一改往常沉默寡言的風格，耐心的和舒久講考試技巧，最主要的是讓舒久心态放松，不要焦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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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學樓前，程億行停下腳步。
他和舒久能分在同一考點考試已經算幸運的了，他們的考場在方向不同的兩座教學樓內，相距較遠。
程億行将書包還給舒久，揉了下她的頭發，“舒久，考試加油。”
“你也是！”舒久伸出右手，掌心微側，懸在半空。她歪頭眨眨眼，一本正經要求着，“據說和學神握手考試時會擁有好運。”
程億行失笑，彎腰把舒久擁入懷中，“這樣效果好像更好。”
舒久跟着笑起來：“我也這麽覺得。”
“好了，快上去吧。”
“程億行，你考試加油哦，我們努力在未來四年繼續當同學。”
“知道了。”
“那我走啦，結束給你打電話。”
秋盡冬至，春風過，又一年盛夏。
時間如白駒過隙，一晃眼，高三過去了，報道那天的記憶仿佛就在昨天。
這一年舒久付出很多，她自信即使大學不能和程億行同校讀書，她也一定可以和程億行生活在同一座城市，選一座海濱城市，傍晚時他們可以牽着手在沙灘上吹着海風散步。
考場格外安靜，監考老師在門口檢查證件。
片刻，鈴聲再次響起，高考正式開始。
那一秒，所有考生都是骁勇的戰士，手握長纓，展翅欲飛。
時間嘀嗒嘀嗒，筆尖在紙上摩擦，沙沙作響。
兩天考試很快結束，高考落下帷幕。
很快，又很慢。
每場考試出來，程億行都會獎勵舒久一顆奶糖。
他們沒有讨論過任何關于考題的內容，過去即過去。
前段時間天氣惡劣，接連下了數場暴雨，九班運氣不好，每次輪到他們時便發生意外，因此班級畢業照拖了很久都未能成功拍攝。
考試前，老趙特意在班裏強調了遍，讓同學們高考結束後早點回學校，攝影師會提前等在教室裏為他們補拍畢業照。
舒久和程億行的考點離五中稍微遠一些，又恰逢交通擁堵，耽擱了好一會兒才回到學校。
進班時，按考場布置的整齊明亮的教室已經被恢複原樣。
桌椅排列和往常無差別，是被人撞來撞去的歪扭，桌面摞着高高的課本資料，卷子飛揚，小綠植小擺件格外有生活氣息，一切都像是還在繼續中。
黑板最右側是重新寫上的最後一天的課程表，正中央是五個花體大字“我們畢業了”，其餘地方留給全班同學塗鴉用，有人留下簡單的手繪，有人寫下自己的名字。
因為回來太晚，顯眼順手的地方已經被其他人占據。
舒久站黑板前找了好半天才發現一塊空白的邊角位置，在最上方，她踮腳試了試，完全夠不到，她回過頭可憐巴巴望着程億行。
楚越晖剛好路過，手臂微擡，比劃了下，輕而易舉摸到黑板上邊緣。
他啧了聲，眼神輕蔑，無情嘲諷，“小矮子。”
舒久：“……！”
舒久踹了他一腳，仍嫌不夠，告狀道，“程億行，他欺負我！”
楚越晖挑眉：“難道我說的不是事實？”
舒久氣鼓鼓。
程億行瞥了楚越晖一眼，轉過身，脊背微彎，将舒久背起。
霎時間，舒久比程億行高了有一腦袋的高度。
她下巴微揚，傲嬌極了，擡手比劃着楚越晖發頂到她肩膀的位置，哼了聲，将嘲諷原封不動還給楚越晖，“小矮子，不過如此。”
“……”楚越晖無語，“咱這還在學校裏面呢，你倆能不這麽嚣張嗎？”
舒久：“老趙都管不了我了，要你管！”
程億行：“聽舒久的。”
教室裏人來人往，講臺上的動靜并不小，只要眼睛不瞎都看得到。
關于舒久和程億行早戀這件事，在九班基本已經是每個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了，但礙于校規校紀，大家很給面子的選擇性裝不知道。
但現在——
不一樣了！
不知道是誰先“哇”了一聲，其他人紛紛跟着起哄。
衆目睽睽之下，舒久耳尖倏地紅了起來，她佯裝聽不到，淡定的在黑板最高處寫下自己的名字，随即将粉筆遞給程億行。
程億行在右邊寫下名字。
舒久滿意，從粉筆盒裏挑了根紅色的粉筆，在兩個名字中間加了一個“X”，又在整個的外面補充了一個扁扁可愛的愛心。
楚越晖再次啧了聲，很是嫌棄，“舒久，你什麽時候這麽惡心了。”
舒久做鬼臉：“美女的事你少管！”
臺下的起哄聲還在，湊熱鬧的人越來越多，舒久再也裝不下去，她從程億行背上跳下來，拉着程億行逃也似的跑出教室。
身後有人怪叫：“去哪兒啊你倆！私奔啊？”
這兩個字很是燙耳朵，舒久腳下一崴，差點摔倒。
和九班不同，其他班級早早拍完畢業照，現在完全沉浸在畢業的氛圍中，光是站在走廊便能感受到他們的狂歡，書本如漫天雪花被從窗口從圍欄向下砸落。
宣洩着，慶賀着。
校園地面上鋪了一層薄薄的課本，試卷疊成的紙飛機在空中打着旋兒。
這是一場獨屬于高三學生的狂歡。
舒久剛走到樓梯口，迎面飛來一只即将落地的試卷飛機，她捏過機身，哈了口氣，朝着程億行扔去，結果飛機斜了下，歪歪扭扭墜地。
程億行彎腰撿起，在機翼方面做了些修改，遞到舒久手中，握着她的手背一起擲出。飛機在空中劃出優美綿長的弧線，降落在某個地點。
“我才不會扔書呢。”舒久甫一低頭，看到一本被夏季微風吹得簌簌翻頁的語文書，風止，停留在封皮頁，上面寫着——高三七班，陳x。
“嗯？”程億行沒聽清。
在新課本新資料發下來時，舒久便将它們推到程億行面前，由程億行在首頁寫下她的名字。力透紙背，每一筆每一劃都帶着程億行的韻味。
舒久毫不客氣，作為交換，在程億行那份中主動留下自己稚嫩圓潤的字體。
偶爾，程億行會幫她在課本上補充些筆記之類的東西。
每一本書，每一頁知識點，都曾清晰記錄着他們一同度過的時光。
舒久才不舍得丢掉這些美好回憶，她要帶回家，留存很久很久。
或許哪一日，午後慵懶，她和程億行一起整理家務，突然翻到這些雜物，他們會坐在地板上，一邊翻閱着，一邊細細品味過往的美好。
一年半很長，一年半也很短。
長到可以在校園的每個角落都留下回憶，卻又一轉眼便過去了。
教學樓前的公告欄處記錄過每一場考試的年級排名，程億行總是霸占着最高處的那個位置，舒久的名字像是賽跑比賽中的烏龜，一點點慢吞吞的向前進。
破舊的路燈發出昏黃燈光，拉長了每夜程億行和舒久回家的身影。
小商店的擺設三年未有變動，舒久喜歡的酸奶在第二排中間那層貨架上，程億行用習慣的黑色水筆在收銀臺最裏面的文具架上，舒久曾在試用紙上留下“sj（愛心）cyx”這樣遮遮掩掩又想要公之于世的炫耀。
操場的綠茵草坪上留住了每一個廣播體操的瞬間，舒久不知道多少次借着體轉運動回頭的機會偷偷尋找着程億行的身影，哪怕只看到一個後腦勺，內心也是竊喜的。
樹木更加蔥郁的小樹林裏曾發生過兩人最大膽最狼狽的逃亡時刻，同時也是他們在一起的見證地點。
籃球場上，程億行穿着白球衣少年意氣的投籃身影。
排球場上，舒久和隊友一起拿下排球賽第一名。
十五分鐘後，班長打來電話，催促他們快點回班拍畢業照。
攝影師已經到達，在講臺上調整鏡頭，老趙坐在第一排正中央的位置，看到舒久和程億行一起回來時只瞥了他們一眼，眼神中盡是了然。
舒久讪讪笑着，和程億行一前一後回到他們的位置上，剛好就在老趙旁邊。
“趙老師，人到齊了吧？”攝影師詢問。
“齊了。”老趙再次看了眼舒久，“還知道回來呢。”
攝影師讓靠牆同學按亮白熾燈的開光：“來來來，大家擺好姿勢，看鏡頭。聽我的，跟我一起喊‘畢業快樂’。”
“3”
“2”
“1”
“畢業快樂”
鏡頭定格的那瞬，舒久忽然伸出手臂，搭在程億行肩膀，眼睛盯着鏡頭，笑容燦爛。程億行被勾得朝她那邊歪斜，只露出三分之二的側臉，下颌線流暢優越，脖頸修長，他看向舒久的眸底是錯愕是寵溺是縱容。
與此同時，好幾雙魔爪一齊伸向老趙，在他發量略有些稀薄的頭頂豎起許多只兔耳朵。
落日西沉，如鮮亮的大橙子，壓在天際線上。被榨出的橙汁飛濺進整片天空，晚霞瑰麗，綿厚的雲層格外有層次感，粉色紫色藍色金色，不同色度同時暈染開，組成這一刻獨一無二的絕美畫卷。
寬敞明亮的玻璃窗，推開大半，晚風湧入，書頁翻動着。
侬稠豔麗晚霞為教室裏的一切鍍上一層溫柔的顏色，一如曾經無數個傍晚，燥熱的空氣，電扇吱呀吱呀轉着，做不完的習題，枯燥又讓人回憶起絕對笑出聲的日子。
今天，将是最後一次欣賞到高中的晚霞。
以後的晚霞或許更瑰麗溫柔，但再比不上那些回不去的曾經所擁有的。
舒久想起在這樣風景中，無數個相同的時間裏，程億行在旁邊不厭其煩為她補習功課，她支着頭左耳進右耳出，困得打瞌睡。
有時候程億行會彈她腦門，将她無情敲醒，有時候則會無奈放下書，示意周圍同學小聲一點，讓舒久能夠更舒服的補覺。
攝影師體悟學生時代的美好，瘋狂按快門，争取更多的為他們留下青春回憶。
集體照結束後是單人照和多人照，各科任課老師都出現在現場，同學們請他們合照，也和關系好的同學留下珍貴合照。
舒久全都沒有錯過，不過在多人照時，只和程億行、楚越晖、許央央他們拍了一張合照，随後便把攝影師讓給其他同學。
他們來日方長，不急在此刻。
夕陽美好，許是知道進度條已經到了盡頭，舒久格外珍惜此刻。
綠茵場、籃球場、觀衆席，到處是拍照留念的同學，舒久和程億行漸漸遠離，在紅白相間的跑道上慢悠悠散步。
“程億行。”
“嗯？”
“程億行！”
“嗯。”
“程億行程億行程億行！”
“嗯。”
“我今天好開心，我好喜歡你。”舒久停下腳步，仰頭看程億行，唇角燦爛上揚，無邏輯的話，語氣是滿溢的喜悅。
程億行淺笑：“我知道。”
“你知不知道……”他低頭，捧着舒久臉側，在她額間溫柔吻了下，似夏風拂過，“我也喜歡你，比你的喜歡要多一點。”
舒久笑着。
程億行也在笑。
綠色沙沙響，晚風拂過發絲。
“前面兩位同學，你們在做什麽！”
這時，不遠處傳來教導主任老王的怒斥聲。
靜止的瞬間被打斷，舒久驚了下，在看清是老王時，下意識向後退了步，很慫的和程億行拉開距離，并且還想要再次逃跑。
但下一秒，溫熱體溫覆在手背，她的手掌被程億行握住。
舒久側過頭。
程億行輕撓她手心，給予力量，“已經畢業了。”
老王張張嘴，教育的話還未吐出來。
舒久先反應過來，很是理直氣壯，“王主任！我們畢業了！不是早戀啦！”
正文完/陸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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