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少年
奔跑吧少年
新年夜是個和家人團聚的日子,每個人都在歡樂的慶祝節日,目及之處的所有人都很快樂。
但項祎峥不快樂。
每年這個時候他都會覺得孤獨和悲傷。他覺得自己是寄居在別人家裏的孤魂野鬼。母親的樣子他早就忘了,爸爸的形象也很模糊。他被丢在柴思前家裏之後他們就沒見過幾面。柴思前的母親見他爸爸面的次數都比他多。
他沒有怨恨自己的父母,也沒對他們對自己的不管不顧有什麽看法,只是每年這個時候會不自覺想到他們。
想到他們。
僅此而已。
畢竟他連他們的樣子都記不清了。他也沒有他們的一張照片,或者一段影像,所以也不存在什麽睹物思人。
柴思前的家人都他很好,他很想把他們當做自己的家人。可他做不到。
柴思前的奶奶一遍遍提醒他,提醒他是個外人,提醒他他是要接替柴思前的位置鸠占鵲巢的壞人。因為他的存在,原本在這個家好好生活的人被人嫌棄、被人在背後說壞話。甚至被帶出去丢掉。
柴思前的母親是個很好的人,她平等地對待他和柴思前。他小時候很想将她當做自己的母親,還偷偷找對方問可不可以當他母親,但這個粗神經的女人可能根本沒有認真聽他在說什麽。
“啊!我不是呀!我就思前一個兒子!我不是你母親呀!”
他忘了當時他是什麽反應,又是個什麽感受。
反正是他打消了讓對方當他母親的想法。
他舉起酒杯和一家人碰杯,然後開心地和大家一起喊:
“新年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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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是大人了。為慶祝你們成年後的第一個新年,我們多喝幾杯。”周昭給兩個剛成年的小大人倒酒,“祎峥的酒買得真不錯!我以後也要買這個牌子!”
大家又吃了幾輪、喝了幾輪,每個人多少都有些上頭了。
“我要宣布一件事情!”周昭“啪”一巴掌拍桌上發出一聲巨響,“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大家等她說話。
周昭看着柴思前,大聲說:“你長大了!我要帶你去找你爸爸!讓他看看我把你養的多好!你沒出生的時候我就這麽想,現在你終于長大了!我要帶你去見他!你和他那麽像,他一看你就知道你是他兒子!”
“啪——”鄒盈把酒杯摔了。
柴思前霍然起身,“你有病吧!”他滿臉猙獰的憤怒。
年夜家宴,不歡而散。
鄒盈大半夜直接離開了自己兒女家,周昭面對自己媽媽跟兒子的不理解,哭着回了自己房間。
柴思前和項祎峥坐在大門口的臺階上,兩人緊挨着,連頭都貼在一起了。
“你說那個人渣怎麽不死了算了呢?”柴思前真心誠意地說。
項祎峥回屋裏拿出來紙筆,又坐回柴思前身邊,“要不你試試紮小人兒。”
柴思前看了眼項祎峥,“你畫你畫。”
項祎峥快速在紙上畫了個空心小人。
“我畫得真不錯!不愧是學畫畫的!好了,那人叫什麽?”
“我怎麽知道那人叫什麽!”柴思前不爽地說。
項祎峥頓住,“那怎麽寫?”
“就寫我親爸!”柴思前更不爽,仿佛說了什麽不幹淨的話。
項祎峥把字寫好,把紙筆癱在柴思前眼前,“你戳我戳?”
柴思前一把把東西奪過去,拿筆尖在紙上小人頭的位置把紙戳了個窟窿,然後奮力連筆帶紙一道扔出去了。
“氣死我了!”
“找他娘嘞個腿!”他又是一句。
他呼哧呼哧喘着氣,“小孩都知道離傷害自己的人遠一點,她連個小孩都不如!就沒有腦子嗎!又不是個小姑娘了!”
項祎峥幫人順氣,“你不去她也沒辦法。”感覺到對方信息素的波動,他又說:“你這明天就到時間了,今天晚上要打針了。”
“憋了一肚子火沒處洩。互相撸一發吧。”柴思前氣不順,“等我發/情期過了我們就回學校。”
他們一道回去柴思前的卧室。
到了第二天,柴思前和項祎峥睡到中午才醒,醒了,起來洗漱,周昭就堵在了柴思前面前。
“你是他兒子,為什麽不能讓他知道?”
柴思前的氣夜裏好不容易讓項祎峥捋順了,現在又不順了。
“重點不在于讓他知道,而是為什麽要去見面!他跟你我的生活有關系嗎?去了,見了面,然後呢?小三帶着私生子找上門,這樣嗎?然後呢?”
“然後……”周昭就沒想然後,她就想讓對方看看她把兒子養得多好。
柴思前走開,但周昭還是說:“我就想讓你和他見一面!你是他兒子,你就不想見見自己爸爸嗎!”
“你是覺得我之前在學校裏被人指着鼻子罵得還不夠?”柴思前這樣說:“我現在還得專門跑過去被人罵?”
“你怎麽這樣呢!這是我的錯嗎!是我告訴他們的嗎!那不都是你奶奶說的嗎!”周昭不知道兒子在想什麽,為什麽不理解她體諒她一下,她只是想讓她愛的人知道她把他的孩子養大了。而且她認為有權讓對方知道自己還有個兒子的存在。
她想反駁柴思前的話,然後她想到了,“你別以為我不知道!我什麽都知道!你們老師都告訴我了!在學校別人都不敢對你指手畫腳,你有倆保镖!別人都不敢指着你鼻子罵!你指揮他們跟別的同學打架!”
“你知道?你真知道假知道?知道為什麽打架嗎?”柴思前蹙眉問:“我這是有他們兩個幫我,我要是沒有呢?我要是沒有他們兩個幫我,護着我,我得讓人欺負成什麽樣啊?”
柴思前的話轉移了周昭的注意力,“你以前在學校被人欺負了?你被人欺負你怎麽從來沒說過呢?”
柴思前別開臉,不想對自己母親的神經大條再多說什麽。他、項祎峥、簡陽,他們校裏校外跟人打群架,那麽多次回來的時候衣服破了,臉上還有傷,簡陽母親都知道他們是出什麽事了,還專門找他們兩個一個一個單獨問,他母親就只當他們是小男孩打着玩呢。是一點都沒往多的哪方面想。
他對自己母親這種說好聽了,叫樂天派,心大,說難聽了就是沒腦子缺心眼的性格也不想多說什麽了。
他突然想到小學時候,他自己在校園裏走得好好的,從後面就竄出來一人推了他一把,然後笑哈哈罵他。
“你母親當小三!小三!當小三還讓你跟人家姓!不要臉!不要臉!”
都是敗他那好奶奶所賜,專門跑學校來說他壞話。
她也不想想,這是說他壞話呢,還是敗壞她女兒名譽呢。
他都想不明白,人間怎麽有他奶奶這種妖怪。愛自己女兒愛得要命,卻整天跟她女兒幼小的兒子過不去。甚至為此不惜敗壞她女兒的名聲。
他進衛生間洗漱,見到項祎峥正在裏面刮胡子,他就從洗手臺的上面的架子上拿過牙杯,把項祎峥擠到一邊,自己把着水池開始洗。
項祎峥坐馬桶上抹剃須膏,笑了一聲就說:“我們是你保镖?我們不是你打手嗎?”
“唉——”他嘆了口氣,“老師都告訴她了我們在學校打架,可她一句都沒問過。”
柴思前吐掉嘴裏的水,“呸。她就覺得小男孩打架很正常。”
“正常個屁。就算是小孩也不會無緣無故打架啊。算了。你母親就是個心大不操心的。也挺好。”項祎峥起身到柴思前身邊,把手上的剃須膏糊柴思前嘴上,“多了。給你。”
柴思前刷好牙拿剃須膏往下巴上抹,剛剛項祎峥給的不夠整個下巴,然後開始揉揉揉揉。邊揉邊說:“現在還發現她還戀愛腦。”
他說:“她這種吧。遇上一個愛她的,那她絕對是人間小可愛。少女心,戀愛腦。誰不喜歡?可她遇上的是個渣呀。人家把她渣了,她還對人全心全意的呢?還想着人?這不是缺心眼嗎?”
他瞪着項祎峥說:“她要非帶我找那男的,我就跟她翻臉!”
“行行行。”項祎峥正在刮胡子,手上全是剃須膏,他就用胳膊肘碰了碰人胳膊,“別氣了。發/情期本來就影響情緒,別氣壞了。氣壞了不劃算。”
柴思前說:“等我賺到錢了,就讓昭搬家到一個新的環境,認識一些新朋友,最好能收獲一份新的愛情。”
項祎峥刮好胡子洗幹淨刀片洗幹淨手,又将剃須刀裝好舉到柴思前嘴邊,這時候他才開口:
“來。別揉了。別跟自己臉過不去。我給你刮吧。你想法挺好,不過要等到畢業工作以後了。這幾年你可跟她抗争的到底。我支持你。那男的有伴侶還找別人,就不是什麽好人。就別見了。擡頭,诶對,別動。我一刀沒掌握好你就冒血了。”
周昭那天的驚天話語把自己兒子氣夠嗆,也把自己媽給半夜氣跑了。老太太後面兩天都沒來。可第三天,她卻來了。
而且是半夜來的。
也就是柴思前和項祎峥打算回學校的前一天夜裏。
老太太有自己女兒家的院門和大門鑰匙,就徑直進了屋。屋裏靜悄悄的,人都睡着了。
她靜靜地來到柴思前的門前,敲了敲門。
柴思前剛睡着就被吵醒,簡直不要太煩,想着是項祎峥又把終端落在他屋裏了,他也沒開燈,摸着黑就去開門了。
然後他看見了那張他從小到大一看見就很讨厭的臉。
醜陋滿臉褶皺的臉皮上裂開一條豁口,這豁口一張一合。
“出來,我有話跟你說。”
柴思前跟着這老巫婆般的人離開了房間,離開了房子。
項祎峥猛然驚醒,滿頭大汗,仿佛柴思前的驚叫猶在耳邊。
他仔細又聽了聽,沒有聲音,這才确信自己剛剛在做夢。
非常可怕的噩夢。
但他現在就這一會兒功夫竟然記不起來夢見什麽了。
他心跳很快,情緒非常焦慮和不安。
他覺得自己有病,他想把柴思前吵起來給他看看。
他非看一眼不行。
柴思前一定會罵他神經病,但他非要看對方一眼才行。
非看不可。
他直接光腳下床去開門,客廳的燈是亮的。
他徑直走到柴思前的門口,門竟然是開的,裏面沒人。
他在客廳轉了一圈,衛生間轉了一圈,沒人——
他全身汗毛一根根全炸了。
這時候他聽見屋外面好像有動靜,他幾步就沖出了門。
院子裏有人,他激動地打開了廊燈,然後他看到了柴思前的奶奶在院子裏,還有兩個陌生人,院子外面停了輛面包車。
所有人的動作停頓了兩秒鐘,項祎峥把在場在所有人掃了一遍,果斷就朝面包車沖了過去。
他沖過去的時候那老太太還上來撲他。
“孫子、孫子,寶貝!那邊什麽都沒有、什麽都沒有!回去睡覺、睡覺!”
他一把就把老婆子甩一邊。
如果剛才他還不确定,那他現在就完全确定了!
那兩個陌生人看事情有了突發狀況,他們做的買賣就見不得人,幹的事情心本來就虛,一看這,就也沒阻攔,甚至還拿車鑰匙替人開了後備箱。
買賣,買賣,自願的才叫買賣。
既然這家有人不願賣,他們也不能強買強賣不是?
現在都是法治社會了……
項祎峥打開後備箱,看見車廂裏的人被綁住手腳已經昏過去的人,他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給人解開,背上人,他頭也不回就跑了。
不是朝屋裏跑,是朝外面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