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這是很普通的一天。天氣不好不壞,環境不吵不鬧。背景模糊成了一片。小小的手工花盆裏長出了小小的芽兒, 碧綠色的, 有着貓耳朵一樣的葉子。
孟正大力拍着沈獨清的肩膀, 開心地說:“兒子你看, 我孫子長出來了!”
“別喊我兒子啊。”沈獨清再一次黑着臉拒絕,“你應該喊我哥哥才對!”
“我那麽照顧你,你竟然逼我喊你哥哥。”孟正奪門而出,“想要當哥哥?也行啊,你來追我。只要你追上我,我就喊你哥哥!否則你就乖乖當小輩吧!”
整個行為非常幼稚,卻又充滿了挑釁。
沈獨清豈能認輸, 立刻就沖了出去。
他們在樓道裏奔跑, 從高高的臺階上往下跳。眼看着沈獨清就要追上孟正了, 樓道裏忽然出現了一扇窗戶, 孟正跳到窗臺上, 二話不說就打開窗戶往下跳。沈獨清疾步跑到窗邊, 探出頭朝窗外看去, 只見外頭是車水馬龍的街道。
孟正已經融入了車流中, 眼看着就要跑遠了。他就要消失了!
沈獨清急了,也爬上窗戶往下跳。可他運氣不好,明明特意避開了路面上的障礙物, 是挑着空地跳的,但當他落下後,他還是落在了一輛小轎車的車頂, 并且在萬有引力的作用下,直接擊穿車頂,摔到了駕駛位上。
好好一輛車子就此報廢了。
沈獨清試圖打開車門跑出去,卻發現車門被鎖住了。這時,險象突生。車頂被沈獨清砸穿的大洞在眨眼間消失。安全帶從各個方向伸出來,把沈獨清捆得嚴嚴實實。沈獨清意識到,他被小轎車吞噬了。這是一個怪物。
沈獨清吓得臉色全白。他發自內心地畏懼着這個怪物。
怎麽辦啊!怎麽辦啊!
他一定要死在車裏頭了。
明明周圍沒有水,沈獨清卻覺得自己溺水了。他開始呼吸不暢。
千鈞一發之際,孟正就這樣出現了。他出現得這樣及時!沈獨清瞪大了眼睛。孟正特別厲害,徒手就砸開了車門,使勁拉着沈獨清往外跑。可是沈獨清身上纏滿了安全帶,他被牢牢地固定在了位置上。沈獨清絕望地說:“沒有用的,我已經被捆死了。你快走啊,車頭很快就會被撞扁了。它還會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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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獨清的耳邊仿佛響起了秒鐘行走時的嘀嗒聲。他好像靈魂出竅了。靈魂處在第三視角上,能清楚地看到自己的無力,也能清楚地看着孟正的堅持。
孟正不信邪,用力扯着安全帶,頭上的青筋都迸出來了。
“沒有用的……”沈獨清露出一個非常難看的笑容,“別管我了,你快跑!”
孟正卻沒有理會沈獨清說的話,依然埋頭扯着安全帶。
好像他沒有聽見,也好像他聽見了但他依然出于自己的意願要拯救沈獨清,不管沈獨清願不願意接受。孟正這個人啊,看似溫和,看似好相處,其實內心深處是有一些小固執的。在某些他真正決定了的事上,誰也不能讓他改變主意。
他想要救沈獨清。所以他救了。他絕對不會半途而廢。
忽然,孟正好像想起了什麽。他在自己身上摸索了一下,竟然從兜裏取出了一把亮黃色的兒童安全剪刀。他松了一口氣,激動地說:“太好了!前面陪非濁做手工活,做完後順手就把剪刀插褲兜裏。我們有剪刀了!我們得救了!”孟正用這把并不鋒利的只能剪剪紙張的兒童剪刀把那些如同邪惡觸手一樣的安全帶齊齊全部剪斷。然後,他抓住機會把沈獨清拖出了駕駛室。
安全帶在眨眼之間又長了出來,從駕駛室裏伸出無數猙獰的爪牙,似乎還想要把沈獨清往深淵裏拉。沈獨清試圖尖叫,可是他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了。
“我的腿動不了了……”沈獨清好像察覺不到自己下肢的存在了。
“沒事,我背着你跑。”孟正對着沈獨清露出了一個輕松燦爛的笑容。他笑着把沈獨清放在了自己背上,毫不吃力地背起了沈獨清。他們跑啊跑啊,仿佛跑了很久很久,離着那個邪惡的恐怖的小轎車越來越遠,離着火光越來越遠。
他們跑進了陽光下,過分明亮的陽光照在沈獨清的身上,沈獨清覺得熱。
他覺得太熱了。他全身就像是被火烤着一樣。
“我想喝水……我好渴。”沈獨清喃喃地說,那語氣好像是在對着孟正撒嬌。
沈獨清越來越熱。陽光太曬了,他把自己的臉整個兒埋進了孟正的脖子裏,眷戀地蹭了蹭。蹭一下,再蹭一下,再再蹭一下,這樣蹭着仿佛能好受點。
可是,沒等他蹭多久,孟正忽然消失不見了。
沈獨清的腿恢複了知覺。他四下看了看,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條跑道上。
跑道很長,望不到終點。
也許孟正就在終點等我。懷着這樣的心思,沈獨清在跑道上沖刺了起來。他使勁地跑,使勁使勁地跑。跑動時帶起了風,風拂過他的臉,拂過他的身體,帶走了一些燥意,他好像沒有那麽熱了。他還能更快的,這不是他的極限。
他漸漸鎮定了下來。他恢複了勇氣,也生出了希望。
他要跑到終點去見孟正!
一瞬間,仿佛從酷暑跑到了初春。周圍有很多看不清臉的人在齊齊歡呼。沈獨清站在高高的領獎臺上。他的脖子裏挂着一個金光閃閃的獎牌。他贏了!
孟正又出現了。他微笑着朝沈獨清走來。
沈獨清朝孟正伸出手,稍微一用力,把孟正拉到了領獎臺上。
沈獨清從脖子裏取下金牌。無需他說什麽,孟正就默契而順從地低下了頭。沈獨清鄭重地把金牌挂在了孟正的脖子裏。這一刻,他和孟正靠得很近,他的鼻尖仿佛就要碰觸到他的鼻尖了,兩人呼吸時帶出的熱氣都糾纏在了一起。
“我把獎牌都送給你了,你不叫我哥哥,那就叫我老公啊!”
沈獨清聽見自己如此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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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睡夢中掙紮着醒來時,沈獨清十分恍惚。他下意識動了下身體,腿間一片濕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