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7
對車子不怎麽上心的女孩，兮兒算一個。
等着4s店來把車接走去維修，兮兒把車和鑰匙放在這裏，上班去了。
站在車庫門口，莫天看着熟悉的車子、車牌，是兮兒那臺車沒錯，她住在這棟樓裏？
每兩棟樓有一個地下車庫，那麽，她住在其中一棟樓裏？兩棟樓，有五六十戶鄰居，怎麽找到她？
行動派莫醫生，已經想要找到她，他想再追求兮兒。
如果不是走路不方便，莫天也許會恢複到青春少年時的沖動，站在單元門口，挨家挨戶去用理科生的思維排查尋找一下他的兮兒。
步态跛的已經很明顯，走入電梯裏的莫天冷靜了下來，他已經不再青春年少，更失去了沖出去找她的行動力。
假肢穿了一天，莫天回家後，第一件事便是坐在玄關處的輪椅裏，解開褲子，一層一層解開束縛，脫掉假肢。
包裹到腰臀位置的髋離斷假肢接受腔，使他彎腰脫鞋格外費勁兒。他愛幹淨，接受不了穿着鞋走入卧室或是衣帽間後再去脫假肢和鞋子。于是，輪椅放在門口，進門後便連着褲子、鞋子、假肢都脫掉，便成了一個穿假肢的獨居男人，進家門後的頭等大事。
五年了，他一直忘不了她，擁有強大人格的莫天擺脫了殘疾帶來的心理影響，他用堅強的意志戰勝了幻肢痛，卻始終忘不了前女友，無法再接受其他女人。
再一次，莫天夢裏夢到了兮兒，清澈純淨的眼睛，香肌玉膚的觸感，夜莺般婉轉的嗓音，一寸一寸纏繞在他心頭的青絲，從未遠去。
兮兒不是完美的，談戀愛的時候，她不會對他笑，甚至從沒說過“喜歡”“愛”之類的甜言蜜語，可她又是溫柔而完美的。她的眼睛會說話，告訴你，她相信你、崇拜你，很愛很愛你，很依賴你……
午夜夢回，摸着自己冰涼殘缺的身體，莫天猛地醒了過來，發現兮兒并不在自己懷裏，出了一身的冷汗。
第二天，他回家特別去那個車庫看了看，車不知何時被接走了，庫門不關，他也沒再見到兮兒，她在哪裏？在飛？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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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天，前一晚小雨，腿疼了一夜，也失眠了一夜的莫天難得早一點下班回家。不再執念于那個車庫，他請司機把自己放在小區門口，打算認真看看地面上的景觀，慢慢散步一會兒回家。
還沒下車他已經看到，小區對面居然有一家看起來就好吃的面包店。
24小時營業的面包店，誰會24小時需要面包呢？畢竟這是一座有着無限包容性的大都市，24小時面包店不算奇怪。
清晨的五點多，昨晚沒怎麽吃東西，惦記了一夜“那家店的面包好不好吃？”這個問題，莫天沒穿髋離斷假肢，而是拄着一支拐杖，慢慢走出去，去買面包。
他不挑食，吃什麽都可以。
但有一個人，特別喜歡香香軟軟的面包，他想替她嘗嘗，這家店的面包，味道如何。
帶一絲絲涼風的清晨，無人的街道，偶爾有車輛駛過，沒人會注意莫天是一條腿還是兩條腿，不被關注的感覺，他很享受。
手裏拎着面包，并不重，可很少用拐杖走這麽遠的莫天越走越慢，站在小區門口的柱子旁，他停住腳步小心倚着白色的大圓柱，讓手臂休息片刻。不經意的回頭，看到有出租車停在面包店門口，司機很熱情的幫乘客取出了行李箱，而那位乘客，是帶着露水、手挽晨風下車來的。
因為車在4s店，所以打車下班回來的兮兒，長長的黑風衣裏面穿的居然是空姐制服，她長發雖然披散着，卻沒換衣服匆匆跑回來，誰能想到，如此着急，她是因為想吃24小時面包店裏的面包了呢？
清晨的街道，空蕩蕩的，是兮兒喜歡的樣子。左手抱着裝面包的袋子，右手拉着小箱子往家的方向走，路遇小野貓還蹲下來拿自己的面包喂了一會兒小貓咪。這時候的兮兒沒有冷冷的氣場環繞身邊，只是單純的購物、喂貓，天真的像一個小女孩兒。
看到她，莫天真的很激動，老氣的衣服，冷漠的神态都掩蓋不了她的美，星星一樣美麗的眼睛無論何時何地，都是最吸引人的存在。
目送兮兒拉着小箱子進入小區，莫天再一次确定，兮兒真的和自己住同一小區。很想知道她住哪棟樓，但莫天的腿腳，追不上啊。
她沒看到依靠在大圓柱旁的莫天，莫天也沒去叫她，他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很差，臉色憔悴，胡子拉碴，只有一條腿……雖然她已經見過他一條腿的樣子，但他何嘗不想努力給她留下好一點、完整些的印象呢？
還有那天她車被撞，自己出現後，兮兒還是冷淡的樣子，并未見驚喜或是态度友好，令莫天有些猶豫要不要再追求她？莫天知道，兩個人之間有五年的分別和他身體的本質改變，兩個巨大的問題存在，他有能力打破隔閡，令兮兒接受現在的自己麽？
如果兮兒有了新的愛人，他便不會再宵想她，但他太了解兮兒，清高而蔑視着所有人的兮兒，很難會喜歡上一個人。
家裏的地下車庫，絕對是兩個人愛情的福地。
緣分，不必大費周章去尋尋覓覓。
幾天後的一個早晨，莫天在地下沒等到來接自己上班的司機，張司機抱歉打來電話，車被追尾了，莫天說沒事，他可以叫車上班。
叫車電話他還沒撥出去，已經看到夢中情人款款向自己走來。頓時莫天覺得周圍一切景物都扭轉了方向，他如同在一個夢裏，很旖旎多姿的夢。
深藍西裝，雪白襯衣，清瘦但挺拔的身姿，身材比例很好，寬肩、細腰、長腿的西裝男神站在地下車庫空曠的空間裏，整個灰白色空間因為他，感覺變矮了好多，不像打算乘車，他深沉冷冽的氣質更像是要去赴一個重要的邀約。
從小跳舞，學習禮儀，穿高跟鞋仿佛運動鞋般輕松的應兮兒，走路不會故意拿捏什麽風情，但她柔韌纖長的骨架早已經被深深刻入了傾城佳人的靈魂，可以婀娜多姿，亦可步步生蓮。
“你住在這裏？”答案顯而易見，除非剛好他朋友住在這裏，保安也才有可能讓他進入小區。可是，來朋友家，怎麽可能一大早站在地下車庫等車？
“是的，我前天還看到你買面包，明白了你的車被撞那天，我們之所以同路，是因為住的地方相同。我住在32號樓，三樓。兮兒，你呢？”風度翩翩的儒雅男人，蒼白又清瘦，陽光氣息不再，但似乎是更深沉大氣了些。
不但誠實回答，莫天還體貼的給了更多詳細信息。他的小女孩，今天吊帶長裙外搭了一件小開衫，纖細的手臂和腰身曲線被勾勒的堪稱完美，簡單低調的衣服，也有辦法凸顯她的美。
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淡定不下去的兮兒內心開始抓狂，他居然跟自己住在一棟樓裏，還是對門！
難道要她說，我是你的對門鄰居麽？她不會回答他的問題！
腦子裏信息都炸裂了，兮兒站在那裏，紋絲不動，其實，她眼睛裏的光暗了又亮，亮了又暗，手悄悄放在背後緊握成拳，尖尖的指甲扣着自己的手心，努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緒。
“好巧，你這是怎麽了，在等人？”故作輕松，她做到了。
“我現在在恒星醫院上班，在等醫院的司機來接我。不過，他來不了了，車子被追尾，我正打算叫車上班。”無奈攤開雙手，莫天對着兮兒笑，沒戴眼鏡的他眼神傳遞出了更多溫暖，雖然殘缺，但他還是回來了。
回國後，他已經第幾次遇到兮兒了？
“你叫到車了麽？”
“還沒。”
第一次見，在飛機上他只有一條腿，第二次見，他需要司機扶着走路，今天，自己站在那裏清爽精神的樣子，好完整啊。
“你的腿……”
“是假肢，你那天不是摸到了。”他大手摸了摸左邊胯骨，溫柔的笑裏加了咖啡，帶一點苦。
答案她早已知道，仍覺得心裏酸酸的，兮兒意識到自己說錯話了，不該當面問人家的殘缺。她低頭，按遙控器打開了車庫，莫天熟悉的車車露了出來。
“兮兒，車修好了？”
“嗯，前面一個環影探頭撞壞了。”
“新車被撞了心疼麽？”
“4s店老板是父親的朋友，他幫我選了這臺車。”她并不心疼，沒什麽大不了的。
淡淡的語氣，是他熟悉的兮兒，“應校長有投資的？”
“是，父親是有一部分投資在店裏。”
大學校長、藝術品收藏家入股4s店，并不奇怪，他的女兒開一臺新款車，更不算新奇。
“我送你吧，自已能上車麽？”女孩子怎麽會有硬心腸？尤其，這個人是她唯一愛過的男人。
“能。”一點也不客氣，他太願意做她的副駕駛了。慢慢走向車子，莫天努力調整步态，雖然能看出腿是有問題的，但他真真實實在走，兮兒幾乎看呆了。
看他不需要任何輔助走到副駕，打開車門，扶着車門、車身穩定身體，看了看座椅，試探着坐了下去，高大身體做動作不流暢，卻也不僵硬，比兮兒想像的要好很多。一個坐下動作，并不簡單，機械腿出乎意料的靈活，功能還挺多，竟然是可以彎曲的，每個關節都能動，好高級的樣子。
接下來，他只能靠手幫助，把左腿假肢搬到車內，右腿自然是自己可以進來的。
發呆了幾秒，兮兒恢複了常态，開好導航，送他去醫院。
淺淺的呼吸，時刻提醒自己不要直勾勾盯着兮兒，莫天知道她18歲已經會開車，但還是不願因為自己的某些行為打擾她駕駛。誰知開着開着，在等紅燈的間隙，兮兒扭頭看着他的腿，突然冒出一句，“你不能開車麽？應該可以啊。”
不想再欺騙她，莫天咬着唇沉默了好久，直到兮兒疑惑的再次看他，他才猶豫着回答她，“不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