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暴殄天物
暴殄天物
芳林苑的房子,莊裕再熟悉不過。
當時路易林人還在澳洲,就囑咐了莊裕幫他找這麽一處房産。
地理位置要好,但不能直接立于鬧市;小區盡量高檔,但裝修不能過度奢華。
最重要的是,這事兒得瞞着路東文。
路家迷信,總愛堅持一些無關緊要的準則,路易林在外面再怎麽胡鬧、一擲千金,路東文都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可要是他連着好幾日都不着家,路東文的電話一定就會開始催命。
路家的門,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來。
他自己的兒子卻總想着往外跑,豈不笑話?
如果路東文知道路易林私自在外添置房産,哪怕是拿來金屋藏嬌,也一樣會惹他動怒。
所以莊裕特地避開了路氏參與投資開發的樓盤,挑了這套大躍層。
莊裕上一回帶路易林來這兒的時候,路易林還不甚嫌棄,說這樣優越的地理位置卻四周空曠,早晚附近要新起樓盤造新的商圈,到時候四面施工恐被噪音吞沒。
莊裕一番良苦用心被路易林這麽一說,頓時面上不悅,随即拿話去堵他:“等這周圍施工,你換個地兒住不就行了。再說了,就是個偶爾過來放空玩樂的地方,你還真當是你家呀?你要是連着幾天都住在這兒,回頭你爸不打斷你的腿,沒準兒查到我頭上連帶着我也要跟着你遭殃,你還不對我說話溫聲細語一些。”
路易林也就是那麽随口一說,可話說到這裏,他不知怎的就想頂那一句:“說不準哪天路家那宅子裏就進了新人,到時候我被新人攆走,這裏可不就是我唯一的退路麽?”
莊裕覺得好笑,“您在這兒跟我說笑呢?路叔叔再怎麽狠厲無情,你可是他親兒子,以後路家這些萬貫家財不都是要傳給你的,生不帶來死不帶去,他難不成對你還有外心?”
那時候莊裕哪裏知道路家現在面對的紛争。
路東文轉移走的那小半江山,還不知道是為外面哪個野種呢。
回頭再把一個日暮西山的路氏交到他手上,意義何在?
這一兩年,國家提倡廉政節約,不定期總有中央的人到各省市巡視,雖然如今路易林外公的位子做得還算穩,但誰沒有點不經查的秘密?萬一哪天外公這邊出事,路東文為了自保,與沈家撇清關系,轉身再搭上雲家那樣的好盟友,路易林和沈夢欣說不定真的就要被掃地出門了。
路易林是個無用的兒子,沒有人比路東文更早清楚這一點。
不是所有的豪門都能有莊家那麽齊心,路家原本就有一堆經不起扒的秘密。
所以路易林最羨慕莊裕。
吳青楠把車停在地庫,幾個人乘電梯上樓。
樓層不高,萬一停個電或者遇到臺風、地震這樣的自然災害,從樓梯通道逃生也便利,莊裕開玩笑地這麽說。
滬城常有臺風經過,雖于普通人影響不大,但路易林哪裏是普通人。
莊裕打趣:“滬城的天要是塌了,還得指望你們路家頂着呢,你可得平平安安給我活到一百歲。”
趙明熙笑,抱着愛德華的胳膊輕輕擦到路易林的袖子。
只是早秋,路易林卻還在襯衫外面套了件風衣,下面穿一條休閑的西褲,風衣和褲子是一淺一深的卡其色,鞋子搭的是一雙圓頭的皮鞋,鞋頭微微發亮。
趙明熙透過電梯裏的鏡子去看路易林的臉。
他今天沒有戴眼鏡,發型是幹淨利落的背頭,少見地露出一整片額頭。
趙明熙這才注意到他濃密的眉毛下精致的眉骨,立體的眉心三角區,深邃的眼窩、高挺的鼻梁以及堪稱完美的海鷗線。
他是這樣一個樣貌家世都被老天偏愛的人。
難怪在男女之事上從不走心。
這要是一旦走了心,任哪一個女子獨享了去,未免太過暴殄天物了。
出了電梯,莊裕熟門熟路。
考慮到天色漸晚,他問路易林:“一會兒把這個醜八怪安頓好,咱去哪兒吃飯?”
趙明熙去看莊裕,還以為他口中的醜八怪是指自己,剛想開口,意識到他大概說的是愛德華,又悄然閉嘴。
反倒是路易林主持公道:“我們愛德華哪裏醜了,你見過誰家的貓有他這樣的皇族氣質?”
還護犢子。
趙明熙在心裏默念這句。
路易林走在趙明熙側後面,看她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聽見他和莊裕說:“我等會兒有個局要去,很快回來,你負責安頓好愛德華,順便給趙小姐介紹一下我們這套房子的優勢和亮點,談妥了拟一份租房合同發給我,我回來的時候打印了拿過來。”
“對了,”路易林面朝趙明熙這邊看過來,問她:“雲南菜你喜歡麽,我晚點兒打包些回來,餓了冰箱裏有速食,可以先墊一墊等我回來。”
趙明熙愣愣地點頭。
他說他有個局,莊裕事先不知道,由此可推斷一定不是昨晚上那幾位。
也不是哪個姑娘,否則沒有很快就回的道理。
“想什麽呢?”開了門,趙明熙遲遲不踏進去,路易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怎麽,這麽一時半刻也不舍得我走?”
說話又換回從前的輕佻語氣。
趙明熙推開他的手,卻沒有再像從前那樣覺得有被冒犯。
她現在知道,路易林這個人說話就是這樣。
天生的薄幸風流,對着誰說話都暧昧。
“我在想,路少要是不嫌麻煩,可不可以單點一份擂椒皮蛋打包回來,有點嘴饞。”趙明熙想起上一回去吃雲南菜,味蕾至今難忘。
莊裕倒是不理解,“你有局出去,為什麽要我們守着等你,等也就罷了,我們還不能自己叫餐過來吃,非要餓着肚子等你回來,哪有你這麽欺負人的。”
路易林擺擺手,“你們自己叫餐也行,我就是順帶一問。”
吳青楠把後備箱給愛德華買的東西都送進屋,又開車送路易林去會客。
天黑了一大半。
吳青楠把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碰巧看到也在倒車入庫的一個有些熟悉的車牌。
“路少,那邊那輛是不是雲家的車?”吳青楠怕是自己看錯了。
如果來見的人是雲家老二,莊裕不會不吵着跟來。
路易林順着吳青楠的視線看過去,确實是雲家的那輛商務車。
路易林跟着雲霄坐過幾回。
路易林下車,吩咐吳青楠:“二十分鐘後你到飯店門口等我,我打包幾個菜你先送回去,自己也跟着吃點,晚點兒我自己打車回去,你就不用來接我了。”
言下之意,現在還是讓他等在車裏。
路易林去敲那輛車的車窗,傅寧遠從車中下來,兩人并排往電梯口走。
“有眉目了嗎?”路易林開門見山,人在電梯裏還沒進餐廳,就急于知道事情進展。
傅寧遠環視四周,實在不認為這樣開放的環境适合說話,還是一路憋着進了包廂。
路易林把菜單遞給傅寧遠,“你來點菜吧。”
說着吩咐服務員:“每道菜來雙份,一份先做好給我們打包,一會兒有人來取。”
傅寧遠挑眉:“路少家裏有朋友,怎麽竟讓我點菜?”
“你的朋友,口味自然是你更熟悉。”路易林面不改色,抱着胳膊看他翻菜單的動作。
火藥味倒是比飯菜香更勝。
點完菜,路易林單加了一道“擂椒皮蛋”,吩咐打包。
又問他一遍:“事情查的怎麽樣?”
傅寧遠面色凝重,把玩酒杯的右手停在杯口,問路易林:“你确定那個女人背後有一片紋身?”
路易林點頭:“不是紋身就是胎記,我親眼見過,不可能記錯。”
傅寧遠搖頭:“雲素背後是有一片紋身,可她和你父親沒有任何不茍的關系,雲氏的賬我也試着摸過,沒有任何受利于路氏的部分,我覺得你是不是懷疑錯了人。”
路易林不願相信。
“雲霄當時和我說雲姐姐背後有塊紋身的時候,我還覺得不太可能是她,但聽舅舅分析,如果不是滬城同樣有頭有臉的人物,我爸斷不可能把人帶到家裏面來。孰輕孰重,他是最拎得清的。”
說白了,路東文在外面怎麽亂來都不是大事,可他将人帶回過家裏,現在又把集團近年來的分紅轉移到海外,這樣的一系列操作,實在是讓他惶恐不安。
傅寧遠也是實話實說:“雲素和你父親之間,絕對沒有任何瓜葛,我想我們的交易就到此為止了,剩下的路您要自己走了。”
路易林點頭:“我也不勉強,答應你的投資我照常投你,你打算什麽時候回宣城?”
“不回去了。”傅寧遠微微抿唇,擠出一抹自嘲的笑:“我和趙明熙之間緣盡于此,這段時間我想了很多,或許我本質上就不是那種甘于安定能給她安穩生活的那種人吧,我認了。”
路易林聽出了他話裏的無奈。
雖然一開始調查傅寧遠這個人的時候,他就有預感這個男人絕不簡單,不論是頭腦還是抱負,絕不僅僅是區區一個公司總監的位子能滿足的了他的。
所以面對那樣豐碩的誘惑,他很難扛得住。
但後來接觸到趙明熙,兩人之間的某些默契又讓路易林産生一絲猶豫。
傅寧遠有一雙深情的眼睛。
所以路易林也曾相信過他是真的不舍得放棄趙明熙。
可到底還是做了大多數人會做的選擇。
倒也不難理解。
路易林說:“那你想要什麽報酬,不妨直說,我能答應的都會盡我所能幫助你。”
傅寧遠還是搖頭:“也沒幫上路少什麽,權當是謝你上回在宣城幫趙叔叔安排手術、替我盡的心意吧。”
一頓飯,竟然吃的“兄友弟恭”。
本章重寫于2023.8.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