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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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意壓制下的記憶在腦海中翻攪出了一片大浪,衛雲疏努力地維持着面容上的平靜。她的一顆心好似被刀斧劈成了兩半,一半停留在了過去,因那熟悉的功法和氣機陷入情感的漩渦中;另一半則是努力地從中掙紮了出來,将心思放在了甘淵上。在元初沉默的時間裏,衛雲疏好似溺水的人。她曾經竭力掩蓋的情緒上浮,不由得在心中想,如果洛泠風來到了上清神域,她該是什麽模樣?
在衛雲疏那明顯不同于往日的視線裏,元初的臉上笑意更深。她并不怕被人看穿什麽,紅唇翕動着,很平靜地回答了衛雲疏的話語:“我修太清真水。”
聽到了“太清真水”後,衛雲疏不可避免地想到了“洞淵真水”,這是洛泠風的根本法。她分不清到底是失望、懊惱多,還是如釋重負多些。她的眼神光有些渙散,看似落在了元初的身上,實際上沒有一物在她的眼中。水潮漸漸地平靜了下來,一望無垠的海域不再掀起大風大浪,可衛雲疏的心,一時半會兒卻定不下來了。
元初溫和地開口:“薄道友?”
衛雲疏回過神,她硬生生地挪開了視線,擠出一抹很牽強的笑容,說:“道友神通當真高妙。”
“不如薄道友。”元初淺淺地笑。
衛雲疏心不在焉地附和了一句,同元初告罪了一聲,便轉身回到了艙中。她走後,元初一個人立在了船頭。她明明還是笑着的,可身上帶着一絲說不上來的寒意與冷峭。殘缺的記憶不知道要什麽時候能夠複原,到了如今,她才發現萬年的時間竟是這樣的漫長。
前往赤海的道上,衛雲疏、元初二人沒有再碰到劫道的妖修。半個月後,她們抵達了赤海邊沿的一座島嶼,稍作修整。在從舟上下來的時候,與那些修道士擦肩而過,聽到了一些怨聲載道的話語,都在說無始天域的風氣很差,許多人都遭遇了不明妖修的攻襲,甚至有同道重傷身亡的。不過島上舟行的妖修們神色冷冰冰的,明裏暗地嘲諷他們不知雇傭修士。衛雲疏細細地觀察,發現遇襲的都是沒雇傭舟行護道修士的龍舟,心中頓時有了數。
“舟行與那些修士暗地裏有勾結。”衛雲疏平靜的話語聲中,藏着非一般的篤定。她甚至用錄功冊問了此事,得到了一個确切的答案。舟行與大盜果然是沆瀣一氣。那麽前往赤海中心的路,會真的得到平靜嗎?或者佯裝無事發生,從舟行雇傭些許修士來護航?
“無始天域中一開始大大小小的舟行很多,後來經過幾回動蕩,只餘下了十來個。在這十來個中,以海域名為號的舟行最是勢盛,它們比那些小舟行要可靠些。”元初想了一會兒,又說,“不管怎麽說,要前往赤海,赤字號的龍舟最好用。”
衛雲疏思索了片刻,又說:“可他們是一夥的,我們殺了那妖修,舟行不會報複嗎?”
元初好笑地看了衛雲疏一眼:“薄道友,現在思考這件事情是不是有些晚了?”頓了頓,她又說,“無始天域的妖修們慕強,若是敗了,他們只會覺得輸家無用,不會替他報仇雪恨的。損失了幾個沒用的人,對偌大的舟行而言,不算半點損失。”
衛雲疏若有所思說:“元道友對無始天域也了解許多。”她是外來人,只能從典籍和錄功冊上得到消息。前者失于籠統,後者麽,雖然應有盡有,可你不提問無人會主動告訴你什麽的。若是自己沒想到的地方,那就只能夠被無知籠罩。
元初從容道:“我要來赤水取東西,自然要了解無始天域的方方面面。”
衛雲疏注視着元初,輕輕道:“是嗎?”從“橫絕山”開始,她就有點懷疑元初的身份了。有時候以為她是甘淵一脈,有時候又覺得不像。她到底是什麽來歷?所謂的“玉京真傳”是不是跟自己的“玄主座下”一樣,是一種僞造出來的名號?
元初從衛雲疏的眼神中猜測出了她的意思,她并沒有佯裝無其事的打算,而是直白地問道:“薄道友在懷疑我嗎?”沒等到衛雲疏應聲,她又笑着說,“如果發現了什麽不對勁,薄道友是不是還準備在外頭将我殺了?如此,也不算是違背學宗的規矩,是麽?”
衛雲疏撇開了視線,不動聲色道:“元道友多心了,我并無此意。”她的确對元初動過殺念。她身後還有浮黎仙域在,一切都不容有失。若是有什麽威脅出現,她必定會竭盡全力将其蕩平。
元初聞言露出了一抹淡微微的笑容,她朝着前方望去,一艘艘龍舟上都張着“赤色”的旗幟。忽然間,有三艘異樣的龍舟斜裏闖了過來,張着的是一面青色旗,上頭金線繡着“螣蛇”紋路。這三艘龍舟顯然不屬于赤字號。“薄道友。”元初提點了一聲。
其實不用元初多說,衛雲疏也看到了那沖入赤色旗中的螣蛇旗。對于那幾艘冒失的龍舟,舟行的主事很是憤怒,将自身磅礴龐大的氣機向外一放,排山倒海般向着前方壓去。而那螣蛇旗船只搖晃了一陣,一道螣蛇法相張牙舞爪地顯出身形來。它的氣機不如舟行主事,可瞳中光芒炯炯,很是森戾。那主事不知怎麽回事,很快就偃旗息鼓。一陣轟隆的鳴聲傳出,赤字號的龍舟向着兩側散去,頓時讓出了一條寬道來。
元初道:“那螣蛇旗的龍舟不比赤字號的差。”
衛雲疏擰眉:“這螣蛇旗是什麽來歷?”方才的螣蛇法相在匆忙中只得了一瞥,可從殘餘的氣機中,依舊辨認出幾分熟悉的氣息。若是她一人獨行,早已經設法去追索那道氣機了。
“不知道。”元初瞥了衛雲疏一眼,溫聲說,“可能和無始宗的宗主有關。無始宗主螣蘿上真,其真身便是一條騰蛇,出現在這裏的可能是她同血脈的後嗣。也正是因為此,赤字號才會選擇退讓。”
衛雲疏恍然大悟般颔首:“原來是這樣。”
元初提議道:“除了赤字號外,又出現了可以橫渡赤海的龍舟,不如去問問究竟?”
衛雲疏本就在找恰當的理由去打探消息,如今元初一提,正合了她的意願。她笑道:“那就依照元道友的意思吧。”打定了主意後,衛雲疏率先掠向了那三艘螣蛇旗的龍舟。她的動作不算快,到的時候,已經有數名眼熱心切的妖修過去了。在無始天域中,真龍為貴,其次便是螣蛇。要是能夠搭上螣蛇血脈,日後道途必定會無比通暢。
螣蛇舟中,主事的是一個年輕的女修,她着一身黑色的勁裝,腕間糾纏着一條碧綠色的蛇。她面上沒什麽表情,渾身散發着生人勿近的氣息。那些個侍從也不敢輕易靠近,只隔了一段距離問:“真人,來的人都讓他們上舟麽?”
女修淡淡道:“自然。”這次只遣了三艘龍舟過來,赤字號舟行不會因為這跟她撕破臉。她是不會親自去見要上龍舟的客人的。忽然間,她的神色一凜,眉心深處仿佛被針一刺,并且生出了一種莫名的預感。将手上文書一放,她已經一步向前邁出。她的視線放到遠處,又慢慢地向內回首,最後定落在了長身玉立的衛雲疏身上。緊接着,眼前一道水波蕩漾開,那潛藏在了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深處的記憶,緩緩地浮現了上來。一個晃神後,她陡然間明白了自己的出身、來歷。
那頭衛雲疏也看清楚了女修的面容,那股熟悉感落定,入眼的果真是分別數年的故人——無塵海妖修禦長風。內心深處悵然意并着輕快的喜悅上浮,她朝着前方人笑了笑,打了個稽首。禦長風默不作聲地回了一禮,良久後,她才問道:“二位要租借龍舟嗎?”
衛雲疏溫聲道:“正是。”
禦長風說:“随我來吧。”跟随着禦長風的侍從,雖然有些不明所以,可仍舊向前一步,做了個“請”的手勢。她們的身影很快就消失了,留下的妖修一個個露出幾分羨慕甚至是嫉妒的神色來。
與故人相逢,衛雲疏自然是有許多話想問,可礙于元初這麽個外人在,除了租借龍舟,她絕不提其他的事情。禦長風本以為元初是衛雲疏尋找到的同道,然而幾句話下來,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也閉口不言故舊,轉而提起了赤海中的赤藻。
“這赤藻是萬年前生出的,傳言是有個修血功的大能死在這裏,鮮血染紅海域,使得原本尋常不過的水藻變成異種。你們這個時間來赤海,十有八九是為了赤水之精。而赤水之精在赤海深處,龍舟不能下潛,得自身進入水中,如何避開赤藻,是個難題。”
衛雲疏溫聲詢問道:“道友有什麽建言嗎?”她在錄功冊上看過了,潛入海中的方法有很多,要麽是借助法器護身,要麽就是以自身神通法力蕩開,或者去服用丹丸。
“我沒有其他建議,總歸是丹藥、法器之流。”禦長風想到了什麽,眉頭微微地皺起,她又說,“我只是提醒你們一點,赤水之精是萬年一生的寶材,其靈機蕩開,赤藻也得其蘊養。在那浩蕩的藻群中,也許生出了一尊大妖。若是如此,尋常時候的準備,未必能夠應付它了。還沒到赤水之精誕生的時刻,道友不必趕着入赤海。”
衛雲疏道:“多謝。”怕元初看出端倪,她也沒在此處多停留。告辭離開後,在島上找了一塊僻靜之地,她才轉向元初道,“元道友覺得如何?”
元初:“薄道友,你的劍上神通可斬出陰陽二氣,可劍器層次不足,運轉間多有滞礙,無法一劍将所有斬破。若赤藻真如那道友所言,生出了一尊大妖,其層次必定不低,那去赤海一路也會更加兇險。”停頓了片刻,她又說,“我可以先将元石給道友。”
衛雲疏聞言很是心動,可思忖了片刻,她搖頭拒絕了:“我知道道友心中的顧慮,劍上的缺陷我會設法以其他神通彌補。元道友,你若是将元石給了我,有沒有想過,未曾取到赤水之精會如何?”她不想白白地欠下這麽大人情,擔上莫大的承負。
“我既然來了,自然也做好了失敗的準備。難不成因此行失利,道友之助就不是助了嗎?”元初勾了勾唇,又說,“薄道友,按照神域的規矩,請人同行不管成敗,都要給酬金的。這點,你難道不知道嗎?”
衛雲疏眼皮子跳了跳,總覺得元初話中有話。她心神微微一凜,藏住了眸中的警惕,又說:“元石不易得,薄某只是覺得自身擔不起。”
元初笑了笑說:“它的确不容易得,可它只是對劍器有用。我不修劍道,它在我手中不過是一塊廢石而已。用一塊廢石換取赤水之精,是我賺了便宜。”
衛雲疏沒有被元初的話說服,她道:“按照元道友這話,赤水之精于我無用,用無用之物更換寶材,是我得利了。”
元初嗤笑了一聲,她定定地凝視着衛雲疏,意味深長道:“今日才知薄道友如此牙尖嘴利。”
衛雲疏垂着眼睫,面色不改。
元初見那一番話勸說不了衛雲疏,想了一會兒,又說:“鬥法時,一線之缺,便能斷生死。薄道友,若是因劍器不圓滿,累得你自身甚至是你我二人都落敗身亡了,那就說什麽都來不及了。你要是覺得心中有所虧欠,到時候設法從其他地方彌補我就是。我将元石給你,也不是你,而是為了赤水之精。我現在将話說得再明白點吧,我不希望因為你的缺陷,導致謀劃落空,有礙道行。”
“薄道友對我的态度有些異樣,是我在不知道的時候得罪你了嗎?如果真是這樣,你完全可以将我看做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只是兩兩合作。等到赤水之精拿到了就一拍兩散。”元初的笑容斂了起來,說話的語氣也越來越冷厲,“你既然決定了與我同行,那就請你記住,我的目的就是你的目的,沒有什麽比取來‘赤水之精’更重要的事情了。”
衛雲疏被元初的一番話戳中了那藏着幾分躲避的心思,她面上浮現了一抹赧然。擡起頭凝視着元初半晌,她輕聲道:“抱歉。”
元初繼續冷着臉道:“這兩個字沒有任何用處。”将元石取出來遞給衛雲疏,她又說,“你去打磨本命劍器吧,我在此處等你。”
衛雲疏暗嘆了一口氣,朝着元初道:“多謝。”她找到了一處山洞,在外雖有元初護道,可仍舊落下了幾個陣盤屏蔽異氣。待到一切都做完後,她才将太一劍祭了出來。心神催動,背後劍光紛紛掠出,宛如滿天星辰般向着元石上落去。太一劍與她心神相同,不需要以地火天爐煉劍,而是以她自身的神意、靈機錘打。無窮無盡的劍芒落在了元石上,頓時牽動了銀色的水波紋。
在恍惚中,仿佛一道又一道虛影朝着劍上來。而太一劍化作了一道流光,在虛影中來回蕩動,越來越完善,附着在上的劍意也越來越圓融自如。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衛雲疏察覺到了氣機一陣,她莫名地感知到了一種蛻變在發生,當即将心意一引,霎時間一道清亮的劍鳴聲響起,一點流光便躍至身側。它不再是劍器的模樣,而是化作了一團劍丸懸浮在了前方,流光溢彩,光輝奪目。細細看去,其上方附着着赤、金、藍三種顏色,時而如烈陽一化,時而如月輪顯形,劍芒條條垂落,又似萬點星辰,浩瀚而深邃。衛雲疏屈指一彈,劍鳴铮铮。可衛雲疏仍舊感覺太一劍沒走到盡頭,前方似是還有一道薄膜在。可她現在沒有辦法将其點破了。思忖片刻後,衛雲疏将太一劍一斂,頓時将逸散的光芒收束住。等到從山洞中遁離出去,她才感應到時間的流變,距離她閉關已過了兩月,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薄道友成功了嗎?”坐在山頭的元初起身,一步踏來。
“祭煉成了。”衛雲疏應道。若是這個時候再進藏魔窟中,她根本不需要天雷和周天禁法,只要将太一劍祭出,對于功行不高過她的邪魔,這一劍必定會落中。也是因此,她才發現元石對她的用處比想象得還要大。若太一有缺,元石是唯一将之補足的寶物。要是沒能成功取來赤水之精,那她欠元初的人情可就大了。
元初說道:“那位道友說得不錯,赤藻的确生變了,陸陸續續有不少修士返航,周身靈氣被赤藻侵蝕了不少。若是不出意外,那赤藻裏頭誕生的大妖,也要取赤水之精的。”
衛雲疏眉頭一皺,一顆心沉了下來,事情向着壞的方面去了。
元初還是很樂觀,揚眉笑道:“不過也有好處,那些為財而來的修士決意退去了,這意味着與我們競争的修士會變少。”
衛雲疏思忖了片刻,問道:“那大妖是什麽層次?”
元初應道:“約莫上仙、玄仙境界吧。”一般這兩個境界的修士會在外頭走動。等到功行高一點,就時常在天外采攝鈞天紫氣修行了,根本不會卷入俗世中。除非出現了同個境界的“賊”。如今無始宗那邊沒有上真過來,說明那新生的大妖未到真仙境界。“對了,那赤藻中的大妖,自號‘赤霄’。”
衛雲疏眼皮子一跳,訝聲道:“赤霄?”這個名字有些耳熟,衛雲疏稍一思索,便從記憶中找出了與之有關的訊息。當年桑缺斬殺“十惡”,其中就有一位道人名號“赤霄”!衛雲疏沒有提起當初從典籍中看來的內容,而是一瞬不移地凝視着元初,問道,“赤霄這二字有什麽不對勁嗎?”
元初詫怪地瞥了衛雲疏一眼,反問道的:“薄道友不是借了很多典籍回去嗎?難道沒瞧見萬載前的道人?書中說了那位上真追殺他,卻不曾寫明赤霄道人死在了哪裏。興許就在赤海吧,先前那螣蛇就講了,赤藻是因鮮血而變異的。”
衛雲疏輕描淡寫道:“忘記了。”她覺得有些奇怪。無相學宗有“缺”字石,與桑缺有關;鑒心湖是桑缺身隕之地;橫絕山是桑缺殺惡之地,就連這遠在無始天域的赤海,也有可能與桑缺有關系……她來到上清神域所經歷的一切,都脫不開“桑缺”這個人。這是一種命中注定的緣分嗎?還是有誰在暗中牽引?可除了來到赤海是元初相邀之外,其他的都是她自己做下的決定。
元初沒在意衛雲疏的敷衍,她溫聲道:“到底如何,打過一回才能知道。”
衛雲疏一颔首,很是贊同元初的話語。太一劍已經煉成,不必再拖延了。她與禦長風是舊識,登的自然也是螣蛇旗的龍舟。朝着禦長風告別後,将舟上禁制一起,頓時大舟劈開風浪,向着海中心去。不到半刻鐘,龍舟便進入了赤海。在此間,赤、藍二色形成了一道界限分別的分隔線。放眼向着前方望去,如烈火燒雲,是一片詭異血腥的紅。
滋滋的聲音從下往上攀爬,密密麻麻的,幾乎蓋過了浪潮聲。衛雲疏向下一看,便見無窮數的赤藻與龍舟上的禁光相接,發出了一片磨金銷鐵的腐蝕響動。這些赤藻是沒有意識的,見了什麽都要攀附,将之化為赤潮裏的一部分。不到半個時辰,它便從舟底攀滿了周身。隔着一層禁光,它并不能對修士如何,可瞧着很是詭異,令人毛骨悚然。
衛雲疏嘆氣道:“這還是邊沿,赤藻的濃度不高。”随着龍舟往赤海中心去,那股擠壓之力更為強烈了,連帶着一艘大舟都在波瀾中搖蕩了起來。龍舟上光芒清湛湛的,往下一掃,蕩開了不少的赤藻。衛雲疏負手立在了船頭,觑着那血色海洋,心念微微一動。太一劍受到她的心神牽引,長鳴了一聲,頓時化作千萬點星芒飙飛而出。将前方路徑上的赤藻一一消殺。赤藻消失後,水波蕩開,海面澄澈了起來。由于劍氣仍舊在其中回蕩,望去如一條銀河玉帶,向着前方鋪了數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