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4章
084
北洲防線,萬裏長城外陰雲遮日,隐隐透着一股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
窗棂在勁風中開關,發出了“啪啪”的聲響,案上的書卷翻動,連帶着狼毫一起在陰風中擺起。
顏丹渥面無表情地坐在了蒲團上,手中握着一枚玉簡,是從雲中城來的消息。
在這兩年中,雲中城四家洞天隕落,世家子弟零散,諸浮島上已是一片亂象。它完完全全地落入了洛泠風的手中,而洛泠風則是做了一件堪稱是瘋狂的事情:将雲中城裏諸寶庫向外開放,推動有意者邁入更高的境界。那幾大世家不願意,可後起的,想要借助這個大變動的機會成為新的“世族”。不管他們有什麽心思,都是排斥無始宗的,能夠為盟友。
池風潮輕手輕腳地進了屋中,朝着顏丹渥一拜道:“恩師。”
“你來了。”顏丹渥望着門下的得意弟子,溫聲道,“雲中城那邊有一大批修道的資糧送到,你率領一些人過去接應,莫要被邪魔劫道了。”說起來,北洲那邊的五尊洞天并未做什麽過分的舉動,反倒是日複一日地将罪惡長廊邪修的屍身堆在了長城外,無聲地表達自己的“赤忱”。反倒是關內,尤其是與南洲接壤之地,冒出許多以“解救神君”為口號的修士,他們直接沖着萬裏長城來的,讓人不勝其煩。這回雲中城送來修道的資糧,他們若是知情,定然會去半道截殺。
池風潮畢恭畢敬地應了一聲“是”。頓了頓,她又道:“先前沖虛宗的道友們帶來了不少雲中五世家中的旁支子弟,他們有意斬殺邪魔之輩,是否将他們也編入隊列中?”
顏丹渥道:“若是有心共同對敵,不需在意對方出身。”那幾家的洞天已經被殺得幹幹淨淨,這些世家子背後無了洞天作倚仗,與尋常宗派的弟子沒什麽區別了。他們若是想回到過去的生活,只能夠沿着先祖的路再走一次。
池風潮一臉明了地退了下去。
她離開後沒多久,顏丹渥也站起身,她踱步到了窗畔,伸手關窗。但是在即将把兩扇窗合上的時候,一陣更為強勁剛猛的風,直直地撲到了臉上。顏丹渥手一松,眼神微微一沉。凄厲的嘯聲自遠處傳來,夾雜着一股燒焦的氣息。顏丹渥擡眼望去,長城外,那堆積着邪修屍體的地方驟然燃起了無邊的火焰,其後隐約有一具鯨骨在暗影中緩緩移動。顏丹渥眉頭一皺,“啪”一下關上了窗戶。
啪啪啪,接二連三的響動在不周山聳立的金殿上炸響,那镂刻在了縫隙裏的法符熄滅,原本籠罩着整座大殿的困陣一點點地消融。片刻後,好似有海潮聲響起,一道紅色的身影從轟然大開的殿門中邁出,一拂袖,便化作了一團遁光掠向了蒼穹。
當初秘境之事後,洛泠風曾在不周小住了一段時間,她自然認得衛雲疏的洞府所在。自殿中出來時,她想也不想便徑直前往衛雲疏的住處。以她的修為,完全可以将那緊閉的石門轟開,可在洞淵重水騰躍時,她內心深處忽地生出了一份遲疑。緩緩地吐出了一口濁氣,她一彈指,洞淵重水頓時如墨點濺落在衣擺上,那滔天的兇勢眨眼便消弭了。
就在洛泠風腳步躊躇時,石門突然間開了。鑲嵌在壁上的明珠照亮了這條山道,洛泠風沒再遲疑,擡步邁入其中。她走得很快,衣袍帶風,仿佛身後有什麽在追趕。沒多久,便到了豁然開朗的洞中,一擡眸,就看見了盤膝坐在石床上打坐的衛雲疏。
洛泠風撫了撫額,記憶中還浮動着在這裏發生過的争執。她的神色一變再變,最後微微一笑,朝着前方溫聲開口:“衛雲疏。”
衛雲疏睜眼,她起身下了石榻。一拂袖,洞中頓時出現了一套擺放着茶具的石桌、石凳。說了一聲“坐”後,她端起藏着靈韻的靈茶,傾倒在白瓷杯盞中,動作如行雲流水。以洛泠風的性情,不來找她她才會覺得奇怪。這樣也好,在真正的決戰前,解決那段早已經有結果的無望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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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把還隐瞞着的一切打算都告訴我嗎?”衛雲疏先開口。
洛泠風沉默,她的謀劃不能讓人知道,尤其是衛雲疏。半晌後,她才說:“衛雲疏,我——”
“停,我不想聽了。你看,我們之間,只能這樣了。”洛泠風甫一開口,衛雲疏便滿臉倦色地打斷了她,她搭着眼簾,手指摩挲着茶杯,緩緩道,“其實我想說的話,早在之前就已經說過了,可你一直不願意聽。那麽現在,我就再說一次。”
洛泠風的面頰一下子就變得蒼白,內心深處浮起了一抹不祥的預感,她迫切地想要衛雲疏将那未出口的半截話咽下去。她的心緒起伏着,試圖喝茶來平定內心深處的那股躁意和不安,可指尖才觸碰到茶杯,那不受控制的靈力便傾瀉出一點,使得茶杯四分五裂!茶水在石桌上蜿蜒流淌,沿着桌角低落,沾濕了洛泠風的衣襟。
聽到了砰一聲響,衛雲疏連眼皮子都沒有動,她沒看洛泠風,說出了早已經在心中想了千百回的話語:“你那樣看我,讓我覺得很傷心。你給我預設了一個錯的動機,之後我再怎麽做,都是為了達成目的獻殷勤,都是僞裝出來的虛情假意。可後來我想明白了,經歷了那麽多慘痛的事,你豎起無法攻克的心防是應該的。再加上太歲金砂作祟,你沒有徹底堕入邪魔道已經很好了。”
“當初我說的沒有恨過你是真的,我一點都不恨你。但是這不代表着我們能夠回到最初。你我之間,說兩不相欠已是不可能。可我現在不知道糾纏下去有什麽意義了。相呴以濕,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①你覺得呢?”
衛雲疏的聲音太平靜了,一股寒意由肺腑間陡然升起。洛泠風心中浮着一種什麽都抓不住的惶恐感,她不願意,她不甘心!在她明了自己在做什麽的時候,她已經閃電般地起身,伸出了手,握住了衛雲疏的手腕。囚天鎖金芒浮動,交錯的鎖鏈撞擊間發出了清脆叮鈴的聲響。洛泠風頭暈目眩,低垂的眼眸中浮動着薄紅的光。她沒有再做什麽,而是松開了手,慢慢地坐了回去。“你還是心有芥蒂。”洛泠風的聲音帶着幾分凄楚。
“我不是聖人,你也成不了聖人。”衛雲疏平靜道,“比起以後走向更糟糕的結局,停在這裏對你我都好。”“聖人心”的歸位讓她與洛泠風的對話有了正常持續的可能,她的視線黑沉沉的,百般滋味,面上一點都不顯,仿佛一具沒有半點感情的玉雕。
“怎麽樣的糟糕?”洛泠風執拗地問。她的心中纏着一團密密麻麻的線,很難理清楚頭緒。
衛雲疏沒有回答,浮黎仙域的事情并未解決,她們這一方沒有必勝的把握,她不知道自己到底還有沒有以後,生離死別都是痛苦。洞府中一片安靜。兩個人就這樣隔着一張石桌相對着,誰也沒有主動說話,只剩下彼此的呼吸聲。半晌後,衛雲疏才又重新開口:“浮黎仙域現在一片亂象,內有洛水神宮、無始宗,外有五尊原初邪魔,更別說上頭的神域,對這方地界虎視眈眈了。”
洛泠風:“嗯。”她眼中驟然間燃燒起一縷赤色的光焰,她咬牙道,“我去殺光他們。”沒等衛雲疏回答,洛泠風又啞着嗓子說:“那時候你會告訴我怎麽樣的糟糕了嗎?”
衛雲疏問:“你想要什麽呢?”她擡眸看着洛泠風,眼中露出了幾分迷茫之色,“你想要回到當初困苦卻快活的那段時間嗎?還是想回到雲中城的那種相敬如賓?你想從我的身上獲得什麽?”
洛泠風的臉色恢複了平靜,她輕聲道:“我的人生中只有你了。”
衛雲疏笑了一下,她的笑容中有一種熱情逐漸燒成冷灰的疲憊和倦意。“你寫完的琴章叫《不歸路》是嗎?可以再為我彈一遍嗎?”這句話落下後,洛泠風原本就蒼白的面頰變得更慘白了,她的嘴唇翕動着,想要反駁幾句,可是又一個字都說不出來。那顆被按回胸腔的心在瘋狂跳動着,好似要從那個無法愈合的創口跳出。她凝視着衛雲疏,止不住顫栗了起來,最後伸手一拂,取出了那把以“絕弦”為名的琴。
琴音驟然間撥響,洞府中的氣氛壓抑得可怕,安靜得有些吓人。衛雲疏微微阖着眼,當初那股瀕臨絕境的無望像是上輩子那樣遙遠了,痛徹心扉的凄涼和怆然最後也會随着時間慢慢地流逝,最終什麽都沒有剩下。她輕輕拂袖,太一劍置于膝上,指尖輕輕地彈在了劍身上,應和着《不歸路》的節拍,仿佛在聽別人的故事。許久後,琴音戛然而止。衛雲疏極為短促地笑了下,說:“如果那時候我死了,而你只剩下目的達成的痛快就好了。”
洛泠風的胸膛劇烈起伏着,她右手砸在了琴上,豁然間站起身。她有太多的話想要說,可到了唇邊又不知如何繼續下去。她也開始想“如果”了,可世間哪裏來那麽多的如果?!“衛雲疏——”洛泠風終于聽到了自己的聲音響起,那沙啞的音調一點都不像是從自己嘴裏發出的,她問,“你還愛我嗎?”這句話脫口的瞬間,洛泠風仿佛被凍結住了,呼吸和心跳都在剎那間停止。在等待答案的時間裏,她像是雕塑紋絲不動。
衛雲疏沉默了一會兒,嘶啞地吐出了四個字:“不重要了。”
洛泠風的肩頭開始顫動,動作逐漸變得明顯。
她越是要自抑,就越是克制不住。
可那股幾乎要撐破軀殼的情緒最終沒有發洩出來,她死死地将糾纏了她數年的魔障按了下去,擡頭看着衛雲疏,很是平靜道:“我知道了。”她面無表情地站起身,将絕弦琴收起,一聲不吭地往外走,只是臨到出去時,扭頭看了衛雲疏一眼,道,“對不起。我會還你的。”沒等到衛雲疏的答複,她頭也不回地走了。一道自鎖骨而起的金紅色紋路若隐若現,最後悄然無聲地崩裂。
等到洛泠風離開後,衛雲疏木然地起身,石桌、石凳頃刻間化作齑粉鋪灑了一地。
鮮血從指尖淌落,她的身上帶着揮不散的冷氣。許久之後,她閉了閉眼,将那如洪流般沸騰洶湧的情緒壓了下去。
“最後一次了。”她自言自語道。讓她來做這個揮起利劍斬斷一切的薄情人,那麽以後就不會懷想,不必懷想了。
南洲無始宗中。
六道光芒氤氲的化影同時出現,各據一張銅案,神色甚是凝肅。
“雲中城開放寶庫,一半傾向了萬裏長城。我小寒山數名元嬰一道攔截,可碰到了一只異獸,最後全軍覆沒。”溫顯仁的面色不太好看。
“洛泠風若是徹底地傾向了不周,那局勢于我等而言,便沒有多少優勢了。”湯問天也跟着道。目前洛水神宮中無人有把握成就洞天,真正到了這一境界的,滿打滿算也是六人。而不周有了洛泠風、鸾君的加入,在人數上頓時與他們持平。“北洲的那五尊不準備動彈嗎?只是一人持有道器,能攔截五尊不死不滅的洞天?”說到了最後,湯問天的語調中滿是狐疑。
萬靈道人搖頭道:“那萬裏長城生長成的道器專門是困阻那五尊的,與尋常道器不同。對我等而言只是單純防禦之用的道器,對五尊就不一樣了。”其實他們也奉命帶了一件道器下來,已經設法送入北洲了,可惜道器不是攻伐的器具,匆忙之中煉就的,而且只給了北洲一件。他不明白上真的想法,難道防備心如此之重,連下賜更多的道器給他們都不願意嗎?還是說信任他們的力量?亦或者另有謀劃?
溫顯仁眼中泛着寒光:“那我等就該想辦法破開道器不是嗎?”他其實不太明白無始宗為何要在南洲下手,怎麽看都覺得北洲萬裏長城是關鍵。他們前往萬裏長城,縱然不周那處會來攔截,可只要率先将道器毀壞了,那五尊就能成為他們的助力,怎樣都比占據南洲劃算。
萬靈道人看了溫顯仁一眼,沒接腔。他們號稱那五尊為開天辟地起的五尊神君,可那到底是什麽玩意兒,沒人比他們更清楚了。連上界的上真都不願意去觸碰的東西,他們也不想過多接觸了。再說了,只要将靈穴打破了,那附着在四大靈穴上的術法自然可解,到時候他的修為躍然到洞天之上,還需要擔心區區洞天修士嗎?其實時間會讓他們的優勢變得明顯,可他們最缺的也是時間。萬靈道人一時間陷入兩難的境界。
殿中安靜了片刻,衆人等待着兩位上清神域上使的答案。萬靈道人閉嘴不言,溫白顯則是樂呵呵一笑,将話鋒一轉道:“縱然人數上旗鼓相當,我等也不會輸了,別忘記了,我們手中有兩件道器。除此之外,還有一物可利用。”
龍君巴不得早點打起來,他心中那團積蓄的火熄滅不了。猛地扭頭看溫白顯,他心浮氣躁道:“何物?”
溫白顯眸光一寒,吐出了兩個字:“血棘。”這依附着混沌樹而生的東西,辨不清根系,根本無法驅逐了。洛水神宮相當多的弟子被牽制在那方。可那血棘既然能限制洛水神宮修士,自然也可困住不周的劍客。在那遍地血棘中,恐怕劍遁之速都無法發揮出。“聽說那兒曾經有個直通靈穴的地淵?直接進入那邊設儀軌不是很方便嗎?”原本洛水神宮中有下靈穴的通道,然而需要神宮四姓長老聯手,可洛水宮那一脈偏偏被殺戮殆盡,唯一一個小子一點都不懂,他們也只能按部就班來。起初還打過百屠地淵的主意,只是那血棘着實是麻煩,最後只得放棄那念頭。
溫顯仁猶豫道:“那血棘極為厲害,想要大批弟子進入百屠地淵設置法壇儀軌,着實不容易。”
“自然不是真的設置儀軌。”溫白顯看了溫顯仁一眼,笑道,“只是将不周弟子引來罷了。”
湯問天皺眉:“我弟子在血棘中也不自在。”
“無妨,萬靈道友有一法。”說着,溫白顯含笑瞥了萬靈道人一眼。
萬靈道人有些不滿,可也不好在這個時候拆溫白顯的臺,他一拂袖,空中頓時飄灑着數百枚白色的翅羽,他淡漠道:“此輕羽上寄托着本座的一道神通,名曰‘輕羽無量’,将其攜帶在身上,可削減血棘的影響。不過其中所需靈力需要持有者自己提供。”鬥戰之中,天時地利俱有影響。或許戰場不利于自身,可若是對敵方更不利,那也就成了優勢所在。
溫白顯緩聲道:“若是諸君無異議,那就這樣行事了。”
此刻。
北洲蒙晦之地,鯨骨上,無數鮮血潑灑,留下了抹不去的猙獰瘢痕。天幕電閃雷鳴,霹靂光焰下,五位原初邪魔的法相若有若現。
“真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計君的聲音滾蕩而來,夾雜着怒意,俨然還沒從無塵海的潰敗中回味過來。
“妖類就是靠不住。”雍和格格地笑了起來,又道,“那邊只派了一些小輩小打小鬧,我等幾時才能夠跨越萬裏長城?”
計君冷笑一聲道:“我們這樣說倒是無妨,但是雍和師妹你有這樣的苦惱嗎?”
雍和神色微微一變,寒着臉惱聲道:“這是什麽意思?”
“我信不過那邊,不想在等了。”手中托着腦海的無首尊者羅睺将腦袋擰向了雍和,嘴唇一張一合,“師妹化身那麽多,不如盡數催動襲擊長城。”
雍和皺眉:“你們這是壞我功行圓滿。”
計君不以為然道:“到時候再修就是了。”
雍和正準備反駁,一道法符驟然間從鯨骨上升起。雍和眸光一閃,搶在計君前頭将這張法符撈到了掌中,大略地掃上了一眼,她抿唇笑道:“那兩窩囊廢準備對不周動手了,要我等配合他們的攻勢,做出襲擊萬裏長城之舉,最好是引得不周洞天過來。”
計君冷笑:“都已經發現浮黎仙域的蹤跡了,只派得這麽點人過來。這點餌食,我們也不夠分吶。”
雍和瞥了計君一眼,輕飄飄道:“你難道不知有人持劍攔截天門嗎?那劍連歸墟都斬得了。”頓了頓,她又說,“我估摸着神域也不太平。”
朝靈尊者一錘定音:“好了,那兩人敗了還是勝了對我們都有好處。他們想攻襲,順應他們一會兒又何妨?”
五位原初邪魔議定,一股兇暴的惡氣沖天而起,頃刻間便籠罩了北洲天地。那懸浮的鯨骨移動了起來,數千年間積累在骨縫間的淤泥與腥臭粘稠的鮮血一道撲簌簌落,仿佛一幅駭人的末日圖景。五道龐大的邪魔法相鋪開,五位邪魔尊者仿佛地獄中走出來的修羅,蕩開了徹骨的寒意。在他們行動的剎那,北洲的天穹撕開了一道漩渦裂口,好似天地塌陷。
固若金湯的萬裏長城被那惡氣一侵,驟然間散發出如大日般的灼目金光。蒼涼的號角聲響了起來,各個關口的仙門弟子迅速地歸位,持着法器嚴陣以待。正在修持的顏丹渥眼神一凜,也化作了一道浩蕩的白光飛掠而出,在她的身側,是一只看似綿軟的、通體雪白的純潔異獸,正是雲中城來的天海雲獸!顏丹渥直視前方,眼中俱是鋒利的光芒。
北洲天塌地陷,天穹上陰雲詭谲,雷霆炸響。
各方都被驚動,又驚又懼地看着那詭異的光景。
不周山上,衛雲疏一行人立在了山巅,直視北洲方向。
雖然早料到會有這一日,可師無方眉眼間還是掠過了一抹憂慮之色,她輕聲道:“那五尊原初邪魔忍耐不住動了,北洲萬裏長城只有顏丹渥一人鎮守,能阻攔多久?”萬裏長城這件道器與殺伐之器截然不同,再者原初邪魔乃昔日“非我”聚集而生,正身不滅,他們也不死不滅。讓顏丹渥一人拖着五尊邪魔是沒有選擇的選擇,可現在她們這方有洛泠風、鸾君相助,倒是可以再分一人去北洲。在她思索時,一道符诏從空中飄落。師無方伸手一接,掃了一眼道:“我恩師前往北洲了,餘下之人,與我一起鎮壓無始宮!”
話音落下,師無方将周身氣機一放,頓時劍氣滾蕩,光芒閃爍不已。不周山中鐘磬聲齊齊震響,留在山中的十多位子弟長老也将自身劍意一放,與師無方響應和,宛如一柄璀璨無比的劍,直刺雲霄!
“大師姐,有消息從南洲那邊傳來,說幾名同道陷入了落日墳丘中。”謝知潮乘着遁光落到了師無方的跟前,眉頭緊皺着,藏着幾分憂慮之色。
“落日墳丘?”一側的衛雲疏眸光閃了閃,她下意識地望向了離她有一丈遠的洛泠風。自那日在洞中将話說清楚後,洛泠風着手安排雲中城裏的事情,再也沒有找過她說話了。她的神色冷峻,那雙幽邃深沉的眼中藏着一抹揮之不去的輕愁。衛雲疏有些不習慣洛泠風露出這樣的姿态。
①《莊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