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046
風吹過了荒草叢發出了窸窸窣窣的輕響。
衛雲疏松開了小太歲,她的胸腔中浮動着無窮的情緒,不知道從哪裏找尋宣洩口。她的手輕輕地垂下,蒼白的手指默默地攥緊,她自身的事情理不出頭緒,而那關乎整個浮黎仙域的迷霧,也無法輕松撥開。她的身軀晃了一下,唇畔慢慢地揚起了一抹笑容,她說:“走吧,不知道能不能遇到謝道友。”
再度遇到人的時候已經是後半夜。
在與浮黎仙域接軌後,秘境裏的日夜與外頭并沒有什麽不同。風中隐隐播散着一股血腥氣,間雜着憤怒的咆哮。小太歲是愛看熱鬧的,恨不得化作閃電飛掠而去,可在瞧見了衛雲疏那沉靜的眼神時,它不知不覺變得乖順起來。
衛雲疏擡頭看着那輪滿月,擡步向前。
月色朦胧,清輝灑向了草木,靈機波動間,驚起了一陣陣的蟲鳴。
小太歲啾了一聲,跟在了衛雲疏身後:“我還以為你要繞路呢。”
衛雲疏沒有回答。如果沒有碰到先前那個妖修,她或許會避開陌生人的打鬥。可現在,秘境裏出現了邪氣,任何一個人都有可能化身邪魔,她不能不管不顧。在那打鬥的修士依舊是陌生的面龐,從服飾上瞧不出任何宗派的痕跡,約莫是進入此間的散修。察覺到了有人過來時,鬥法的散修同時收了手,一雙泛紅的目光落在衛雲疏身上,滿懷警惕之色。衛雲疏垂着眼睫,衣袂在風中飄飄舉,她身側粲然的光點環繞,宛如星辰點綴。
那二人看不透她的功行,一時靜默無言。數息後,左側的一位黑袍修士猛地将一枚玉簡朝着衛雲疏抛出。右側之人神情大變,憤憤地瞪着抛玉簡的那人,雙手驀地握緊。他周身靈氣外逸,那股殺機似乎到了頂點。可他沒有貿然動手,而是深呼吸了一口氣,将那事忍了下來。
衛雲疏接住了玉簡,神識在其中轉了一圈,心中頓時了然。是一門“斬諸我”的功法。她沒有仔細看,而是朝着那兩位散修揚眉一笑:“二位從何處來?”眼前的兩人雖面色兇煞,可理智尚存,不似那妖修般發狂,身上沒有太多的邪氣,衛雲疏便将自己的殺機藏了起來。
一名散修閉緊了嘴巴不想回答,可先前扔出玉簡的道人則是面無表情道:“東邊二十裏處的天星碑前。”他自忖沒有本事對付衛雲疏,便想着早早地将人打發走。
“天星碑?”衛雲疏有些疑惑,她記住了這個名字,朝着兩位散修一拱手,拂袖便走。既然與邪修無關,那他們的恩怨就是自家事,輪不到她來管。
衛雲疏才化作流光遁走,那陰着臉的修士就怒聲道:“你怎麽告訴她?還将功法玉簡扔給她?我們到哪裏再影拓一份?你知道避過那些人耳目有多艱難嗎?”
知會衛雲疏的修士咧嘴一笑:“我們?”他嘲弄地看着眼前人,“道友先前還要我的命,想要獨占玉簡呢。既然我得不到,那道友也別想得到。至于那邊——人抵達了之後,結果到底如何還難說呢。”他深深地看着發怒的道人一眼,将法訣一掐,也駕着一道遁光離去。另一人神色一變再變,最後權衡一二,到底沒有追上去,而是服下了幾枚丹藥調理靈機。
另一邊,衛雲疏向着東邊飛掠。尚未抵達那座“天星碑”前,便聽到轟然的爆響,宛如洩洪一般,聲勢可怖。夜風森寒,濃郁的血腥味萦繞,始終揮之不去。衛雲疏心中微凜,一股寒意蹿升,她飛速地遁行,那掩在夜色下的東西終于變得清晰起來。無數靈機交錯,隆隆的聲音連接不絕,像是從天穹的另一端傳來。十多名修士在半空中打鬥,整個地面都在劇烈搖晃,法器與靈機交織在一起,形成了一片不祥的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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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雲疏眉頭緊皺,一眼就看到了幾道熟悉的身影,赫然是謝知潮與幾位不周弟子!她想也不想就擡起拂塵,朝着前方拍出一道靈力。在一片清脆的破裂聲中,那股紅光崩散。原本被牽制住的人也找到了機會,将刀光一催,悍然朝着前方斬去。
謝知潮從那鬥戰的陣勢中退了出來,掠到了衛雲疏的身側,揚眉喊了一聲:“薄道友。”跟着她的不周弟子也退了出來。而那原本圍攻他們的散修想追,可瞧見衛雲疏後,眼神驀地變得忌憚起來,遲疑了片刻,只立在原處目不轉睛地盯着。
散修之中有元嬰修士,而謝知潮等一衆不周弟子中,以謝知潮功行最高,可金丹的修為對上元嬰委實艱險萬分。不周弟子多多少少受了傷,血跡洇濕了法衣,暗沉的、斑駁的一塊,極為清晰。衛雲疏蹙着眉,她低聲問:“傷勢如何?”
謝知潮擦了擦唇 ,灑然笑道:“不要緊。”她的視線落在了被散修們護在身後的“天星碑”上,又跟衛雲疏解釋道,“那是記載着道文的天星碑,裏頭只藏着一門名曰‘斬諸我’的功法。此功法極為玄異,教人在進境的過程中,将非念盡數斬下,從自我中抛出,而不是像我等這般以心降服心魔。這法門的确便捷了許久,可我同冉師姐都覺得怪異。非我乃惡念之化,斬出後又會到哪裏呢?”說到了這裏,謝知潮的神色變得凝肅起來,“冉師姐拓了一份天星碑的碑文,準備将它帶回不周研究,只令我等在此處守着。接下來的事情你也瞧見了,這些散修過來了,想要讀碑文上的道法。”
一道冷銳的譏诮聲驟然傳出:“你不周倒是說得冠冕堂皇,秘境無主,這碑文我等為何不能取?功法為何不能修?就算真有什麽缺陷,影響道基,那也是我們自己的事情,與不周沒有半點關系。我看閣下就是借機占據所有的好處,阻攔我等尋道之路!”
“可笑!我不周若是想獨占秘境中的一切,那就封了秘境的入口,不讓你們進入。”一位不周弟子将劍氣一震,怒氣沖沖地反擊。
說話的元嬰道人一臉嘲弄,他的視線始終落在了衛雲疏的面頰上,左手籠在了袖中蓄勢。他拔高了聲音道:“那是因為浮黎仙域規矩如此,你們縱然能攔住我們這些散修,難不成還能攔住另外三宗的弟子嗎?你不周也要博取名利。”話音落下,在他們的身後響起了數道應和聲。天星碑在此,哪個不想去參其中的法門?不周弟子阻攔在前方,已經讓他們的心中燒着火。
謝知潮眼光如刀,她的臉色沉了下來,對着衛雲疏傳音道:“如今只是散修在,等到無塵海、洛水神宮一衆過來,還不知事态會變得如何。冉師姐本來想帶走天星碑,可這石碑像是長在了此處,以搬山術都移動不了分毫。”謝知潮心中也是無奈。到了秘境中有一陣了,唯一的幸事便是與不周弟子碰頭,要不然局面會變得更加糟糕。
衛雲疏聽了,從袖中取出了一枚玉簡來,正是先前散修抛給她的,她并沒有仔細瞧。如今聽謝知潮這麽一說,便分出了數道神識入了玉簡,暗暗地推演出這門功法來。這并非是主修的根本道法,而是一種輔功。浮黎仙域中有罪惡長廊在,修士容易被邪魔之念侵擾,往常只靠修心法度過這一劫。但是按照“斬諸我”這一門功法所言,一切就有所不同了。他們只需要将雜念一一斬出,只留下一個純粹的真我,不僅遠離了邪魔,連自身境界都會更上一層樓。這一功法傳出去,浮黎仙域的修士必定趨之如骛。當有捷徑在眼前時,誰還願意一步步走荊棘路。
但是這一門功法的缺陷也是極為明顯的,自身的“雜念”借着功法斬出去了,可它并沒有真正消亡,而是被驅出去,始終停留在浮黎仙域。一個兩個人的雜念撼動不了大局,可百個千個乃至萬個呢?他們是壞的一部分,是污穢,是陰魔,日積月累之下,它會給浮黎仙域帶來什麽?除了第二個北洲罪惡長廊,衛雲疏想不到其他的可能。衛雲疏擰着眉,想到了“罪惡長廊”時,心中一點靈光閃過,可尚未捕捉到,便又消失不見了。
此刻并非思考的時機,将神識從玉簡中收回來,衛雲疏心中有了決斷。她溫聲道:“冉師姐說得不錯。”一些功行低的弟子看不出功法的缺陷,得到了它定會如獲至寶。至于那些修到了元嬰境的,難道會不知道功法的錯漏嗎?只是心想着自己,認為将雜念斬出去就與自己無關了。
“天星碑中的功法不能修。”衛雲疏擡眼,對上了那元嬰修士目光,語調輕緩,卻藏着不容反駁的堅定。
那元嬰真人笑容譏諷:“道途是我等自己搏的,既然道念不同,那道友就動手吧!”最後一個字落下,他袖中一支森白的筆點出,墨跡在半空中揮灑,化作了一枚枚逸着寒氣的字跡,猛地向着前方落去。
衛雲疏拂塵橫掃,她定睛注視着那一支白色骨筆,擰眉道:“門前雪?閣下是宿天衡前輩的傳人?”
元嬰真人眼中露出了一抹訝色,他持着那支白骨筆,沉沉地望着衛雲疏,皮笑肉不笑道:“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謝知潮挑眉問:“那是誰?”
元嬰真人冷笑,陰陽怪氣道:“我等散修名姓怎麽能落入你們這些大宗弟子之耳?”
衛雲疏溫聲解釋道:“宿天衡前輩是宿家嫡脈弟子,八百年前雲中城中的少君。她天資聰穎,蛻凡時打通三十二個竅穴,有望成就洞天。只是她素來任性放誕、離經叛道。平日裏鬧些事情就算了,在收徒之事上,她沒聽從長老的意見,不從雲中城世家子弟中選擇靈秀弟子,而是從凡間帶回了一名弟子,并以其為關門弟子,從而惹怒世家。因為不出意外,這弟子将是宿天衡前輩的承繼人。”說到這裏,衛雲疏不免想起一些舊事,臉色也不太好看。
那元嬰修士停了手,繼續譏諷:“雲中君的位置哪裏能容得外人去坐?雲中君打破常規,可最後不也敗亡了嗎?”他的眉頭忽地一皺,不由得細細打量衛雲疏的面容來。先前不曾注意,此刻瞧着,發現對方與凡間流傳的雲中君畫像頗有幾分相似。
謝知潮挑眉:“還有這段過往?之後呢?”
“那位前輩與雲中城諸世家生出了龃龉,就連本家也不滿她。後來有一次,她門下弟子受重傷,需要一味名曰‘七葉蓮’的靈藥救命,而藥生長在雪山之上,為雲中城雲家所把持。雲家早就看不慣她那弟子,怎麽肯取藥救人?後來走投無路,那前輩為了弟子前往雪山搶藥。她雖成功取到了藥,可身受重傷沒多久就隕落了。她那弟子找了個地方躲藏了起來,一直修到了洞天境,然後殺上雲中城,将昔日對恩師動手的人全部殺死,取了他們的屍骨祭煉成了一件法器,名‘門前雪’。”雲中城将此人當作必殺的窮兇極惡之輩,可惜數百年間,始終尋找不到她的蹤跡,後來載錄此人名姓的冊子黯淡了,衆人猜她已經隕落了,便将這件事情徹底放下了。
謝知潮低聲道:“門前雪?各人自掃門前雪?”看着那一支骨筆,一股凜冽寒氣自下往上沖來。她驀地轉頭看衛雲疏,面容酷似雲中君,而對雲中城的秘事也是随口道來……她心中隐隐浮現出一個猜測,眼皮跳了跳,又将它壓了下去。她轉向了那元嬰道人,看着他冷若冰霜的臉,暗想道,還有這段舊事在,怪不得此人對大宗弟子恨之入骨。
衛雲疏擰眉:“閣下既然是宿前輩的傳人,修得也是玄門正法,應當知道天星碑中功法的缺陷。”
元嬰道人笑了起來,他問:“那又如何?”各掃門前雪而已,他哪裏管別人怎麽樣?他注視着衛雲疏,忽地意味深長一笑,“閣下倒是生了一張好臉,往那雲中城一坐,不必如我等一樣,辛苦厮殺尋找修道的資糧。”他這話引得衆人朝着衛雲疏臉上看去,修為低的如隔霧看花,不明所以,而稍微有點門道的,則是倒抽了一口冷氣,眼神閃爍不定。
謝知潮眼皮子一跳,面上籠着寒色,她怒聲斥道:“胡說八道什麽 ?薄道友乃我不周客卿長老!”
衛雲疏面色平靜無波,她只是問:“道友非要動那天星碑麽?”
元嬰道人斂起了戲谑的笑,冷漠道:“這話該我問你們才是。”方才聽衛雲疏提起了祖師,他心中的郁氣積蓄得越發多了。他漠然地望着前方,袖中的骨筆再度飙飛而去,靈潮湧動,宛如千軍萬馬奔騰而來。
衛雲疏看着骨筆在半空中橫刷,一個閃爍着寒芒的“禁”字即将成型。發覺這道人說不通,她也不再留手,猛地鼓起靈力,右手拂塵飛出,朝着洶湧奔來的狂潮拍下。她微微擡起頭,眼中蒙着一層淡淡的紫芒,法訣催動間,風雲激蕩。雷霆電芒,如龍蛇激竄,煞是可怖。
元嬰道人見雷網頃刻生成,心中頓時蒙上了一抹寒意。握在了手中的骨筆游走不定,點在半空的字跡顯化得速度越來越快,那雪色的字漸漸變色,蒙着點金,又浮動着凄豔的黑紅,猶為詭異。在雷霆落下時,道人暴喝了一聲“縛”,便見字跡陡然一散,化作了千萬道游走的絲線,如同羅網般罩向前方。在做完這一切後,他的動作也沒有停止,身形掠動,手中詭異的骨筆向着衛雲疏的身上刺去。
衛雲疏眼皮子一動,無數雷霆如暴雨般傾盆洩下,可又被那字跡化成的絲線所阻。眼見着元嬰真人逼近,她左手一擡,三光擒龍印驟然拍出。刺啦一聲響,骨筆裝在燦燦的金光中,宛如撕開了一片錦緞。洶湧的去勢一遏,在那嗡嗡的鳴聲中再也不能向前。道人沒想到衛雲疏這麽快就掙開了他的羅網,腳下一劃,擦着那片金光游走,烈火金氣撲面而來,等他掠到了遠處時,一垂眸看到了大片的衣袖為法印所侵蝕。
道人深吸了一口氣,知道尋常的手段奈何不了敵人。他深吸了一口氣,袖袍在風中獵獵作響。他的頭頂出現了一團雲霧,随着法訣的運轉,這雲霧向着四面擴散。瞬息之間,四野俱被大霧籠罩,入眼只有一片蒼茫,不見明月、不見的雷雲,也不見游走的雷霆。這是雲中城諸上功之一的霧典。在這茫茫霧氣中,神識也如陷入泥淖中,觑不見一絲一毫。
衛雲疏負手立在霧氣中,四面森寒,仿佛置身于冰窟之中。沾染在了肌膚上的霧氣,正一點一點吸走人身上的靈氣。這是一個此消彼長的勢頭,時間拖得越久,對她來說越是不利。不過衛雲疏也是雲中城出身的,她雖然不曾修習過這門法典,卻也知道如何攻克這道法。她左手一擡,便見上首日月懸象,随着靈機的波動,無數星辰也浮現了出來,宛如一條星河玉帶,出現在她的上方。
微弱的風聲傳來,衛雲疏眼神一凜,拂塵朝着聲音的來處掃去。她上方的那輪赤日忽地燃燒了起來,緊接着一道嘹亮的啼鳴,一只渾身包裹着赤光的金烏從茫茫的霧氣中升起,宛如一團火焰将那白霧灼燒一空。
隐藏在了白霧中的道人瞬間現身,他錯愕地望着那星辰流轉的蒼茫氣象,右手劇痛。目光往下一垂,就瞧見一朵金色的焰火在衣袖上燃燒,連他的靈力都被灼得一幹二淨。道人瞳孔驟然一縮,起了法訣朝着右手那朵火焰驀地一拍。他瞪着衛雲疏,高聲道:“日月懸照,周天星鬥,森羅萬象,你到底是什麽人?!”看着那輪赤日,他的身軀莫名地開始顫栗,一股惡寒萦繞心間。
衛雲疏拂袖道:“天星碑裏的功法不可參悟。”
明月清輝灑落,清透的月光中,那道白衣身影渺遠飄然,道人咬着牙,視線死死地鎖着衛雲疏,怒聲道:“你說不可就是不可?憑什麽?”他的修為多年停滞不前,那道關卡困擾他許久。這天星碑中的功法他略略掃了幾眼,知道這是他破境的關鍵。他雖然記得幾句法訣,可不敢拿自己的道途去賭,只想将完整功法謄錄下來,可偏偏不周弟子不許這樣做。他咬了咬牙,右手的骨筆第三回點出。
謝知潮已領着不周弟子與剩餘的散修纏鬥,此地元嬰境界的只有他們二人。雪色的月光映襯着衆人的神情,俱是蒙着一層霜意。長風怒號,如山林間的兇獸咆哮。衛雲疏垂着眼睫,身後周轉的萬千星辰俱是化作流光悍然砸下!洶洶如金色洪流,銳不可當。她與這具傀儡造身逐漸契合,在邁入元嬰境後,一些神通也能夠使用出來。星辰砸落,這比一氣九禦天雷的威能還要大。整片天穹被星光染成了一片赤金色,天上懸挂的那輪月色也瞬間失去了光彩。
道人的視野為這茫茫金色所奪,迎面而來的金風帶着猛烈地罡氣,字跡才顯形便又徹底破碎。道人不停地往後跌退,周身的靈力織成的護體寶光紛紛破碎。他的唇角溢出了血跡,狠下心催動元嬰,氣勢陡然高漲。筆尖點出一抹慘白色的光刃,幾個騰躍,向着衛雲疏的脖頸切去。不過是一個呼吸,便到了衛雲疏的跟前!
衛雲疏揮着拂塵一擋,可就在這一瞬間,她的心中警鈴大作,一股莫名的危機感籠罩周身。她想也不想地使出“恒星無量”神通,化作了一團迷蒙的星光。就在她身形消失的剎那,一柄極其詭異的骨刀從星光中穿透,瞬息之間就斬下了一旁未曾防備的散修的頭顱,勾帶着它往回飛去。
刀旋飛回去,插在了一塊巨石上。刀身如齒牙,此刻發出了一陣令人牙癢的咀嚼聲,那被帶走的頭顱仿佛落入一張野獸的口中,慢慢地消失不見,只餘下令人心悸的慘痛哭嚎聲從刀身上傳出,聽得人頭皮發麻。
星光破碎,道人劫後餘生,捂着胸口暗道了一聲“好險”,可等視線落在了那柄邪氣森然的刀上,他的臉色也變得不好看起來。
衛雲疏身形重新顯化,她盯着那柄骨刀,那雙璀璨明亮的眼眸中驟然迸射出一點寒芒。
骨刀所在的方向,一個身着黑色勁裝的青年修士走了出來,他的面容森白如雪,額上長着一只梅花枝狀的獨角,一雙豎瞳中布滿赤紅色的光,整個人散發着一股陰邪之氣。他走到了骨刀邊,修長的手指輕輕地搭在了刀柄上,漫不經心地笑道:“龍君十八子霸緒,見過諸位道友。”
無塵海龍君子嗣衆多,以第八子湘君為龍宮少主。可這只是暫時的,妖修兇悍、崇尚力量,只有活下來的少主才是真的少主。湘君的氣質是向着人族修道士靠攏的,然而這霸緒卻是妖性未脫,渾身上下透着一股蠻野兇煞的荒蠻之氣。那柄詭異的刀,不知沾染着多少鮮血。
衛雲疏瞧着他,眉眼中是絲毫不加掩飾的厭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