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麽總臉紅

第7章 chapter7

chapter 7

跟邵天藝預期的不同，班主任并沒有公開批評誰。會議的主旨就是鞭策一下家長，別光顧着掙錢，管一管孩子的學習，在高中的一開始，把基礎打結實。

老師說完，家長們自由提問和交流，薛啓抓住機會，跟左鄰右舍的家長閑聊。

畢竟高材生受歡迎。

“你真是XX大學的啊？大幾啊？”

“你給你弟補課嗎？你們學校可難進，有沒有什麽內部的學習資料啊？”

薛啓游刃有餘地應對：

“我最近正在給我弟補課，資料倒是沒有，主要是糾正學習态度。”

“對對，就是态度，我家小玲态度不端正，考試也馬虎。”

“誰說不是呢，回家就玩手機。”

任何話題，家長們都能拐到自家孩子的身上，薛啓笑眯眯聽着，适當地插一兩句：“不如我們加個vx，我看到好的資料會告訴大家。”

“加吧加吧，邵天藝的學習現在是你管嗎？那你加一下班級群吧！”

沒過多一會兒，薛啓不僅成功打入班級群，還加了好幾個家長的私人號碼，并且了解了好多同學的情況。

最後班主任出了面：“天藝哥哥，待會兒你留一下，我單獨跟你聊聊。”

薛啓本來也是要跟班主任單獨聊的，于是點頭答應。

*

家長會是利用下午上課之前的時間進行的，所以在開會時，學生們都在午休內，可以随意走動。

邵天藝沒朋友，也沒人找他去超市或者打球，他老老實實在走廊裏站着，等待家長會結束。

然而真結束了，“羅成文”随着人群走出來，邵天藝還沒來的積極搭話，對方就跟着班主任走了。

邵天藝：“？”

有種不詳的預感。

薛啓用眼神示意邵天藝回去上課，跟着班主任去了辦公室。

辦公室裏只有兩個工位，另一個位置空着，老師去上課了。

于是班主任把椅子挪過來：“你坐。”

薛啓順勢坐下，對班主任笑了笑。

他長得實在耀眼，一看就是遵守紀律的好學生，班主任開口，對他的态度，比對邵軍強多了。

“你還在上大學？”

接下去的兩分鐘，班主任對薛啓進行了簡單的了解。

薛啓對答如流，并且保證道：“暫時天藝的學習由我負責，老師，有什麽話您直接說就好，需要我配合的，我一定配合。”

高材生、好溝通，不僅家長喜歡，老師也喜歡。班主任已經認可薛啓的身份了，盡管還不能理解，為何親爸不管兒子，反而找了個同樣是孩子的來管。

“邵天藝的學習情況，你既然正在給他補課，應該也有所了解。不得不說，他最近的表現進步了很多，只不過問題還是有，進步空間依然很大。”

說着，班主任遞給薛啓成績單。

薛啓快速地找到邵天藝的名字，繼而對班主任笑道：“老師放心，他以後會進步更多。我得替叔叔感謝老師您，謝謝您沒有放棄天藝。”

也許是薛啓的态度過于誠懇，班主任嚴肅的面容終于有所融化，提起邵天藝，也不再苦大仇深：“只要學生肯努力，我們當老師的，哪有放棄一說。”

“唉……”

客套結束，薛啓轉回正題，嘆了口氣。

在班主任疑惑的目光中，薛啓遺憾又沉痛地說：“天藝以前真的是個好孩子，要不是家裏出了那種事……苦的都是孩子。”

“嗯？”班主任好奇了，“什麽事？”

開學是邵軍送邵天藝來的，之後的聯系，也是邵軍跟版主聯系。邵軍自覺家庭情況複雜，不方便跟老師講；邵天藝年少自尊心強，更不可能說什麽。

所以學校老師根本不知道邵家的變故，只當邵天藝原本就是混小子。

薛啓眨了眨眼睛，好像是懊惱自己說漏嘴，不過馬上苦笑一下，說道：“那我告訴您，您可別告訴別人……”

話不用說滿，他只要簡明扼要的把母親去世，私生子進了家門表達出來，別人自己會腦補缺失的故事。

班主任聽了十分震驚。

“這不胡鬧嗎？”班主任自己也是母親，聽完頓時理解了邵天藝。

誰家好好的孩子能受得住這種打擊？

“你回去多安慰邵天藝吧，現在這種處境，更應該好好學習了。”

薛啓見目的達到，微微一笑，點了點頭。

*

邵天藝以為班主任是找薛啓告狀了，忐忑到上課，也不見“羅成文”出現，只好回教室上課。

等他下課，“羅成文”已經離開了。

見不到“羅成文”，但他能感受到同學若有似無的打量，那種被人小聲議論的感覺并不好，他試着瞪回去，依然沒有止住那些目光。

煎熬到下午最後一節自習課，班主任終于找到他了。

畢竟挨頓罵在意料之中，邵天藝挺胸擡頭地走出班級。

“天藝。”

班主任對他招招手。

自習時間，走廊上沒人，他們就直接在走廊上談話。班主任比邵天藝矮一些，微微仰着頭，和顏悅色地說：“我不是要罵你，放松點。”

邵天藝：“？”

他不知道自己哪裏看上去緊張，不過班主任的态度，更讓他疑惑。

“你哥今天來，我們聊了聊。”班主任堪稱溫和地對他說，“你的情況我都了解了。天藝，老師相信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以後不要拿自己賭氣了，以你的實力，成績會好起來的。”

“我的……情況？”邵天藝茫然地重複了幾個字，接着從班主任突然“慈愛”的目光中，明白了什麽。

薛啓把他的“家醜”告訴班主任了！

十幾歲的少年，傷自尊比天塌下來還嚴重，他臉色“唰”得變了。

班主任也看得出邵天藝的變化，苦口婆心道：“你別想太多，安心學習，學到的知識才是財富，能一輩子屬于你。”

可邵天藝壓根沒聽進去，轉身就回了班級。

坐到凳子上那一刻，他腦袋“嗡”得有了反應，“羅成文”背叛他！

這時，那些不經意飄來的目光，再也不是毫無目的的打探，而是別有深意的譏諷。邵天藝只覺得，全世界都知道他爸找了小三，他是沒人要的小孩了。

“羅成文”怎麽能這樣！

邵天藝生氣之餘，還夾雜這沒頭沒腦的委屈，就好像他最信任的人，在背後捅他一刀。

帶着這樣憤懑的心情，下課後，他拎起書包就走。

卻沒有去補課。

*

薛啓按時到了補課地點，卻沒等到邵天藝。

但他不慌，淡定地給邵天藝發了信息：

【你在哪？】

邵天藝沒回複。

回家是不可能回家的，薛啓靜待片刻，索性給邵天藝打了電話。

孩子鬧脾氣，也是意料之中。

電話通了卻沒人接，薛啓挂斷，重新再打。

如此幾個來回後，邵天藝接了。

“喂？”邵天藝本來是不想接的，可是想到對方三兩次幫自己，又不好意思撕破臉。

矛盾中，他接聽電話。

“你在哪？”薛啓還是單刀直入。

邵天藝聽到對方聲音的那一刻，委屈占了上風，抿着嘴不吭聲。

薛啓沉默了一會兒，沒等到答案，若有似無地嘆息一聲，道：“需要我離開嗎？”

邵天藝成功被刺激了，腦子一熱就開口：“哥你為什麽要跟老師說我家的破事啊？！”

薛啓沒有馬上解釋，而是淡淡地重複道：“你在哪。”

*

邵天藝無處可去，也沒心思打游戲。最後晃悠到一個狗咖，進去撸狗了。

挂斷電話半個多小時後，薛啓也出現在狗咖。

這地方較為偏僻，在一個巷子裏，所以客人很少。

但店裏的布置幹淨整潔，也沒有異味，适合打發時間。

薛啓進門就被幾只憨态可掬的柯基圍住了，邵天藝擡眼看到來人，迅速又低頭繼續撸懷裏的一只。

店裏放着舒緩的音樂，還有淡淡的咖啡香氣。薛啓走到邵天藝身邊，沉默坐下。

他不說話，邵天藝也不說話。

兩個人較勁似的比賽，最後還是邵天藝憋不住，頗為哀怨地低聲道：“你就不打算解釋嗎？”

薛啓這才勾了勾唇，面不改色道：“你不是讓我幫你嗎？怎麽我幫了你，你反倒生我的氣。”

“這怎麽能是幫我！”邵天藝跟不上薛啓的思路，氣得眼睛都瞪圓了。

然而薛啓泰然自若：“你說，我讓你通知你爸去家長會，為什麽。”

“？？？”邵天藝不明白，話題怎麽變得像考試。但他的思路不允許他跑偏，順着就往下說：“為了認清我爸偏心的真面目。”

薛啓“噗嗤”笑了，扶額瞥向邵天藝：“就這？”

邵天藝：“……”

薛啓也沒賣關子，幽幽地宣布答案：“為了讓你爸對你愧疚。”

邵天藝糊塗了，薛啓卻接着問：“你媽媽對你好嗎？”

“當然好！”邵天藝不需要思考。

盡管媽媽是病人，但對他從來都是溫柔的、關懷的，有媽媽在，他是個什麽都不需要操心的小孩；沒有媽媽，他就成了惹人讨厭的雜草。

憑借本能地回答，讓邵天藝的眼睛亮了，又迅速黯淡下去。

薛啓卻沒有放過邵天藝，立刻補了一刀：“你媽媽走了。”

“你！”這下邵天藝是真火了，臉都氣紅了。他猛地側頭，瞪着“羅成文”。

薛啓卻收斂笑意，漠然跟邵天藝對視。

而他的語氣，比他的眼神冷無數倍：

“我知道你為什麽生氣，因為你覺得我讓你丢臉了。但是臉有什麽用？世界上唯一只喜歡你的人，已經不在了，從今以後，你所有的東西，包括你的成績，你的性格，你的家事，甚至你的尊嚴，你的臉面，都是你的武器。”

在邵天藝怔愣中，薛啓頓了一下，總結：“只有你自己，才能保護自己。”

“……”邵天藝這段聽懂了，沒媽的孩子像根草，就是他的真實寫照。

薛啓沒有再刺激邵天藝，他很小的時候就悟出的道理，希望邵天藝也能盡快明白。

兩人再次沉默，邵天藝有一下沒一下的給柯基梳毛，薛啓卻從始至終沒有碰一下。

過了好半天，邵天藝深深吸了口氣，終于平靜下來。

“我以前的夢想，是長大以後開個寵物店。我爸說我沒出息，只有媽媽支持我。”

他故作輕松的想笑一笑，可唇角拉不起來，表情反而顯得凄慘。

薛啓知道邵天藝為何轉移話題，他太懂那種無處可依的感受了。

只是他沒有退路、沒有選擇，邵天藝可以有。

所以他的态度也柔軟下來，笑着道：“我也支持你。”

邵天藝又是一愣。

之前心裏堆砌的憤懑，倏地散了。

他都已經這麽爛了，既然有人還願意拉他，他還有什麽可抱怨的？

“我不生氣了，哥。”他主動說。

“乖。”薛啓伸出胳膊，漂亮的手指揉了揉邵天藝的頭發，溫溫柔柔地說：“你不是說我沒行動嗎？那我行動起來，給你個任務。”

十幾歲的男孩子，是很讨厭被人碰頭發的。

可邵天藝不僅沒躲，反而覺得薛啓的觸碰很舒服。

他并沒有細想，轉頭看向對方：“什麽任務？”

薛啓眼睛一彎，就像邵天藝中計了。

他輕飄飄道：“在學校裏，交個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