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哄她出門
哄她出門
依然是揚州,林家。
于花廳用完了午飯之後,賈敏雖能起身,但因身子不好,她歉意告退,自回了院子。
祁徽現在有點喜歡,自己這個不管凡間規矩,只率性而為的仙人人設。
他可以直接對林如海道:“我很喜歡玉兒,不如讓玉兒送我帶我走一走,消消食如何?”
黛玉本來也對,這個贈了她平安扣的仙人叔叔,心懷感恩。
她正是好奇的年歲,又還不到什麽男女大防的時候,況且如今祁徽已經是黛玉的叔叔了,林如海自然不會阻礙他們之間的關系。
見祁徽雙眸含了笑意,他看着自家女兒,也表現出了很明顯的喜愛
只是黛玉年歲尚小,怕她行事不周全,林如海便道:“不若我也送您一道去院子裏?”
祁徽道:“不用了,我喜歡玉兒,兄長若是應允,便讓她與我說一會兒話。”
林如海只好答應了。
祁徽朝林黛玉笑了笑,對她笑道:“要勞煩玉兒帶我回院子去了。”
黛玉朝祁徽鄭重點頭,很是認真道:“玉兒會好好帶叔叔的!”
祁徽心裏軟了一下,他下意識牽住黛玉的手:“走吧。”
林黛玉被才見沒多久的人拉住手,她愣了一下,低頭看看牽住自己的手,又擡頭看了眼祁叔叔神态十分自然的側臉,而她心裏竟也沒有什麽不自在感。
祁徽也沒什麽不自在,現在年方五歲的黛玉對他而言,就像小朋友一樣,正是走不了太長路的時候,正需要他牽着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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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兩人牽着手,穿過曲折的抄手游廊。
薔薇花開得正是粉嫩嬌豔的時候,遠遠看去,那粉色嬌軟的薔薇,竟似一團粉色雲朵,絢麗爛漫。
只消人一走過,就能聞到香甜的薔薇花香,讓人感覺空氣裏都帶着淡淡的甜味兒。。
祁徽為了遷就黛玉的小步子,就走得很慢。
黛玉看了一眼開得正盛的薔薇花,突然道:“這薔薇生來嬌嫩,可惜花期太短,謝的又太早了。”
她本是西方靈河岸上的绛珠草,修成的人形。文中說她“終日游于離恨天外,饑則食蜜青果為膳,渴則飲灌愁海水為湯。”
林黛玉生來就是靈慧的,再加上青(情)果灌愁,使她比這個年齡段的小孩更加敏感多思,更加早慧,也更能看破一些東西。
她看花草時,就可能已經自然而然,想到了花草的一生,想到花草不可避免的凋零結局。
但有些東西懂了不如不懂,否則慧極必傷。
祁徽突然心疼她,腳步一頓。
他突然蹲下身子,在一幹丫鬟的驚訝的眼裏,将黛玉抱到懷中。
黛玉長到五歲,也就只被父親母親抱過,祁徽突然來這一下,過分的親近讓她頓時有些手足無措,小臉發紅。
但她又很能感覺得到,祁叔叔對她單純的喜愛。
祁徽卻抱着黛玉直接走過薔薇花叢,對她笑道:“可是我卻知道龔自珍的一句詩,叫‘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林如海還未給黛玉請西賓,只給她啓蒙了,時常也會親自教她讀些詩書。
黛玉是天賦極高的那一類人,還是屬于老天爺上趕着喂飯吃的那種。
她聽了這句自己從未聽過的詩,不由在心裏念了念,然後竟覺得心裏豁然開朗起來。
祁徽看她唇邊不自覺露出的笑意,他也笑了起來。
“這花開花落自有定數,落花有情,化作春泥之後,便蘊養花根,讓它更能在往後的花期裏開出更好看、更絢麗的花。”
“所以落花哪裏是葬詞?它分明是新生命的樂章,玉兒何須為她傷懷?省得你小小年紀思慮太多,損了身子。”
這從未聽過的佳句,從未聽過的解詩法,倒是讓黛玉心裏開心起來。
林黛玉現在雖然早早洞悉了花樹的一生,她也容易看透一些事情。
不過,如今黛玉父母皆在,她自己從小更是被千嬌百寵的珍愛的,自然不會和後來寄人籬下時一般,将落花看作自己的化身,時常的想到自己往後孤寂凋零之時。
黛玉很快丢開了方才輕微的憂傷,她抿唇笑了笑:“我倒是沒有聽說過,落花還有這樣的意思,叔叔果然和旁人有點不一樣。”
她分明不愛與不熟悉的人親近的,但祁叔叔身上總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感覺。這感覺她半點也不反感,反而覺得很親近。
黛玉在祁徽懷裏擡起一雙含笑的眼,有些好奇的問:“不過,他們都說,祁叔叔是神仙游歷人間,這是真的嗎?”
誰能看着黛玉的眼睛說謊呢?祁徽突然停下腳步,湊到她耳邊,故作神秘的悄聲:“這個秘密我只告訴你,其實我不是什麽仙人,我只是普通個凡人罷了。”
黛玉不由睜大了眼睛,懷疑道:“真的嗎?可是父親從不會騙我。”
祁徽抱着她,腳步輕快起來,語氣也輕快起來:“那麽玉兒是信你父親,還是信祁叔叔?”
黛玉笑了起來,眼裏有對林如海的濡慕:“當然信父親的了!”
祁徽聽着黛玉全然信任的語氣,突然羨慕起林如海來。
黛玉窩在祁徽懷裏,指着不遠處的院子道:“祁叔叔便住在這個院子如何?”
祁徽擡眼看去,只見那院子的上面,一筆悠然灑脫的行書寫着:東籬齋。
“聽父親說,這是太爺原先修養的院子,這字也是太爺親自提的。院子取自五柳先生‘采菊東籬下’之意。”
黛玉正要動了動身子,打算一一帶祁徽去看看,卻發現自己還勾着祁徽的脖子,被他抱着走了一路。
林黛玉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就算是父親,也沒抱她這麽久的時候。她都日漸大了,不該大人去到哪裏,就把她抱到哪裏。
不過,她忘了自己被祁叔叔抱了一路,怎麽他自己也想不起來?這挺遠的路,竟讓他抱着走完了。
祁徽放下黛玉時,看到她小臉微紅,眼神也開始游移不定。
他不由好笑的揉了揉她的頭發:“玉兒害羞了?”
黛玉确實有些害羞,偏偏祁徽還不放過她,直接就把話問了出來。她有種被戳破心思的微惱,忍不住輕哼了一聲:“誰害羞了?只是今天太陽太熱,我悶着了而已。”
天氣确實熱了起來,如果是父親抱她,沒一會兒也會累得流汗。
黛玉悄悄擡眼,卻見祁徽面色半點沒變,一滴汗也沒流。
她還是怕他累着,便自然而然拉住他的手,自己往前走:“祁叔叔快與我進去,我帶你去屋子裏瞧瞧。”
祁徽發現黛玉臉色從害羞到擔心,不由感慨她如今年歲尚小,什麽心思全在臉上,卻顯得十分生動可愛。
于是他便任由着黛玉牽他到了屋子裏。
這屋子被打掃的幹幹淨淨,無論是桌椅擺設,還是懸挂的字畫,都顯得十分雅致,又有風韻,足以從中發現,林家對他的重視。
牆上挂着一幅草原奔馬圖,黛玉怔怔看着,眼神有對外邊世界的一點向往,她對祁徽道:“這是太爺随皇上去圍獵時畫的。”
祁徽坐在很輕易就捕捉到了黛玉臉上的神色,他突然笑問:“玉兒想出去玩嗎?”
黛玉收回視線,用手杵着自己的香腮,很是奇怪的看了眼祁徽:“叔叔明知道我不能出去,為何還這樣問我呢?”
以前母親身子好的時候,還能帶她去一去別家夫人辦的宴會。如今母親身子不好,自然出不得門了。
父親身居鹽政要職,平日要去衙門點卯,差事又繁冗。
再說她又是個女孩兒,父親哪能帶他出門會友之類的?所以她長到五歲,竟然連林府門也沒出過幾次。
祁徽知道,這個世道便是這樣的。
男孩就算是小時候,父親也能以帶他出門見世面、帶他出門見長輩的理由,帶男孩走出自家四方宅子,走向外面的世界。
若是女孩兒,便以貞靜為要。
官家小姐除了各家夫人只見辦的帖子,以及去手帕交家裏看看之外,便很少出門了。
黛玉也是如此的。
只是賈敏身子不好,她出門的機會便越發稀少了。
她家裏又沒有什麽兄弟姊妹,她也沒有交到同齡朋友的機會,所以難免有些孤獨。
祁徽想起黛玉方才臉上有些向往的神色,他正色道:“現在我是你叔叔,你要是想出門,我自然可以帶你出去。”
別人給他立的人設就是随性而為,下凡游歷的仙人。這個身份還真的十分好用,只要不危及到皇帝,那他就能獲得最大的自由。
祁徽沒有想要用這個世道的世俗規則,來約束黛玉。相反的,他希望她能在這樣對女性不公平的世道裏,能夠活得輕松開心一些。
他是覺得,她現在也還小,還差兩年才到男女不同席的時候,他現在帶她出去也沒什麽。
祁徽瞧見黛玉瞪圓了一雙眼睛,不由靠在椅子上,笑對她道:“本來也沒什麽,嫂子身子不好,帶不了你。你父親公務繁忙也帶不了你出去。反而是我這個沒什麽事做的人,可以帶你去玩。”
黛玉微微擰眉:“我不能出去并非是這兩個原因。不過話說回來,叔叔不是開着一間客棧嗎?你又怎會是沒什麽事情可做的?”
祁徽想到現在來都來了客棧,只有十二間的客房的事,他就覺得自己時間挺多的。
“客棧的事也沒什麽特別忙的,主要是春日可以踏春,夏日可以觀荷,秋日可以賞葉,冬日可以堆雪。季季景色新,歲歲景不同,若錯過這些,才是最可惜的。”
黛玉瞧見祁徽稍顯清冷的臉上完全柔和了下來,他用一雙含笑溫柔的眼看她,對她誘惑道:“玉兒想出去嗎?你若真想出門,不如明日我先帶你去我的客棧裏看看如何?”
恰好,客棧升二級,他的房間也變成了大平層的樣式,且面積不小。他正好能給玉兒安排一間她專用的卧室。
黛玉看着他眼中溫和随性的笑意,只覺得她原本悄然壓下的想法,又開始蠢蠢欲動了。
她确實想看看他說的風景。
黛玉忍不住笑彎了眼睛:“既然可以,那我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