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鴨子
鴨子
“這樣一種康複輔助器，除去産品本身的商業價值外，它在醫療上也能起到一個創新性地推動作用。但在讨論這個方案的可行性之前，有必要先了解清楚我們面對的是一個怎樣的消費群體。”
“需要借助這類輔助器的殘疾人，在治療過程中必然已經承擔了很大一部分經濟壓力。如果定價遠超出了他們能力範圍內的價位，一定程度上就會縮減購買欲。這樣的一種連帶性問題很明顯，除了銷量外，前期的口碑也會大打折扣。”
鹿苒苒被盯的有些忍不了了，話音稍頓，用激光筆點了點視線始終停駐在她身上的錢珣：“錢董，麻煩看一下ppt。”
錢珣被激光筆晃眯了眼，肆無忌憚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移開了。
“是在說定價問題嗎？”他往PPT上随意掃了一眼，“那鹿總有什麽高見？”
“高見談不上，就是覺得這份計劃案裏有幾個細節項有必要再修改一下。考慮到口碑和必要成本，我會跟公關部再協調一下，盡量争取在後期能把這項費用劃進醫保中，以便減輕這類患者的部分經濟壓力。”
鹿苒苒一轉頭，跟錢珣直直看來的目光又撞在了一起。
帶着點提醒意味與他無聲對視了數秒，他仍是沒有要轉開視線的意思。她深吸了一口氣，側轉過身，給他留了個冷漠的後腦勺。
“還有就是定價，通過前期調研，我仔細清算了一下成本。抛去人力、耗材、前期推廣，還有專利申請之類雜七雜八的必要支出……”
“咚咚咚——”敲門聲打斷了她的思緒。
鹿苒苒皺眉往門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了聲：“進。”
孫小雪開了會議室的門進來。
“小鹿總，智化一品的姜副總監預約了這個點跟您談一下合作的意向，人已經在會客室等着了。”
“哦，對。差點忘了還有個預約。”鹿苒苒擡腕看了看表，吩咐一旁的陶友志：“陶經理，這裏暫時交給你，我去去就來。”
“多久？”錢珣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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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手邊文件急匆匆出去的鹿苒苒抽空看了他一眼：“十分鐘。”
跟提前預約過的姜副總監談完了事，鹿苒苒從會客室出來，又習慣性看了看時間。距離應付錢珣說的十分鐘已經過了快半小時了。
按他從前的脾氣，辦完正事早該走了。雖是有這般猜測，鹿苒苒還是問了一嘴尾随其後的孫小雪：“錢董走了嗎？”
“還沒。”孫小雪低頭作答，“錢董讓我轉告，等小鹿總忙完了手邊的事，記得去會議室找他。”
鹿苒苒步子一頓，回頭看她：“我剛剛要是不問，你會主動說嗎？”
“什麽？”孫小雪驚慌瞥了她一眼，很快又低下頭去：“我不是很懂小鹿總的意思。”
鹿苒苒沒精力跟她做無謂的周旋，折步往主會議室的方向走：“把趙肖歡給我叫來，一會兒的午餐會議你不用跟了。”
同行的幾個助手一聽這話，都在幸災樂禍地偷偷往孫小雪那側瞄。
孫小雪果然變了臉色。停步躊躇片刻，她還是按吩咐，不情不願地往行政部的方向走了過去。
拐出電梯，遠遠的就能瞧見站在走廊低頭正把玩手機的錢珣。
宋修博背着手站在牆的另一側，瞧見鹿苒苒走了過去，他上前幾步，附到錢珣耳邊提醒了一下。
錢珣點點頭，按滅了手機屏幕。
隔着不遠不近的距離，鹿苒苒擡手比劃了個止步動作，示意尾随身後的幾個助理不用跟着。
待身後的人都停下了，她才徑直走去錢珣面前。揚起嘴角，禮貌一笑：“錢董，您找我？”
“怎麽這麽久？”錢珣蹙眉抱怨了句。
“公事。”鹿苒苒簡短作答。
“午飯的點了，一起。”他說這話的語氣并不是在詢問。更像是已經給她安排好了，她只要配合就行。
鹿苒苒對他這樣的說話習慣早就已經有抗體了，面無異色地擡手挽了挽發：“抱歉，我中午已經有……”
“公事，”錢珣沒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修改案裏有幾個問題，我需要跟鹿總面對面再詳談一下。”
“……”還是跟以前一樣，他說怎樣就怎樣，根本就不給她拒絕的機會。
鹿苒苒攥緊指骨忍了忍，應了聲：“好。”
“地方我訂好了，走吧。”錢珣無視了她像是下一秒要撲上來咬他的臉色，擦身越過她，往VIP專用電梯的方向走。
趙肖歡從走廊另一頭走了過來，叫了聲：“鹿總。”
“來得正好。”鹿苒苒看了眼已經站到電梯前的錢珣，把手中剛劃開的平板往她那側遞了遞：“替我把一會兒的午餐會議推了吧。”
“好的，鹿總。”趙肖歡接過了她遞來的平板，跟了過去。
小黃鴨主題餐廳。過分可愛了，跟錢珣這類“高嶺之花”的氣質一點都不搭。
鹿苒苒看着陸續上桌的各色餐點，有些搞不懂自己此刻臉上挂着的是怎樣的表情。
無聲僵坐了片刻，她納悶看向桌對面跟這一桌菜品完全就是兩個風格的錢珣。
“這鴨子，你……”她挺糾結地歪了歪腦袋，在琢磨這話要怎麽問才顯得不那麽別扭。
但再怎麽琢磨，這話要是問出口都好像挺別扭。她猶豫了一下，索性直接問了：“你最近好這口？”
“我記得你小時候喜歡這個。”錢珣指了指桌角擺着的小黃鴨裝飾燈，“你平時胃口小，但只要徐姨把包子捏成這樣的形狀，你一準能多吃幾個。”
“您也說了，那是小時候。”鹿苒苒心說您這突然煽的什麽情？她偏不願吃這套，揚起下巴點了點他：“錢先生，人都有會長大的時候。”
“是啊，長大的鴨子翅膀硬了，自己就會飛了。”錢珣看着她。
這是在說她呢。她就是那只翅膀硬了就亂飛的鴨子。
鹿苒苒自是聽得明白他的話外音。不怎麽高興地瞧了他一眼，拿杯喝水。
他不是來跟她吵架的。
不知道為什麽，這飯還沒吃，兩人之間的氣氛就已經成了劍拔弩張之勢了。
錢珣沒怎麽能想明白他方才是哪句話說錯了。不過他并不打算浪費那個時間去想這麽無聊的問題，既然她不喜歡這家餐館，那他直接問就是了。
“那你現在喜歡什麽？”錢珣問。
“不是要談公事嗎？怎麽偏題了？”鹿苒苒拿起筷子欲夾菜，忽地記起個事。單手撐臉，小幅度斜歪過頭，盯着他後脖結痂的抓痕處瞧。
呦？這得是多賣力啊？還沒脫疤呢。
她一筷子紮在了剛上桌的鴨頭上。鴨子形糕點爆漿，噗呲噗呲地在往外冒芝士奶黃醬。
錢珣的視線低了下去，看着那只在她手下慘遭屠戮的鴨子，面上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複雜。
鹿苒苒倒是淡定得很。面無異色地放下“行兇”的筷子，朝趙肖歡伸去手，接過她遞來的帕子。
低垂着眉眼細細擦拭手指上飛濺到的奶黃醬。
半晌沒聽見桌對面有動靜，她略擡了一下眼，疏離道：“錢先生，敘舊什麽的，我沒有興趣，也不覺得有這個必要。大家的時間都很寶貴，既然都已經坐下了，那咱們還是先聊正事吧。”
“你脾氣大了不少。”錢珣說。
“是啊。”鹿苒苒點點頭，露出個笑：“因為翅膀硬了嘛。”
這話明顯帶了刺。是在氣他剛才說的話？錢珣還沒能捉摸明白她在想什麽，側立一旁的宋修博半彎下腰，附耳與他低語了幾句。
錢珣偏頭看了他一眼。稍遲疑，接過了宋修博遞來的手機。
“接個電話。”他簡短交代了句，起身去包間走廊外接電話。
目送着他們一前一後出了包間，鹿苒苒立馬舀了滿滿一碗海鮮湯。
忙了一上午，滴水未進。她感覺自己在用一口仙氣吊着，差點餓死。狼吞虎咽地吃完碗裏的食物，她還不忘給一旁的趙肖歡遞了籠熱乎乎的蝦餃皇，催促她趁沒外人趕緊墊墊。
趙肖歡推不掉她的好意，滿口把蝦餃皇塞嘴裏。還沒來得及下咽，就瞧見她把桌角的調味盤扒拉了過來。
鹿苒苒鬼鬼祟祟地瞄了眼門的方向，迅速拔掉調味罐的瓶蓋，把罐子裏的調味料一股腦全倒進海鮮湯裏。一邊挺警惕地東張西望，一邊拿起公筷在裏頭胡亂攪拌了兩下。
趙肖歡被她這一通騷操作驚着了，差點噎住。用力吞咽下嘴裏的蝦餃，小聲詢問：“鹿總，你這是……”
“噓——”鹿苒苒匆忙捂她的嘴，轉瞬暗示着一揚眉，沖她露出個壞笑。
趙肖歡後知後覺地點點頭，不怎麽放心的又瞧了眼那碗加了料的湯。
門口有了響動。
鹿苒苒一秒坐了回去，不動聲色地拿起筷子，夾起塊蜜汁叉燒。
待錢珣走到了桌邊，她像是才瞧見他一般，擡起頭，與他低下的視線撞上。她微微一笑：“回來啦？”
“嗯。”錢珣心不在焉地回了座。拿起筷子，保持着持筷的動作僵了兩秒，他又把筷放下了。
他看着像是有心事。鹿苒苒盯着他打量了片刻，沒多話。伸手越過桌，拿起他手邊的小碗，給他盛湯。
“苒苒。”錢珣叫了她一聲。
“嗯？”鹿苒苒把盛了湯的小碗推放到他手邊，“怎麽了？”
“剛剛……”他猶豫了一下，道：“是老太太的電話。”
“啊。”鹿苒苒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
他口中的老太太，是他的奶奶。錢珣跟錢老太太的關系一直都不太好，平時這兩人之間話都很少，更是鮮少有聯系。老太太會主動給他打電話，定是有什麽事。
“她說她惦記你了，讓我晚上帶你回老宅吃個飯。”錢珣說。
一聽這話，鹿苒苒已能猜到老太太打這通電話的用意。該是聽說他們分開了，老人家又開始操起了閑心。
“今晚？”鹿苒苒确認着問。
“嗯，今晚七點。”錢珣舀了勺碗裏的湯，問：“方便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