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笑話
笑話
“左邊,左邊再高一點。”
“再高一點。”
“多了多了,左邊再往下一點點。一點點就好。”
“好好好,停!就這個位置。”
“你先別動,我再看一下。”
“不歪不斜,正好。就這個角度,挂上吧。”
遣人把放大的全家福挂回了它原本的位置,鹿苒苒撣了撣肩頭落到的灰。
劃開震個不停的手機,接起電話。
“苒苒,你那邊收拾得怎麽樣了?”唐黎問。
“差不多了。”鹿苒苒側行一步,避開了搬櫃子的工人。邁步出屋,找了個沒什麽人的清淨地,問:“你呢?今兒第一天去森創的法務部上班,還能應付得了嗎?”
“小意思。倒是有幾根老油條打算給我這新人一下馬威。不過我是誰?還能被人欺負了去?區區幾根老油條可不是我的對手,三兩下就被我給唬住了。”唐黎得意道。
“不愧是我的黎黎,果然不會讓我失望。”鹿苒苒心情不錯。
警惕往邊上看了看,周圍沒人,她這才低着聲交代道:“財務部和行政部我也有安插了自己人進去,名單我之前給過你的。萬一真遇上什麽棘手的事,我要不在森創,你記得找他們商量。都是信得過的人。”
“好,知道了。”唐黎說,“你別操心我。回了狼窩,你才要小心。”
“嗯,我有分寸的。不管怎麽樣,能重回鹿家,我最該謝的還是你。要不是你冒險抓住了鹿淼舟漏稅的把柄,我到現在還沒能想出合适的法子重回鹿家。多虧有你。”鹿苒苒感激道。
Advertisement
“你跟我瞎客氣什麽?我不過就是依着你的計劃順個手拍了個短視頻,這事能成大功還是在你。再說了,咱倆的關系用得上謝嗎?當年要不是有梅姨,也沒有現在的我。真要論起來,情理上你就是我親妹妹。你要跟我見外,我可真要生氣了。”唐黎說。
“好好好,我知道了。”鹿苒苒被她假兇的語氣逗笑,“對了,你今晚有時間嗎?”
“有啊。怎麽了?”唐黎問。
“我想着,咱們好久沒能有時間好好聚聚了。要不你晚上來我這,我給你親手做頓大餐?”鹿苒苒提議道。
“你還琢磨着謝我呢?”唐黎聽出了話外音。
“沒。我真就是想讓你嘗嘗我的手藝。”鹿苒苒矢口否認道,“我記得你之前在國外就常跟我念叨,說是外頭的食物吃膩了,特別想念我小媽的廚藝。趕巧,我勉強算是學到了我小媽廚藝的七八成。”
“所以?”唐黎大致猜到她要說什麽了。
“所以,我是這麽想的。”鹿苒苒嗲着聲撒嬌道,“自從我家出了那事之後,我就去了新的地方。你也轉頭就被家裏安排着出國了。這麽些年我倆聚少離多的,難得有機會讓我為你下個廚,算是給我個面子呗。”
“少來,你的手藝我又不是沒嘗過。”唐黎不吃她那套,稍一琢磨,嘿嘿笑道:“這樣,你要非想謝我……要不咱們今晚出去哈皮一下?地方我定,錢你掏。這總行了吧?”
鹿苒苒不是很明白她這詭異的笑聲是怎麽回事。不疑有他,點頭應道:“行!那你定好了地方就給我打電話,我讓司機去接你。”
“不用接,我習慣了自己開車。等我這頭忙完就去找你。”
“那也行,看你怎麽方便怎麽來。”
“那就這麽說定了。我這還有事,忙去了啊。”
“嗯,晚上見。”
“晚上見。”
挂斷電話,鹿苒苒一扭頭,被幾步外悄聲出現的吳雲珠吓了一跳。她心有餘悸地拍了拍胸口,犯了嘀咕:“小嬸?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到。”側耳偷聽的吳雲珠半點沒顯出被抓包的尴尬,神色自若地挽了挽發。
“啊。”鹿苒苒半信半疑地看着她,“那你走步還挺輕。”
“是你打電話太投入,沒聽着聲。”吳雲珠轉瞬換了個話題,把手中提拎着的禮盒遞向了她:“你小叔讓我給你送搬家禮來。好歹親戚一場,我們可做不到你這般不講情分。”
不講情分?這話是在諷她之前拿鹿淼舟漏稅的事做文章,以此為要挾入職森創集團,并拿回鹿家這一處産業的行為。
鹿苒苒聽着這話只覺得可笑。
當初她的父親意外去世,一場大爆炸後屍身尚未拼湊齊整,他們這些所謂的親戚已經迫不及待地開始謀劃怎麽從她一幼小孩童手中奪走全部家産。
那時候的他們,可不是講情分的嘴臉。
鹿苒苒并沒有被她這帶刺的話激怒,接過她遞來的禮盒,禮貌一笑:“那就勞煩小嬸替我謝謝小叔了。”
“你想着法兒地進了森創,我知道你是打什麽主意。但我醜話說前頭,森創是我家舟舟的。你一女孩兒,以後該結婚結婚,該生子生子,就少操那份閑心了。”吳雲珠毫不客氣道。
她這次來,送禮只是個幌子,為的是當面給她個下馬威。
鹿苒苒瞧明白了她的來意,只覺得她這樣的行為極其幼稚。
“我小叔又沒讓您用嘴送禮,不中聽的話我還是不受了吧。害您累着嘴,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鹿苒苒回敬道,“再說了,這結不結婚,生不生子的,也輪不着您來操這個閑心啊。我可不是吃您家飯長大的。”
“牙尖嘴利。之前攀着高枝的時候,你可不是這德行。成天一副可憐相。裝的挺深啊,把包養你的那位金主也給騙慘了吧?”
吳雲珠從鼻腔裏哼出個氣音,“也不知該說你是聰明,還是蠢。說蠢吧,你也懂傍着高枝往上攀。說你聰明吧,連珣爺那樣的人物你也敢得罪?膽兒還真是肥。要我說啊,你就是個養不熟的白眼狼。得虧我跟你小叔有遠見沒把你養在身邊,不然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被你反咬一口,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
“什麽德行得看對什麽人。您這樣的……”鹿苒苒欲言又止,頗有深意地拿眼掃了掃她,轉瞬似諷般輕笑了聲。
她這微妙的表情比直接出言羞辱更氣人。吳雲珠被氣的當即翻了個白眼:“你……”
鹿苒苒沒給她把話說下去的機會,徑直越過她,故意用力撞了一下她的肩。
看吳雲珠踉跄退行了幾步,撞在了近身處的圍欄上。她心下暗爽。揚手一抛,當着吳雲珠的面把她送來的禮直接丢進了垃圾桶裏。
吳雲珠被她這挑釁的舉動驚到了。
從前這孩子一點脾氣都沒有,某些避不開的場合迎面遇上挖苦幾句,她也多是敢怒不敢言。看着很好欺負的樣子。直到她掀出底牌跟他們來談條件,她才知道這披着羊皮的小狼崽子藏的有多深。
如今這丫頭不僅敢撞她,還敢丢了她送來的禮?這不是在打她的臉嗎?再這麽下去,她不定能做出什麽事來呢!
吳雲珠扶着圍欄堪堪站穩,像是在看着一個完全不認識的人,挺不可思議地看着她。
鹿苒苒回眸迎上她似在打量的目光,摸了摸自己的臉,做無辜狀:“小嬸怎麽這麽看着我?不認識我了?”
吳雲珠回了神,看了眼被棄至垃圾桶的禮盒,暴怒道:“你這沒教養的臭丫頭!我好心好意給你送了搬家禮來,你就這麽扔了?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長輩了?”
“小嬸這話我就聽不明白了。既是送我的禮,到我手裏就是我的東西了。是收還是扔,不都是我的自由嘛。”鹿苒苒從口袋摸出半包濕紙巾,抽出張紙,細細擦着手:“還是說小嬸是個小氣的人?這禮送了還想收回去?”
吳雲珠瞪着她,用力指了指她手中的濕紙巾:“你擦手做什麽?你這什麽意思?”
“就你想的那意思呗。”鹿苒苒一臉嫌棄地丢了手裏用過的濕紙巾,“小嬸要沒別的事,就恕我不奉陪了。我可沒小嬸你這麽閑,專門跑人家裏來打嘴仗。”
“你這臭丫頭,你……”吳雲珠被氣到手抖。
“啊,對了。還有個事,我得提醒你。森創是不是舟舟的,這話可不是您說了算的。今天謝謝您的忠告,作為回禮,我也送您一句話。”
鹿苒苒沖她一挑眉,揚起嘴角,露出個挑釁意味十足的笑:“人各有命。閑事管多了,會短命。”
“所以呢?到底是不是因為短?”
顧溪初骰子一丢,一臉八卦地問了一嘴。
短?這什麽虎狼之詞?
“咳咳……”這話成功讓一杯接一杯喝着悶酒的錢珣嗆到了。
“珣爺,您慢着點喝。”會所包間裏一紫發女人見他咳個不停,很有眼力地給他倒了杯水。親昵挨過去,順勢想挽他的胳膊:“來,喝口水緩緩。”
“砰——”
一聲脆響,掉地的水杯碎裂。
錢珣一把撣開了巴巴往自己嘴邊送的那杯水,冷臉道:“別碰我。”
紫發女人被他突然摔杯的舉動吓得不輕。
她很清楚,能進這會所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她可得罪不起。匆忙起身,低頭認錯:“對不起,珣爺。是我的錯,是我杯子沒拿穩。”
“新來的?怎麽這麽不懂規矩?不知道我們這位珣爺不喜歡陌生女人碰他嗎?”顧溪初一擺手,厲聲道:“去,把你們這管事的叫來。”
左擁右抱的沈逸白瞧了眼緊張到搓手的紫發女人,憐香惜玉道:“珣哥,小姑娘不懂事,別跟她一般見識。”
“算了。”錢珣說。
“謝謝珣哥給我這個薄面。”沈逸白甩甩手,驅走了一旁陪酒的女人。
他方才暗中觀察了錢珣好一會兒,見他情緒不佳,猜到了點什麽。待包廂裏陪玩的女人都出去了,他隔桌給錢珣遞了個帕子,開門見山地問:“聽說你被甩了?”
錢珣看了他一眼。接過他遞來的帕子,擦拭指尖沾染的酒漬。
“珣哥,這也沒外人在。要不,你跟兄弟們兜句實話,滿足一下我們的好奇心。”顧溪初一手攏在嘴邊,視線下行,往他關鍵部位瞄了瞄:“你被甩真不是因為短嗎?”
沈逸白往後一倒,吊兒郎當道:“有你這麽當兄弟的嗎?話問這麽直接。”
“你可別五十步笑百步了。什麽甩不甩的?跟你問的多委婉似的。”顧溪初懶得搭理他,繼續追問低頭擦手的錢珣:“珣哥,你是不是不行?欸,你要不行你也別不好意思,咱這方面有路子啊,保管能給你治好喽。”
“行不行的,”錢珣擡眸看他,“你要試試嗎?”
試什麽?顧溪初嘴角的賤笑瞬間僵住:“這玩笑開大了啊。流氓。”
“外頭傳的,是真的嗎?你一手養大的小苒苒,真把你給抛棄了?”沈逸白在說這話時明顯有些幸災樂禍,嘴角飛起來的笑意怎麽都壓不住。
錢珣丢了手裏的帕子,沒理他。
“珣哥,你別不理人啊。”沈逸白掩唇輕咳了聲。稍一琢磨,故意刺激他:“說實話,你金屋藏嬌的那位,我可是眼饞很久了。之前是朋友妻不可欺,不過現在你倆要真不是那層關系了,我可就不客氣了。”
錢珣拿起空杯,又給自己斟了杯酒,眼皮都懶得掀一下:“随你。”
“随我?真随我?”沈逸白對他這冷淡的反應有些驚訝,“那可是你一手養大的鹿苒苒。那個成天追在你後面‘哥哥’、‘哥哥’叫着的小苒苒,你真舍得?”
“不然呢?”錢珣頭都不擡地說。
沒能看到預期中的場面。沈逸白頗失望的“啧”了一聲:“看來咱們珣哥還真是個拿得起放得下的主,被甩了都沒什麽感覺。”
“那是,也不看看我們珣哥是誰。”顧溪初下巴一擡,附和道:“能讓咱珣哥傷了心的女人還沒出生呢。”
能傷了他心的女人嗎?誰?
鹿苒苒?
笑話。
說什麽分手?除了他這裏,她還能去哪?
不過是小女孩兒耍性子的小把戲罷了,過陣子就回來了。
他有什麽可傷心的。
錢珣一仰脖,一口悶了杯中的烈酒。
喝得太急,他被入口的酒灼了嗓子,偏頭咳了幾聲。
“耍性子”的那位與他之間的距離僅一門之隔。他不過是一擡眼的間隙,便瞧見了她。
她纖白的手伸向了一旁陌生男人的領帶,勾扯、纏拽。
誘人的紅唇貼着對方的耳,正低語竊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