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我看他還不想和你分開
我看他還不想和你分開
沈迦恢複得很好,回家休息了幾天之後,就回公司上班了。
公司的人都不知道他大病了一場,唯一知道些內情的顧潮,這次倒是很聽話地什麽都沒說,只是有一天給他發封面設計圖的時候,順帶發給他一張油畫。
是他手繪的陸揚,站在醫院病房的窗戶邊上削蘋果的樣子。
沈迦正看着畫發愣,顧潮電話就打了過來。
“怎麽樣,像不像?”
“你幹嘛?”
“他的比例真好,這種工裝牛仔褲穿別人身上就是災難。”
顧潮不愧是搞美術的,用畫筆還原細節的能力堪比照相機,連牛仔褲上的褶皺都很逼真。
“我本來想把這張畫送給表弟本人的,但想了想,還是送給你比較好,我放在工作室裏,你什麽時候來拿?”
“再說吧”。
“別再說啊,沈迦,我說你——”顧潮還在喋喋不休,沈迦切斷電話。
沈迦重新點開那張圖,下意識地,點擊了保存原圖。
進入六月,墨印的版權專員席琳感覺自己不是在做版權,而是在做諜報工作:為了調查清楚法國攝影師皮埃爾·杜耶什麽時候飛來中國,她已經跟法方版權代理和皮埃爾的經紀人糾纏了不知道多少個回合,用法文讨價還價和表達微妙含義的能力大為提高,但關鍵信息還是沒有什麽進展。
這事兒也不能怪法國那些工作人員,皮埃爾這個人,實在太飄。他行蹤不定,每年做完圖片社委托的拍攝項目之後,就開始一個人滿世界飛來飛去,經紀人也不一定摸得清他的行程。他的性格喜好也很神秘,他把自己藏在照相機後面,藏得太好了。連全臉張片都找不到一張。
怎麽搞定皮埃爾,沈迦的确頭疼。皮埃爾不在乎錢,之前跟他聊版稅,聊市場,他沒什麽興趣。若說要投其所好,卻不知道這個神秘的老頭到底喜歡什麽,對什麽感興趣。當然,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把兔子逮進籠子裏,再考慮拿什麽喂給它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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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間就這麽晃蕩着,又過去幾天,到了周五晚上。沈迦和陸揚約好了,一起在公司附近吃晚飯。
這頓飯是陸揚提出來的,沈迦本想在公司加加班把住院落下的工作補一補,陸揚卻很堅持,說要慶祝一下。
“慶祝什麽?”
“慶祝曼聯昨晚贏球啊,真是大快人心!”
沈迦:“...”
作為一個利物浦球迷,怎麽能和一個曼聯球迷去吃飯慶祝曼聯贏球呢,這是原則問題。
但沈迦還是答應了。
沈迦一直沒有對陸揚暴露自己的“敵軍”身份,如果陸揚知道了真相會是什麽反應,沈迦想想就覺得很好笑。
他們約在一家名叫“江南春”的菜館,是做紹城菜的。沈迦讓陸揚點評一下正不正宗。
“我也不知道,離家太久了,不知道老家的飯菜應該是什麽味兒了”
沈迦笑:“你才幾歲。”
“我初中就出來了,快十年了。”
“你們家不是搬過來了?那你還是經常可以吃到家裏的飯菜。”沈迦知道陸揚有時候周末會回家。
“我媽做飯太難吃,是對紹城菜的侮辱。所以我和我姐都長不胖,從小就對吃的沒興趣。”
陸揚為了逗沈迦開心,不惜诋毀徐女士。
沈迦果然被逗笑了。
陸揚翻到桌上的酒水單,馬上收了起來,沈迦卻已經看到了。
“吃紹城菜怎麽能沒有老酒?”沈迦拿筷子輕輕敲了敲碟子,不滿道。
“別了,我可不想半夜再送你去醫院挂急診。”
沈迦無奈,沒想到被一個小孩給管上了,還不能說什麽,畢竟當初半夜吐血,真把人小孩給吓到了。
兩個人吃着飯,陸揚說了小時候在紹城的事情,主要是(聽來的)老陸和徐女士青梅竹馬的故事、兩個人神奇的發家史,以及自己來S城念書的這些年。
“也沒什麽好說的。”陸揚又覺得自己二十歲的人生太淺薄。畢竟比沈迦晚來這世上十幾年,可吹的牛和值得說的事都少了很多。
“挺有意思的。”沈迦不是為了安慰他才這麽說,他的确聽得興趣盎然。
他是從最近才開始更多地了解小孩,以前覺得他簡單得像兩三行就能寫完的詩,現在看來并不是,他雖然很年輕,但也有閱歷和故事。
過去的時光雖然不長,但在他身上留下了很多印記。比如自我懷疑的青春期,留給他滑板這件禮物,又比如初中就離家住校,讓他比同齡人更早獨立,也更習慣獨處。
為了吸引沈迦的注意,陸揚對自己的故事進行了适度的改編和加工,在不違背基本事實的前提下,增加了一丢丢戲劇性。比如說老陸當年把全部身家用來進了一批白布,賭白布行情會上行,結果真的賭贏了,他們家一夜暴富,老陸和徐女士抱頭痛哭。老陸的确是靠那批白布發家的,但一夜暴富和抱頭痛哭,都是他的誇張。
沈迦未必不能識破這些改編和誇張之處,誰不是從十八九歲吹牛逼的年紀過來的,不對,應該說男人一輩子都以吹牛逼為樂。
陸揚帶着稚氣的虛榮永遠令他覺得新鮮有趣,幾個月以來,他們在不同的地方,說過不少的話了,跟陸揚聊天,他永遠不會覺得無聊。
這天的晚餐本來是很愉快的,如果後來沒有碰到那個人。
也是,夠巧的。
沈迦擡起頭準備叫服務生的時候,看到迎面走過來一群人,他們剛進來準備去包廂,裏面一個五十多歲的女人,正是張永安的母親。
張永安長得很像他母親,不同的是她的面相帶着婦人的精明,她個子又比一般本地女人高很多,不笑的時候,總有一種要訓斥人的感覺。
“柳阿姨”沈迦起身跟她打招呼。
她對着沈迦點了點頭,又對旁邊同行的人說了幾句,用本地話說的,但沈迦和陸揚都聽懂了。
她說讓他們先進去,又說沈迦是永安的同事,要和他聊一下。
柳阿姨看向陸揚,“這位是?”
沈迦介紹說是朋友。她馬上又說要跟沈迦單獨聊幾句,問沈迦有沒有空。
沈迦自覺跟她沒什麽好聊的,但也不好拒絕,陸揚這時很禮貌地起身回避,說去一下洗手間。
“你從察司公寓搬走了?”她上來就問。
“嗯。”
“吵架了?”
“阿姨,我們分手有一段時間了,他沒跟您說嗎?”沈迦不知道張永安到底在想什麽,他以前什麽事情都會第一時間跟他媽說。
“那你們那個公司?”
“公司還是一起做,”沈迦突然意識到,她前面說的話只是試探,她那麽精的人,還看不出來兩人已經分手了嗎。
“經濟上我和張永安也都切割了,我現在住的房子本來就是我自己買的,貸款也是我自己在還。”還要跟她解釋這些,令沈迦覺得心煩。但他必須說清楚,因為他知道她在乎的只是這個。
她似乎放心了一些,頓了頓,又說:“我看他并不想跟你分開。”
沈迦一愣。
她說:“我給他介紹女孩子,他也不去見。”
她竟然說出這樣的話,以沈迦的涵養,也快要忍不住了。
沈迦喝了口茶,沒說話。
她又說:“沈迦,我跟你說實話,我和他爸爸,本來覺得你們分開了,他可以改回來。這樣大家都開心。但現在,我看他還沒有對你死心”
張永安和一個男人在一起十幾年,他父母竟然還認為他有一天可能會和一個女人戀愛結婚。沈迦倒不知道是誰更可悲了。
沈迦看着她:“那你希望我做什麽?”
她嘆了口氣:“總覺得你們還是會複合的,但我看你的意思是不可能了,是不是你還沒有跟他說清楚,讓他覺得還有餘地——”
沈迦吃驚地看着她,手死死捏着水杯,像要把水杯捏碎。
“我買好單了”
沈迦擡頭,是陸揚,他點了點頭。
柳阿姨:“沈迦——”
“我們走吧!”陸揚打斷她,拉了沈迦的胳膊,沈迦木然地起身,跟着陸揚走了。
柳阿姨盯着兩人,陸揚自始至終沒看她一眼。
兩個人走到地下車庫,坐進車裏,陸揚準備發動車子,兩人都沒說話,氣氛有些沉悶。
這時沈迦的手機突然響了,他本以為是張永安又要搞什麽事情了,打過來的卻是席琳。
席琳告訴他,根據最新“線報”,皮埃爾·杜耶乘坐的法航航班将于今晚十點四十七分降落在S市浦口機場。
沈迦對陸揚簡單說明了一下情況,陸揚堅持要送他去機場,他只好同意,又說先去接一下席琳,雖然皮埃爾會講英文,但不知道他英文水平如何,所以還是帶上翻譯比較穩妥。
陸揚的車子開到時,席琳正在家附近的公車站臺等着,看到沈迦從車窗探出頭,她馬上跑過來。
拉開車門坐上後排,看着回頭對自己點頭的陸揚,雖然此時光線昏暗,但席琳可以肯定,沈迦口中的這位“朋友”,正是那天在新浪潮書店偶遇還差點去要電話的男孩。
席琳躲在後排的黑暗裏,心砰砰狂跳。聽着前面兩個男人低聲說話,她腦中突然劃過一道亮光:燕市出差那次,沈迦在櫥窗前看滑板,後來酒店發的語音,如果對象就是開車這位,那不就通了嗎?
所謂天選CP粉,大概就是自己這樣的吧,席琳心想。
沈老板可能已經換了人,這次還是年下小狼狗!
這件事令席琳本已攀高的心跳再也緩不下來了,她本以為機場逮法國人已經夠刺激了,誰知道還能親眼目睹沈老板的旖旎□□。
席琳正拼命抑制澎拜心潮,突然聽到陸揚說:“要喝水嗎”。
她一愣,正要回答,發現他根本不是對自己說的,而是對沈迦說的,說着用手觸了一下車前的儲物蓋,裏面放着一只保溫杯。
沈迦取出保溫杯,陸揚又突然想起什麽,轉頭看向席琳的方向。
“後面有礦泉水,你想喝可以自己拿。”
席琳故作冷靜地說了聲謝謝,取了礦泉水喝起來。
冷冰冰的礦泉水滑進席琳的喉管,而沈老板此時喝到的水應該溫度适宜。
席琳心裏嘶一聲響,一個單身狗的自覺啊,明明被虐,卻還這麽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