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桃源

第17章 我怎麽會對一個小孩有感覺

我怎麽會對一個小孩有感覺

陸揚第二天醒來，想起昨晚的事情，跟做夢一樣。他洗完衣服拿到樓頂去晾的時候，沈迦還沒有起床。

陸揚晾好衣服，腦子裏空空茫茫，便待在樓頂上曬太陽，腳上，踩着滑板，無意識地滑來滑去。這時他聽到門響，沈迦上來了。

沈迦穿着襯衫和筆挺的西褲，襯出他挺拔瘦削的身形。

“你要出去”

“嗯，等一下去趕飛機，出差。”沈迦走到陸揚旁邊，“我們聊一下吧”。

沈迦看了陸揚一眼，他穿着白色背心和運動短褲，陽光下朝氣蓬勃。

沈迦突然笑了一下，然後他看着陸揚的眼睛，很認真地說：“陸揚，謝謝你的喜歡，但是，我不能接受。”

陸揚嘴巴張了一下，卻不知道說什麽，心髒如同被一只巨錘猛地敲打了一下，然後開始快速下墜。

原來被拒絕是這種感覺，他心裏想着，臉上卻沒什麽表情，只是呆呆地看着沈迦。

“為什麽，”半晌，陸揚終于收了句，聲音有點啞。

“我不喜歡拐彎抹角，有些話直接講清楚比較好。”沈迦停頓了一下，他突然瞥見旁邊挂好的那件白T，陽光下白得耀眼，領口包邊的地方，有一道紅線。

昨晚沈迦看得很清楚，在陸揚抱住啃的時候。

沈迦迅速驅走腦中的畫面：“我們不合适，不可能成為戀人。”

“哪裏不合适？”陸揚突然生了氣。

“哪裏都不合适。”

“我知道我跟你差距很大，我會努力。”

沈迦愣了一下，有點驚訝。

“不是差距，陸揚，你很好，但我們是完全不同的人，這不是差距，是差異。”

陸揚突然想起徐籽那句“你跟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感覺煩躁又無力，一股強勁的力在他身體裏奔突，找不到出口。

陸揚的眼睛死死盯着沈迦，像要把他臉上燒盯出一個洞。

“你對我一點感覺都沒有嗎？從來沒有過？”

“沒有。”沈迦說，“你在我這裏，就是一個小孩，我怎麽會對一個小孩有感覺。”

沈迦知道自己的話過于殘忍，他看了一眼陸揚，他眼睛裏深切的失望幾乎灼痛了沈迦。

“我得走了。”沈迦看了看表，“再見”。說完轉身下了樓。

陸揚在天臺上，看着沈迦拖着行李箱的背影，消失在路的盡頭，日頭越來越大，他感覺很奇怪，冰冷又焦灼，看到一只鳥在啄食牆邊盆裏結好的番茄，他煩躁地把滑板一腳踢過去，吓跑了鳥。

陸揚蹲下，摘下被啄爛的番茄，在手裏輕輕擠了一下，汁水從傷口流了出來，如血跡一般沾滿他的手心。

五個小時之後。

大好的下午，F大29號樓博士生宿舍裏，徐籽正和剛确定關系的女朋友林蘋，也就是她一直在追的那個lisa，在窗下接吻，正吻得難分難舍，她手機突然響了。

是陸揚，徐籽不接，攬住林蘋的腰接着親，但陸揚又連着打過來好幾個，她只好一只手把林頻的頭按在自己的肩膀上，一只手接通電話。

“你別過來，我今天有事，沒空理你。”徐籽對着電話，不耐煩地說。

“我現在就在你們西門，全家門口。”

“少來！”

“你聽！”

徐籽聽到電話那頭響起全家那熟悉的鈴聲，挂掉電話，氣不打一處來。

“一起去吧，我剛好見見你弟弟。”林蘋摸了摸徐籽的臉，妩媚地笑着。

又過了半小時。

陸揚在F大西門外的首爾燒烤，發現等來了兩個人，短短一個月，她姐已經把人給追到手。

他一邊喝着大麥茶一邊有點恍惚地聽徐籽介紹林蘋，發現她姐的趣味恒定：漂亮身材好的，有頭腦又獨立，還有——年紀一定要比她大。

從高中的學姐，到大學時候不惜為之對家裏出櫃的舞蹈老師，她在臺灣交換時候短暫交往又因為隔着海峽而分開的茶商二代，比她大11歲。

“所以老姐，你為什麽每次都找比你年齡大的？”

林蘋倒也不介意，捏了捏徐籽的臉，笑着說：“除了我知道的那四五個，還有誰？”

“那你不如問你自己，你不也一樣嗎？”徐籽哐一聲把金屬筷砸在陸揚的盤子裏，迅速轉移了火力。

陸揚啞然。

“你回答問題，別拿你弟弟當擋箭牌”林蘋又捏住了徐籽的臉。

“真的沒有，就那，四，四個”

“沒了沒了，我可以幫我姐證明，”看着徐籽被捏得變形得臉，陸揚暗自好笑，老姐這回看來是被狠狠地拿捏住了。

“還有啊，徐籽看起來很拽，其實都是別人甩她。”

陸揚這話倒是沒說錯，四任女友，每一任都是她被甩。想來老姐這命也是不好。

“這麽可憐，”林蘋拿手輕輕摸了摸徐籽的臉，“那我要對你好一點。”

烤盤下面的炭火熱起來的時候，對面那倆還在說小話，陸揚沒想到今天帶着一腔委屈，換乘三次地鐵，千裏迢迢趕來，竟是為了吃頓狗糧。

陸揚越想越郁悶，開始如機器人一般重複烤肉動作，不停地刷油刷醬給肉翻面，把徐籽和林蘋面前的餐盤堆滿了肉。

“徐籽你弟弟好乖啊，你這個年紀的小孩子，很少有你這麽體貼的吧？”

聽到這話，徐籽和陸揚都是一愣。徐籽使喚他弟使喚慣了，沒想過跟他一樣年紀的男孩子都該是什麽樣的。

陸揚，則是被“小孩子”這個詞給刺到了。

他拿起剪刀，賭氣似的咔嚓幾下，把烤好的肉剪得稀碎，夾起來塞進嘴裏：“我不是小孩子，我都二十一了。”

林蘋哈哈笑了起來。“弟弟你太可愛了。”

“別笑了，你看他，現在傷心着呢。”徐籽突然說。

林蘋一愣，她倒是真沒覺察到陸揚的不開心，只當他是賭氣，可徐籽那是姐弟連心，嘴上雖然從來不饒他，弟弟有一點不開心，她都是最快感覺到的。

“讓我猜猜，你，失戀了。”

徐籽從旁邊服務生手裏取過一瓶冰可樂，遞給陸揚，這是她專門給他點的。

“到底怎麽了，你不會表白被拒了吧”

“嗯。”陸揚當然知道，他的任何想法，都是不可能瞞過他姐的。

“卧槽！你還真表白了？那他怎麽說的。”

“說跟我不合适，只把我當成小孩。”

陸揚看了林蘋一眼，林蘋馬上舉手投降：“我錯了。”

“這個老狐貍，這不是拒絕的萬能臺詞嗎？”

“什麽？”

“不合适，對你沒有感覺。說把你當成小孩，你當然沒辦法反駁，他就是比你大了十幾歲啊！”

“那你呢，你追那些姐姐的時候，如果被這麽說，你怎麽回答。”

“這個我沒有經驗”，徐籽眯了眯眼睛：“我沒失過手，沒被拒絕過。”

林蘋又憋不住狂笑起來，陸揚氣得捏扁了可樂罐。

“那你現在想怎麽辦？”

“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現在不想，也不可能放手。”陸揚頓了頓，看着徐籽：“姐，我還想喝可樂”。

“好好好，姐給你點，想喝什麽都給你點。”林蘋趕緊招呼服務生，陸揚這小子真可愛，竟然激發了她以為自己不存在的“母性”。

林蘋和徐籽從首爾燒烤出來，看到陸揚站在馬路對面，一個很帥腿很長的韓國小哥哥正在跟他說話，這裏附近就是F大的留學生公寓，附近出沒着很多韓國人。

“看，在要電話吧。”林蘋笑說，“弟弟長這麽好看，肯定經常被搭讪吧。現在男孩都這麽主動啊”

“追他的人是不少。”徐籽一點都沒誇張。

“弟弟一看就很搶手，那個老男人也太不長眼了吧！”林蘋憤憤不平。

兩人走到陸揚面前，問他給了電話沒，他搖搖頭。

“那你剛才在手機上比劃什麽？”徐籽問。

“他才來一個月，中國話都說不清楚，英文也不靈，我只好用了有道，翻譯成韓文給他看。”

“那你說了什麽？”

“對不起，電話不能給，我對你沒興趣。”

徐籽和林蘋對視一眼，狂笑。

這一頓烤肉吃完，已經是晚上九點。

徐籽讓林蘋先去她宿舍等她，她送陸揚去地鐵站。兩個人走過一段窄窄的單行道，看到遠處商圈的霓虹店招，地鐵站的紅色标識。

陸揚突然停住，站在一棵行道樹旁邊，低頭看着徐籽。

“姐”。

“嗯”

“如果他永遠不會喜歡我，那我該怎麽辦？”

陸揚鼻子嗡嗡的，說話也有點含混，可能是冰可樂喝太多了。

旁邊公車站燈箱的光照在陸揚臉上，他眼睛紅紅的。

“好啦，你現在怎麽，磨磨唧唧的。”徐籽推了陸揚一下。

其實她心疼壞了，想抱一下親愛的弟弟，發現他現在已經長得實在太高了，早就不是小時候可以随便伸出胳膊圈住脖子的那個瘦瘦的小男孩了。

“你趕緊回去，到了跟我說一聲。回去好好睡一覺！”徐籽踢了一腳他的後腳跟。

陸揚對徐籽擺了擺手，轉身走向地鐵站。

陸揚在地鐵站裏等車的時候，手機響了。

徐籽發來一個訂單，一雙限量款AJ，收件人寫着陸揚。

備注裏寫着一句話：“老弟，姐姐愛你。”

徐籽打出這句話的時候，肉麻到打冷戰，但說別的都不能表達她那一刻真實的意思。

陸揚看着那句話，笑了，後來，又差點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