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013
趙芸梨裹緊了被子，生怕他過來瞧見什麽，可她越發心虛不安的眼神，落照他眼中就是有事。
有事瞞着。
韓雲朝沒心思喝茶，他揚起唇瓣，笑得溫和，“怎麽了？身子不方便。”
她咬唇，露在外邊的眼睛怯怯的，純淨且無辜，一絲的慌張浮現在眼底，讓她看起來像只小羔羊，茫然無措。
“我生病了，怕過了病氣給王爺。”她想了半響，轉着眼珠繼續說道：“王爺是國之棟梁，可千萬不能生病，這點小病還是讓我承受吧。”
韓雲朝一怔，笑得肆意，怎麽這麽愉快呢？過于讨好的話，他聽了該厭惡的，可是相反，他竟然心情不錯。
他抿直唇，憋着笑意，“趙質子有心了，生病了還記挂本王。”
趙芸梨躲在榻上偷笑，“這是我應該做的。”
她說的話，他聽了是不是心情不錯？心情不錯的話，以後會幫她吧。
她抱緊胸口，高興的扭成一團。
不知此時的韓雲朝在慢慢靠近，依舊沉浸在自己的幻想當中。
“一點小病就起不來，趙質子未免過于嬌氣，沒有男兒氣概。”
沉沉的嗓音落在耳邊，趙芸梨驚慌回神，看見他站在床邊，吓得把頭鑽進被子裏。
她攥緊被子，保證沒有一點空隙，“王爺，我病的全身疼，你別靠近，等會把病氣過給你，你也會疼的。”
韓雲朝沒了耐心，伸手想掀開她的被子，卻被她死死攥住，他停下手中動作，冷下臉道：“出來，你在躲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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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語調冷淡，嚴肅威嚴，趙芸梨聽了顫抖一瞬，随即把頭鑽出來，只露出一雙眼睛。
“沒躲，我是為了王爺的身體着想。”
兩人若僵持下去，她肯定不敢再忤逆他，他是王爺，說的話她不敢不聽。可是她的身份是禁忌，被他知道會死的。
趙芸梨委屈害怕，清亮的眸子慢慢蘊着水霧，盈盈動人的閃着，“王爺，我…”
韓雲朝動動鼻子，又聞到了熟悉的血腥味，夾在淡淡的香味中，極不明顯，若不是他鼻子靈敏，一般人是聞不到的。
他想一把掀開錦衾看個究竟，可是對上那雙哀求可憐的眸子時，他猶豫了。
沉默須臾，韓雲朝收回手，微微嘆息着，“罷了，好好養病，可別倒在晉國了。”
趙芸梨瞅着他放手，面上暗喜，連忙點頭，“嗯，多謝王爺關心。”
韓雲朝沒吭聲，他扭頭往外看，窗口半開，枝頭冒出嫩綠的芽，微風徐徐，是春天來了。
“趙質子好好歇着，告辭。”
他走的極快，趙芸梨還沒反應過來，他就消失在眼前。
趙芸來坐起來愣了半響，松口氣的同時喊來香華，“香華，把窗關好，有風進來了。”
“春日到了，小的想讓您瞧瞧。”
她坐着沒說話，春日到了，衣裳輕薄舒适，而她，會更難受了。
*
春色漸濃，暖風習習。
厚重的棉衣是不用穿了，可以換上輕薄的春衣，但是對趙芸梨而言是不可能，她比旁人多穿了兩件，又把胸口緊緊束縛下，勉強遮擋住了日漸豐腴的身姿。
早起香華還在她耳邊唠叨，說她身子長的快，如此下去，她就要多受些罪。
趙芸梨也是這般想，可這也不是她能阻止的，只好默默忍受。
今日要去給王上請安，她心裏忐忑，不知會不會遇見三王子等人？
要是遇見了，她大概逃不過。
她在宮門躊躇不前，時不時回頭張望，似乎在等什麽人。
不多時，韓雲朝穿着朝服晃晃悠悠過來，睨了她一眼，臉色平靜。趙芸梨雙眼一亮，小跑過去。
“王爺。”
她拱手，随後笑嘻嘻擡頭，“王爺，咱們一起進去吧。”
“趙質子來的挺早。”
韓雲朝前後看了眼，可不就是特意等他的。
趙芸梨垂垂眼睑，有點心虛，“前幾日王爺去看望我，還沒感謝王爺呢。”
那日他走後才聽香華說起，韓雲朝給她帶了補品來，都是名貴藥材，I她買不起的。
“不必了。”
話是這麽說，謝謝還是要說的。
趙芸梨昂起腦袋側頭，忽然扯住他的胳膊，“王爺，等等。”
“嗯？”男人有些不耐煩，他趕着上朝，沒時間閑聊。
只見趙芸梨踮着腳看他肩膀，然後擡手拍拍他的肩，“肩膀髒了，我幫你拍拍。”
韓雲朝注視她過于讨好的眼神和動作，扯着嘴角笑笑，“趙質子果然心細。”
她不好意笑，抿着唇低頭。
沉默幾息，韓雲朝猛然盯着她的耳垂看。耳垂瑩潤，透着微微的粉，上面有個小小的痣，很是可愛。
“你耳垂上的痣，倒是長得對稱。”
兩邊耳垂，一邊一個，他從未見過這般長痣的。
趙芸梨一慌，飛快的捂住耳朵，“哦，小時候就長了，很醜的，王爺別看了。”
心裏像打鼓一樣，生怕他看出來。她是女子，要戴耳飾，是有耳洞的，香華沒辦法，就在她兩邊耳垂上用墨水點黑，看起來就像痣一樣。
她以為沒人注意的。
韓雲朝斂眸，最後看了眼她的耳垂，然後收着笑意往前走，跨過門檻右轉時，正巧碰見三王子和蕭庭時等人。
冤家碰頭，免不了唇舌交戰。
趙芸梨面色都白了，拱拱手就退到一旁，嬌小的身子一縮，被韓雲朝擋住大半。
他們說些什麽，趙芸梨一句沒聽進去，只想他們快點離開，千萬別注意她。
可怕什麽來什麽，幾人寒暄幾句後，話鋒一轉，就說到了她。
“王叔，有件事不知該不該說？”三王子看了她一眼，笑得不懷好意。
趙芸梨咯噔一下，緊張的握緊了手。
韓雲朝：“何事？”
三王子兩步到她跟前，冷哼兩聲，“王叔，趙質子可是冒犯您了。”
趙芸梨一僵，轉頭和他對視，茫然的搖搖腦袋，她沒有冒犯王爺，她沒那麽膽子，三王子胡說八道。
這些話她只敢在心裏說，嘴上是不敢說出來，怕三王子報複她。
韓雲朝似笑非笑收回眼，“怎麽冒犯了？”
三王子來了精神，定要在王叔面前說道說道，“趙質子的名字跟王叔的名字同有雲字，這是對您的大不敬，應該幫趙質子改個名。”
“依三王子所言，該改什麽名字？”
三王子瞥向趙芸梨，眯着眼在想。
趙芸梨有不好的預感，她知道貴族有幫下人改名字的，遇見個寬厚主子，名就好聽些，但顯然，三王子不是個好人。
給下邊人叫阿貓阿狗的都有，三王子會不會也叫她貓狗？
趙芸梨委屈的看眼韓雲朝，他沒回頭，笑意溫和的盯着自己的手看，好像不大在意。
她眨眨眼，眼含委屈，她怯怯的睨了眼三王子，見他張唇開口，便搶在他前邊說話：“我還有個名字，趙小九。”
她說的急切，聲音也小，說完就望着韓雲朝，神色認真，“王爺，你覺得怎麽樣？”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映着韓雲朝別有深意的眼，沉默須臾，韓雲朝動動唇，“不錯。”
趙芸梨松口氣，“我是初九生的。”
她解釋名字的由來。
三王子哼了聲，“王叔，這可不行，您是晉國尊貴的王爺，怎能讓一個小小的質子冒犯？”
韓雲朝甩着衣袖，把手背在身後，“名諱而已，何須小題大做，該上朝了，你們不走嗎？”
三王子和蕭庭時對看一眼，笑得牽強，“是，這就去。”
他們一起去上朝，留下趙芸梨在原地，她要等下朝，然後去給王上請安。
*
春日的風微暖，拂過臉頰舒适。
可是趙芸梨卻難受，她穿得衣裳多，又束住胸口，這會覺得很悶，難受得緊。
她扯住領子松松，稍微緩了緩，她的脖頸微紅，有細細的汗，越發顯得肌膚白嫩剔透。
一旁的太監偷偷看兩眼，暗嘆這個趙質子真如傳聞中那樣，風姿卓越，驚豔絕倫。
就是太過娘氣，沒男兒氣概。
趙芸梨熱得心煩，餘光一瞥，發現太監在偷偷打量她，她被看得不自在，以為自己哪裏引人猜疑。而後快速整理儀容，端莊沉穩的站着。
過了片刻，王上身邊的公公過來，說是王上與朝臣議事，要她先回去。
趙芸梨拱手謝過，提着衣擺就朝宮門走。
路過朝陽殿時她往裏看了眼，沒瞧見韓雲朝出來，她想起王上與朝臣議事，他大概也去了。
她一人走在宮道上，一點安全感沒有，常害怕的回頭看，仿佛有人在盯着她一樣。
趙芸梨回頭，只有幾個宮女太監走過，并無她認識的人。她拍拍胸口，一臉警惕的走過昭化門。
剛跨過門檻，便有一盆涼水傾瀉而下，将她渾身澆個透。
“呼…”她縮着肩膀抱胸，把臉上的水抹幹後，擡頭往上看，看見有個人影從牆上跑了。
趙芸梨委屈的眼眶濕潤，淚水跟斷線一般，快速落下，可憐巴巴的神态，任誰看了都心疼。
她彎身擰幹衣裳的水，可擋不住全身的涼意，特別是胸口，濕噠噠的，特別難受。
她沒看清那人的臉，但想想也知道是誰派來的。
旁人異樣的目光停在她身上，甚至暗暗偷笑，對她沒有絲毫同情和尊重。
趙芸梨垂首，彎着背，慢慢朝宮門走。
“趙質子這是去湖裏游了一圈？”
低沉打趣的嗓音在耳邊，夾着些許笑意。
她一頓，擡頭就看見韓雲朝立在一側，挑着眉梢看她，趙芸梨心裏的委屈又多了幾分，“王爺。”
韓雲朝斂斂笑意，目光微凝，看了眼她耳垂，又立馬笑開，“趙質子是男兒，哭什麽？”
對對，不能哭。
她忍着，憋得眼眶紅紅的，像極了小兔子。
“罷了，随我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