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頁
她喚了這一聲,周檀立刻安靜了下來,洩力一般閉上眼睛,呼吸也漸漸平複。
大抵過了有一炷香的功夫,曲悠看見他睜開了眼睛。
那雙眼睛中甚至還殘餘着方才吃痛的淚意,卻逐漸清明,沉沉冷卻,周檀喘了幾聲,終于醒過神來。
他擡眼就看見了正把他抱在懷中、還有一只手與他緊緊相扣的曲悠,面色頓時空白了一瞬。
“你……”曲悠松了手,周檀立刻便擡手掩住了自己的傷口,目光順着朝下看去,“這是你……”
“這是你的侍衛進來動的手,”曲悠知道他要說什麽,立刻道,“你沒事了?”
周檀低着頭避開了她的目光,動作僵硬地将方才賀三墊在他手臂處的紗布為自己裹上,鼻息有些亂,卻沒有答話。
曲悠看他單手為自己裹傷口有些費力,嘆了一口氣,将他的手臂接了過來,再淋了一些藥酒之後,将紗布結結實實地裹了上去:“這傷口恐怕要敷些藥才能好得更快。”
他在無意識的時候還知道痛,真醒了卻是一聲不吭,曲悠為他裹好了傷,發現周檀仍然不敢看她:“你這是什麽病症?”
“不必多問,”周檀啞聲道,他捂着傷口朝她艱難地點了點頭,算是道謝,語氣中又帶了些威脅之意,“此事,不要告訴別人。”
可惜他臉色蒼白,聲音微弱,聽起來實在沒有什麽威懾感,反而她養的那只受了傷後還死要面子的貓。
不等曲悠回話,周檀便繼續開口:“既然我們已把話說開,我也不妨告訴你,我讓無憑托你保護芳心閣那些女子,是因為我不能插手。”
“晏姑娘沒死,想必你們還有後招,”曲悠思量着道,斜睇了他一眼,“也是,此案刑部接手,你得避嫌。”
周檀輕輕地“嗯”了一聲:“此事我如今還不該知情,但這些人後續有用,無憑不便現身。”
“可我若不能求助于你,如何保護這些女子?”曲悠問。
“你去找柏醫官,他平素常施恩于窮苦之人,同北街的勞作乞丐都有交情,”周檀道,“北街有這群人的地下組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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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将樁樁件件安排得井井有條,曲悠聽着,忽地說:“哦,原來你連柏影一起查過了,這才決定利用我,周大人,算無遺策呀。”
周檀扶着一側的屏風,踉跄着站了起來:“從之前救我性命,到此番便宜行事,确是我欠你的人情。”
“所以呢?”曲悠學他拖着長腔,帶些嘲諷意味。
周檀道:“開價,我喜歡明碼标價的生意。”
曲悠就知道他會繼續這麽說話,頓時感覺自己實在沒辦法跟這個多疑多思的固執古代人溝通:“誰要跟你做生意,周大人,你還是快點升官,早日跟我和離罷,要不然天天被你猜忌着,還得跟你吵架,我怕我會死得很早。”
語罷,她便推門離開了,剩下周檀一個人站在堂中。
他在原地良久未動,眼神移到了屏風字跡上,下意識地略微用力掐了掐自己剛剛包紮好的傷口,眉頭緊蹙一陣,又舒展開來。
周檀默默地想着,他本以為文官後嗣自該守節端方、克己複禮,可曲悠……完全不似他從前見過的任何女子。
和離一事有損女子名節,雖如今再嫁之人也不少,可文臣家中的女兒最重此事,恐不會輕易應下。
只是曲悠自如直爽,甚至帶了一點點聰慧的狡黠,言談舉止不受任何約束,不介意和離,連“死”字都可以張口閉口地随意說出,她願意為身世可憐的賤籍女子一怒,也願意為他包紮傷口。
他查了對方許久,一無所得,若真如她所說,只憑心意救他性命,倒是個極好、極好的女子。
血跡從包紮完好的紗布中滲出來,周檀攥緊了手指,面無表情地向外走去。
不管她為何不介意、為何這樣說,如此甚好。
她說得對,早日和離,他這樣的人,本就不該娶妻的。
作者有話說:
周大人:QAQ怎麽主動提和離的事兒啊不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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筆芯~~
第21章 燕歸來(一)
擊鼓
燕歸來(一)
此後的半月中,曲悠沒有再見過周檀。
她依照周檀所說,與柏影一起尋了北街的乞丐,托他們引見整條街的主人。
汴河盡處南北二街流民混雜,本是整個汴都最混亂的地方,但此處卻真有一位被稱為“艾老板”的神秘人物在。
柏影在此之前聽說過此人,南北二街的商鋪老板、碼頭督行及船工、居住民乃至乞丐都知道這號人物的存在,周檀口中的“地下組織”,也是以艾老板為尊的。
不過傳聞中的艾老板十分低調,手下的人最常做的事不過是巡視街頭,制止惡鬥及幫人辦事,名聲十分好。因為他們的存在,南北二街雖然人衆事雜,但治安很好,鮮少有工頭欺壓、乞丐鬥毆之類的事發生。
來得多了,曲悠便發現芳心閣所處的地方十分微妙——北街以汴河引出來的朝明渠為界,同一側的朝明坊割席,而芳心閣正好在朝明渠凹向坊內的一側,如此一來,此樓到底屬于坊內還是北街,便值得考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