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頁
溫梨笙分明記得當日是撲了個空的,別說是世子了,連一個商隊都沒碰到,怎麽現在沈嘉清喊着得手了?
思及謝潇南那雙冰冷的眼眸,她忍不住心中一顫,罵罵咧咧道,“沈嘉清你狗膽真夠大的,敢對皇城裏來的太歲動手!”
沈嘉清突然被罵,頗是納悶,“咱當初商量的時候,你也是贊成的啊,怎生突然變臉?”
溫梨笙的話卡在嗓子處,當年确實無知,在此事上與沈嘉清狼狽為奸。
闖大禍了。
溫梨笙搶過黑色的長布,匆匆将半邊臉蒙住,跑到那件小竹屋外,剛靠近窗子就聽見裏面有嗚嗚的聲音。她倒抽一口涼氣,霎時感覺心肺都結冰一般,彎下腰悄悄透過竹窗的縫隙往裏看。
陽光照進屋內,視線還算清晰,剛把目光探進去就與裏面的人對上視線。
溫梨笙愣住。
裏面的人身着靛藍色長袍,頭戴銀冠,兩條銀絲紅繩編織的纓繩垂在肩邊,手腳皆被捆住,嘴上蒙了布還在不安分的嗚嗚叫着,看見溫梨笙之後便叫得更大聲了。
這不是那位世子爺。
溫梨笙單看眼睛就認出來了,雖然這人穿者打扮确實華貴,但面容與世子爺差得遠了。
她大松一口氣,整個人差點癱倒在地,摘下蒙在臉上的布連道三聲幸好幸好。
“傳聞景安侯世子年幼出名,是當世才具有着天人之姿,此番一看也不過如此,只把他綁來還沒做什麽,就吓破膽了。”沈嘉清滿是不屑的聲音響在耳邊。
溫梨笙沉默片刻,“你把他嘴封上是為何?”
沈嘉清道,“自然是他一直叫着自己不是世子,我覺得聒噪。”
溫梨笙看了他一眼,“那你有沒有想過,你可能綁錯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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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嘉清反應極大,“怎麽可能,這人是從景安侯府的馬車上拽出來的,小爺辦事靠譜,什麽時候出過錯?”
“你何時見過景安侯的馬車?”
“那馬車只看一眼就知道是景安侯府的,不會有錯。”沈嘉清堅持自己的判斷。
溫梨笙再看看屋裏的人,确認不是那位世子,便又與沈嘉清争論起來。
兩人正吵個不休時,身後突然有人用懶懶的音調啊了一聲,“原來在這。”
溫梨笙瞬間噤聲,轉頭望去。
剎那間盛夏裏的風平地而起,周遭所有樹木被卷進風裏發出潇潇之聲,夏蟬的鳴叫從四面八方傳來,卻統統被隔絕在耳外,溫梨笙的所有驚慌失措在對上那雙漫不經心的眼眸時,難以抑制的迸發。
這少年逆風而立,萬丈陽光傾瀉,肆意的描繪着他俊美的五官,上等墨玉一般的黑眸半斂,眉眼盡是慵懶之色。一身白如霜雪的衣袍微擺,衣領袖口繡着精致的金絲流雲細紋,有着說不出的華貴之姿。
他就這般随意的站着,墨發輕輕飛揚,端的是年少風流可入畫,自成風骨難筆拓。
當初溫梨笙出嫁,十裏紅妝繞過半城,喜糖喜錢撒了一路,鑼鼓喧天盡入耳,正是喜慶熱鬧之時,反軍撞破了城門長驅直入,在街邊看熱鬧的民衆皆落荒而逃,家家閉戶不敢再出。
擡着她喜轎的送親隊伍将她重重扔下,四散而逃。
溫梨笙聽得外面一陣吵雜過後聲音消失,便壯着膽子掀開轎簾,入目便是一匹裝着銀甲的黑馬立在轎前不遠處。再擡眸,就看見俊美無雙的人坐于高馬之上,居高臨下的看她,眸中冷漠。
那張臉與跟前的少年面容重疊,一模一樣。
此人便是人人贊譽的天才少年,聲名赫赫的景安侯世子。
也是後來起兵造反,戰無不勝,一路殺至京城将皇帝拖下王座,篡位自立的反賊。
謝潇南。
時至此刻,溫梨笙才徹底明白,那并非是一場黃粱大夢,這些年生活的所有事情都歷歷在目無比清晰,毒酒殘留在喉中的感覺仍膽戰心驚。
她的确是被毒死了,在謝潇南登基之後。
但卻又重生了,在建寧六年。
唯一不同的是,當初她和沈嘉清摩拳擦掌堵在謝潇南初入沂關郡的路上,等了整整一日也沒見着人,撲了個空。
而現在,沈嘉清在綁了個不知是什麽人回來後,謝潇南立于竹屋之前,與她不期而遇。
溫梨笙僵住身體,僅與謝潇南對視了一眼,就匆忙撇開視線,飛快的在腦中思索如何應對面前的情況。
動作緩慢的又把手中的黑布慢慢蒙在臉上,現在跑來得及嗎?
正在這時,沈嘉清開口說話,“兄弟久等了,我和朋友方才處理些私事,待我們二人處理好便回去,将你一同帶去沂關。”
聽這語氣,怎麽還頗是好客的樣子?
溫梨笙驚訝且迷茫的看他一眼,見沈嘉清果然滿臉熱情,似乎壓根就不知道他要綁的正主就站在他面前。
謝潇南朝兩人身後的竹屋看了一眼,眉梢微動,“你們是山賊?”
他聲音宛如與這綿綿夏日融在一起,帶着股懶洋洋的勁兒。
沈嘉清直接否認,正要說話,溫梨笙立馬用力的咳了咳,想給沈嘉清使眼色。
眼下這情況,必定是說多錯多,唯有快溜才是唯一的辦法,等回了城裏即便是碰面被謝潇南認出來,只要她死不認賬再加上她爹的庇護,想來也沒什麽事。
誰知沈嘉清沒有反應,倒是謝潇南被這幾聲咳嗽吸引,眼眸輕動,那打量的視線就輕飄飄的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