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節燈祭
節燈祭
沈星顧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心想這宿舍地板多久沒擦過了,明非淵這個室長也不組織他們做大掃除。
他幹脆直接把上衣脫下來,扔進洗衣機裏。還沒等他從衣櫃裏摸出新衣服換上,祝筝和明非淵就從外面開門進來:“去廟裏辟邪回來了?”
沈星顧看過小組作業群的聊天記錄,自然知道對方在說什麽,視線直直落在祝筝身上:“沒,最邪門的不還在這。”
“去去去,你才邪。”祝筝扔過去一個嫌棄的眼神,“對了,剛剛看學長從我們宿舍出去,臉色不太好看,你惹他了?”
“多不好看?”沈星顧心裏一緊。
“就,很紅啊,表情又很冷,像被氣的。”
看來玩笑還是開大了。雖然和歸序來往的時間不長,但沈星顧也不想和對方鬧得這麽難看,正暗自思忖着對策,祝筝驀然打斷他的思緒:“所以你幹什麽了?”
“就是壓了他一下。”
祝筝:“?”
明非淵:“你說的壓一下,是我想的那種壓一下?”
“啊?你想的壓一下是什麽樣的壓一下?”沈星顧滿臉莫名。
“就是下流的那種壓一下。”明非淵輕咳兩聲,以掩飾自己的尴尬。
“不會吧,我壓得挺上流的。”
祝筝也是困惑:“多上流?要不你也壓我一下試試,我幫你看看哪裏不對?”
“……”明非淵扶額,“好了,別糾結在這個問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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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忙你們的,我一個人靜靜,想辦法把兄弟哄回來。”沈星顧惆悵地趴在自己的書桌上,祝筝卻沒打算讓對方安寧,而是用力拍在對方的後頸上:“我有個辦法,想不想聽?”
沈星顧頓時來了精神:“少說廢話。”
“你知道吧,汀北市流行不少古代傳下來的習俗,其中就有一年二十四禮的說法,說白了就是每年要辦二十四場儀式,當做是答謝神恩。”祝筝解釋,“這些儀式基本上都由求月廟操辦,過幾天就有一個節燈祭。”
沈星顧成功被引起好奇心:“這是什麽?”
“相傳汀北市經歷過月亮憑空消失的時期,一到天黑就四周無光,伸手不見五指,為了彌補月亮的缺失,家家戶戶都節省出一盞紙燈,燃在自家門前。後來打動了求月神,月亮重回汀北,就有了節燈祭來紀念這段時間。”
“哦,怪不得叫求月神。”沈星顧恍然大悟。
“我們片區的節燈祭就在廣場那頭,你去肯定能見到學長,最好早點過去,點燈的時間只有兩個小時。”祝筝說着,直接熱心腸地給沈星顧發過去一個定位。
沈星顧立馬在網絡上搜索有關汀北市節燈祭的信息,基本上都是在特制的燈上寫願望,接着由神子祝福點燈,最後挂上提前拉好的鋼索。
他默默将本地公衆號上寫的具體時間記在備忘錄裏,順便調了鬧鐘。
……
沈星顧原本提前半個小時出門,大抵是因為周末,路上堵得水洩不通。等他好不容易開到廣場的時候,隊伍早已長得可繞場地一周。
他略微往隊伍裏掃了一眼,多半是受觀念影響,年紀大的人偏多,出乎他意料的是,年輕男女也不少。
沈星顧到指定簽到位領了燈,接過工作人員手裏的油性筆,思前想後,才在燈上落筆寫了兩行。生怕還沒排到自己就結束儀式,他連忙湊到隊尾,前面正好是一位看上去和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孩。
他沒忍住好奇心,朝前面的人搭話:“你好,是來讨個彩頭?”
“什麽呀,我怎麽會為了這個排隊,”女孩子輕笑出聲,“我是來看神子的,平時在廟裏不怎麽見,這回我得遞電話號碼才行。”
“……”還以為一心向神,結果是看中了神子的美色。
沈星顧憑借身高優勢,遠遠就看見廣場中央擺着一個蓮花形狀的高臺,歸序穿着白袍站在上面,像是一座高高立起的神像。他手持一根燃香,每當有人将燈遞到他面前,他都會點燃長桌上的一個燭臺,随後一邊嘴裏說着什麽,一邊将燭臺送進燈裏,看着對方親自将燈挂上鋼索。有的身高不夠,歸序也會替對方把燈挂好。
點燈不是耗時的工作。隊伍緩緩向前移動,沈星顧離長桌越來越近,他這才聽清,歸序會向每位來點燈許願的市民道一聲“早日實現”。
“他怎麽連說話聲音都這麽好聽,”沈星顧前面的女生似乎有些自來熟,兩人僅僅聊過幾句,她便頻繁回頭朝沈星顧發表觀點,“該不會上輩子真的是神仙吧,專門靠臉拯救蒼生的那種。”
沈星顧還沒來得及無語,就聽見排在自己身後的小男生也嘀咕一句:“靠這麽近看好像更好看了。”
“……”好吧,他也不是剛知道這人男女通吃。
“不過話說回來,”前面的女生對着沈星顧冁然,“你也長得很帥,是不是還在上學?能不能留個聯系方式?”
遇上海王了這是。“不好意思啊,我不用手機的。”
“啊?”女生沒忍住愣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用笑聲緩解尴尬,“哎,你可真幽默。”
沈星顧前面的女生終于排到長桌前,他眼看着女孩将手裏的燈遞出去,指縫裏還夾着一張小紙條,看來是真的準備了聯系方式。
紙條下一秒就被神不知鬼不覺地塞進歸序掌心。
“早日實現。”大抵是因為周圍人多,他不想當面拒絕女孩讓對方難堪,歸序趁着将燈遞回去的機會,同樣神不知鬼不覺地将紙條塞了回去。
這個動作只有離他最近的女孩知道,還有看得格外仔細的沈星顧。
小姑娘只能滿面失落地去找位置挂燈。
沈星顧學着其他人的樣子,将燈遞到歸序面前。歸序視線淡淡地掃過他的臉,故作鎮定地用手裏的燃香點亮燭臺,再小心翼翼地将蠟燭放入燈中,指尖略微調整燭臺位置:“神回應不了你的願望。”
“我不信神,我不是來向神許願的,”沈星顧壓低音量,“我來向你許願。”
“是嗎,”歸序面上看不出波動,“祝你早日實現。”
沈星顧沒急着挂燈,而是等在歸序旁邊。後者餘光落過去好幾次,但表面上仍是鎮定地替隊伍裏的每位來客點燈。
直到最後一盞燈被挂上鋼索,歸序才從蓮花高臺上逐步踏落在地,最後停在沈星顧面前:“不挂?”
“我這不是等着正正經經朝你許個願嗎。”沈星顧将燈盞上寫着願望的一面朝向歸序,上面端端正正寫着“想和朋友和好如初”幾個字。
“我祝福過你了。”歸序說完這句,轉身就要離開,沈星顧連忙攔在對方面前:“我可是排了很久的隊才見到你的,怎麽能說走就走啊?”
“神子的工作完成了,自然想走就能走。”
“我不想你走。”沈星顧硬是把燈塞進歸序手裏,“要不你幫我挂上?”
歸序大抵是看穿沈星顧在找借口留住自己,想着對方也沒幾招,耗完也只能放自己走,于是随手就把那盞燈挂了上去。
“好了。我先……”
“居然有煙花?”沈星顧耳朵裏闖入“嘭”的一聲,一朵燦金色的煙花在昏暗的夜空中綻開,只可惜被高樓遮擋住了全貌。
沈星顧想也不想,抓住歸序的手腕:“你走不了了,陪我看煙花。”
話音剛落,他帶着歸序朝遠處的高樓快步趕去,到最後幾乎是像小孩子一樣奔跑起來,闖進百貨大樓,乘坐電梯來到向公衆開放的最高一層,奔向陽臺位置,這才看清了一朵紫紅色的絢爛煙花。
然而沈星顧靠在欄杆邊上等了半天,始終沒等來新的煙花升空。他只好側過臉,遺憾地朝歸序開口:“我們來晚了,煙花好像放完了。”
“那我也沒必要陪你。”歸序略微用力,企圖掙開沈星顧的手。
“等等,”沈星顧更用力地抓住歸序,像是生怕對方趁機逃跑,“還有煙花。”
歸序沒來得及問什麽,人就被沈星顧帶着往百貨大樓內部走去,親眼見牽着自己的人在貨櫃上取了不少仙女棒,順帶上一枚打火機,結賬之後就乘電梯下樓,找了一處空曠的泥地停下來。
他三下五除二拆開煙花包裝盒,往歸序手裏塞了一根仙女棒,接着用打火機點燃。“小時候我媽不讓我玩,先是說危險,接着就說我應該讀書彈鋼琴之類,我都是偷偷拿零花錢買來玩的。”
“你小時候都玩這些?”歸序看着跳出火星星的煙花棒,問。
“還有很多,我還偷偷跑去別人田裏抓魚,被保姆抓到,我媽聽說了罵了我一頓。”沈星顧沒忍住彎起嘴角,“不止,我還爬到樹上抓蟬,摘野果吃,有一次摘得酸得要死,我就再也不摘,跑去泥地裏打滾,還能捏泥巴。”
歸序聽着也沒忍住冁然:“你小時候過得很開心。”
“都是過去的事了。”沈星顧神情凝滞一下,很快轉移話題,“你的煙花都滅了,拿好,給你點新的。”
歸序手裏又被塞了煙花棒,沈星顧點燃之後,自己也拿起一根,蹭了歸序的火光。
泥地裏光線昏暗,煙花棒上火花四濺,映亮一點沈星顧面上的輪廓。歸序悄悄擡眼望過去,對方面上噙着笑意,手裏的煙花棒被他不斷揮舞,火光在半空中劃出S形的曲線。
可愛。
歸序腦子裏只剩下這個詞。
幾乎是在意識到這個想法的一瞬間,他将視線從沈星顧身上移開。
沈星顧沒有覺察到歸序的小動作,繼續将被點燃的煙花棒塞進歸序手裏:“都特地來給你放煙花了,還不原諒我啊?”
見歸序沒有回應,沈星顧接着開口:“你再不答應,我就要在汀北市全市放一場大煙花,然後去高樓拼命喊你的名字了。”
“……好傻。”歸序沒忍住輕笑出聲。
“傻也沒辦法,反正你的名字還跟我一起丢人。”
歸序一副拿對面沒辦法的模樣:“原諒你了。”
“真的?”沈星顧忍住湊上前去擁抱對方的沖動。
“嗯,”歸序故作淡漠地回答,眼神卻是柔的,“不想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