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第五章民政局門口
幾個小時前,何暮寧大步從莊園裏跑出來,心中氣憤又委屈,瞬間産生的念頭是再也不想回到這裏。
但現在,這個姑娘,又灰頭土臉地溜了回來。
走向莊園大門,耳際卻萦繞着那句“我在朝霞路的民政局門口等你”……同時腦海仿佛還有樓頂古老渾厚的鐘聲同時敲響。
民政局……等你……領證……
任何一個字眼,都讓何暮寧感覺手上要泛起無數雞皮疙瘩。
太荒誕無稽了,不是嗎?
莊園門口的保安大叔看到何暮寧,叫了一聲“寧小姐回來啦”,随後很快拿着對講機,傳話給了屋裏的人。
不知道屋子裏的那些人,會怎麽議論她,是不是嘲笑她再怎麽嚣張,最後還不是得回來?
随便了。
她都已經習慣了,不是很在乎。
只是驀然回望顧沉離去的方向,何暮寧突然又覺得,要不然,跟他去領證得了。
那樣,所有的問題都解決了。
這個念頭産生的一瞬,何暮寧立即搖了搖頭,怎麽可能?
怎麽可能會跟一個只見過幾面的男人去領證,他們雙方都不了解,也沒有産生愛情,撞天婚似的婚姻,充滿了無數的不确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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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那個男人對她一無所知。
她表面上看起來文靜內斂,實際上也有跟她老子叫板的壞脾氣;她從小在市井長大,見識不多;她雖然長相清純,但實際上見識過人情冷暖,才不是單純無知的女生。
哪天他們發生矛盾吵架了,她也可能維持不了體面優雅,那樣一個驕傲的貴公子,能忍受得了她的不好的一面嗎?
這不是去禍害人家嘛。
不過,不得不說,在聽見他說領證的一剎那,她的心确實動過。
有感動,也有一點點沖動。
那樣一個清隽傲氣的男人,在你最糟糕的時候,不管你的過往,不在乎你的一切,跟你說去扯證……不感動、沖動才怪。
回到別館,何順德坐在客廳,何暮寧接過爺爺遞來的無奈眼神,低低叫了一聲:“爺爺。”
“顧沉把你送回來的?”
“嗯。”
“沒請他進來坐坐,喝杯茶麽。”爺爺有些無奈地說。
何暮寧:“……沒有。”
顧沉有說要送她進來,但是何暮寧擔心萬一遇到何東昇或者那兩個妹妹……算了,何必牽扯他進來。
于是執意讓他送到門口就好。
爺爺嘆了一口氣。
何暮寧感覺爺爺又要責怪她不懂人情世故了。
不過爺爺發話道:“我跟你爸爸聊了聊,他讓你回集團上班,确實是為了你好,不過你想畫畫,也是個愛好。”何順德語氣平緩,“公司有的崗位也需要會美術的人,你看看,要不還是去集團上班吧,gg部就不錯。”
何暮寧知道爺爺在中間調停,可是……
“我想做的是游戲方面的美術。”何暮寧說道。
“唉,小寧啊……”何順德拿這個孫女,也是沒有辦法,“你終究是你爸爸的女兒,別氣你爸,就聽話,去上幾天班,要是不适應,我們還可以再商量嘛。”
“……”
有那麽一瞬,何暮寧打算在公司裏擺爛,讓何東昇把自己趕出去得了。
但是,她好像從來沒有擺過爛。
尤其是工作上擺爛,還會影響其他同事,她不想做這樣的人。
她沉默了下來。
骨子裏對何東昇的逆反情緒,并不能因為爺爺的好言相勸就消除。
只是她也不想讓爺爺為難。
她聽聞爺爺這些年一直想找她,爸爸卻騙爺爺,說她和媽媽出國了。
這個家裏,終究還是何東昇說了算,爺爺也一直信奉家和萬事興。
*
翌日吃早餐的時候,家裏的司機老武進來說道:“寧小姐,何總讓我送您去上班。”
何暮寧:“……”
原本她已經說服了自己去上幾天班,但是現在何東昇生怕她不去,找司機送她,她登時又不想去了。
她這生來對父親逆反的靈魂……
何順德勸說:“小寧,先聽爺爺的話,今天去集團總部看看,也許沒你想的那麽糟糕。”
“要是實在不喜歡,爺爺再跟你爸說說,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她沉默着,吃完早餐便跟司機出了門。
從何家莊園去公司,走快速公路二十五分鐘,下了路口再走一段市區的路,一共四十分鐘就抵達。
八點半,何暮寧下車,東昇集團總部大樓就在眼前。
擡頭仰望這座銀亮發光的高樓大廈,十六歲那年,跟着媽媽過來時的情景歷歷在目。
那時候,她們很缺錢。
媽媽罹患腫瘤,需要一大筆錢做手術。
明明就要跨進大廈的門,媽媽最終還是拉着何暮寧的手離開了。
何暮寧知道,她的媽媽想争口氣,即便到了生死存亡之際,也不想向何東昇開口求助,不願受他奚落和施舍。
後來,媽媽找了其他人借錢,成功地做了手術。
而現在,看着這棟大樓,它依舊氣派威武,不可親近,給她的感覺,就像看見何東昇那張不茍言笑的臉。
何暮寧如同當初的媽媽一樣,明明已經走到了門口,卻狠不下心跨進去。
仿佛只要跨進去,就再也回不了頭。
……
*
朝霞路上,早晨溫暖的陽光照得大地一片璀璨。
矜貴又高傲的男人,把車停在路邊的樹下,走出車子。
他倚着車門,從煙盒裏抖出一根細長的煙,叼在嘴裏,再用一個精致的打火機點燃煙蒂,抽了一口煙。
路上人和車輛來來往往,大家都行色匆匆。
撇頭看向民政局的大門,嘩啦一聲,大門開了。
八點半,是民政局開始辦公的時間,他跟她說,八點半到十一點在這裏等她。
如果十一點卡點來,也勉強能拍照辦好證。
前提是,她會來的話。
等待一個人的心情,如綿延不絕的山川河流,時間也顯得漫長無比。
不過,他沒有抱任何期待。
所以并不覺得漫長。
她來或不來,已經日漸成熟的男人心中有數,不過是突然懷念那種等待的心情……于是把這次的等待當成了消遣,待會兒順便在車裏把視頻會議開了。
心情平靜,游刃有餘。
道路旁邊的香樟樹遮天蔽日,逐漸擋住了太陽光。
顧沉抽完煙,回到車內。九點鐘,會議還未開始,陳敬光的電話先打了過來。
“師弟,師弟。”
“說。”
“實驗結果出來了,實驗組的數據并沒有達到理想的狀态,但是比上次的結果又要好,對照一組和二組的數據,跟你當初估計的差不多。”
顧沉問:“實驗組的數據距離理想狀态差多少?”
“具體的,就恕我就不能透露了。”陳敬光在電話那端得意洋洋,“誰讓你已經退出咱們實驗室了呢?”
顧沉:“陳敬光,長能耐了啊,學會一大清早給人添堵了,看來科研經費很足,不需要長盛的一錢半子。”
“別別別,老板,所裏窮着呢,就指着您給生活費了。”
“油嘴滑舌,沒事挂了。”
電話那端又嚷道:“別挂啊,我還有話問你呢。”
顧沉像是沒了耐心:“能挑重點?”
“能,想問問顧少爺,您的親相得如何了?我都聽我姑媽說了,你們家老爺子在瘋狂地催婚啊,到處給您張羅相親對象,還聽說他老人家都動用玄學力量了。”
顧沉:“……怎麽,是想和去年那樣,替我分憂解勞?”
“那怎麽敢,去年相完親,你一個月沒主動搭理我。關鍵是,雖然我是念叨了幾次,說幫你去相親,但是做決定的人是你,你被家裏罵,親自去顧家登門道歉,也不能怨我啊。”
顧沉沒好氣地道:“打電話過來就是想重提舊事?無聊,挂了。”
“別別別,我想說的是,今天我生日,晚上有沒有興趣來海城聚聚啊,你離開實驗室太倉促,都沒跟咱們組裏師兄弟吃散夥飯。”
顧沉:“……”
他離開實驗室确實很倉促,三個月前,他突然被叫回家,接任了長盛集團的總裁,而爸爸終于卸任,在媽媽的陪伴下,去瑞士療養身體了。
電話那端,陳敬光還在絮叨個沒完,顧沉透過車玻璃看向民政局敞開着的門,只見一對情侶挽着胳膊,十分親昵的模樣,笑容滿面地走進了民政局。
原以為內心毫無波瀾,拿這次等待當消遣的男人,驀然,心裏好想賭一把。
“行啊,我今天要是扯了證,就帶上媳婦過去跟你們聚。”
陳敬光正在喝水,聽完嗆了起來,咳了幾聲後才嚷道:“我去,你這是什麽回答,不知道的還以為你找對象了,今天就領證。”
“也就是我對你了解透徹,知道你的意思是不來了。”
坐在車裏的男人一貫淡定:“沒聽明白嗎,如果能扯證的話,我就過去。。”
“扯證?扯淡吧。這不就是不來的意思?!”
顧沉淡笑:“你就這麽篤定我今天扯不了證啊?”
“知道你被老人家催得急,但你總不能破罐子破摔,随便在大街上拖個女的跟你扯證吧。就算你家財萬貫,那個女的也只會被你吓到……這成功概率,你不如跟我說今天火星會撞地球。”
“挂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