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環城火車（19）
環城火車（19）
趙湛恩在站起來的那一刻猛地停在了原地，她忽然想起來她好像從來都不知道乘務長在什麽地方。
這列火車上所有的車廂她都走過不止一次，可卻從來沒有見到過乘務長，也沒有遇到過任何她無法進入的空間，那麽乘務長會在什麽地方？
她不太相信乘務長所在的地方會在第九套廣播體操聲音響起的時候憑空出現，她只要在車廂裏再轉一圈就一定能看到。規則裏提到過找乘務長的問題，這就證明無論第九套廣播體操是否響起，乘務員都能夠找到乘務長。
可乘務長到底在什麽地方？是她沒有去過的地方嗎？
可這列火車上她沒有去過的地方只有車頭了，乘務長會在那裏嗎？
趙湛恩邊想邊走，在她走到第四節車廂中部的時候，第九套廣播體操播放完畢，廣播聲戛然而止。車廂裏從震耳欲聾的聲音中一下子變得寂靜無聲，她只覺得耳邊都還在嗡嗡作響。
她腳步忽然一頓，在接連不斷的耳鳴聲中，她腦中好像閃過了一道閃電，那一閃而過的時候照亮了一個地方，一個被她一直忽略的地方。
廣播室。
這列火車上即使沒有專門的廣播室，也一定有播放廣播的地方，還會有控制廣播播放的人。這個人有可能是司機，但既然播放第九套廣播體操和乘務長的事情息息相關，那麽大概率這個一直在播放廣播的人就是乘務長。
所以乘務長很可能一直都在廣播室裏。
但是廣播室又在什麽地方？
在這列火車上，一套播放廣播的設備不一定起眼，但要在同時還藏着一個大活人，那就一定是一個密閉的空間。
趙湛恩在這列火車中走過的時候，用腳步量過每節車廂的長寬，四節有乘客的車廂大小幾乎是完全相同的。也就是說，不算車頭，這列火車上的五節車廂就只有餐廳車廂有可能有這個隐藏空間。
廣播室會藏在餐廳車廂嗎？
趙湛恩想得出神的時候，旁邊的柯景明伸手在她的手臂前攔了一下，立刻讓她回過了神來。她垂頭看過去，就見柯景明揚着頭低聲對她道：“有需要我們做的，盡管說。”
她望了望他們的臉，忽然莫名想到第一支小隊的人在朝溪市是不是也和他們一樣，經歷過同樣的事情。
現在要做的事情确實有危險，可能比她進入朝溪市之後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要危險。但是不去做他們可能永遠都無法下車了，去了還有一線生機。
她擡頭望了望車頂上漸漸變得濃重的黑霧，忽然知道接下來該怎麽做了。她擡手在柯景明的手背上拍了兩下，低聲對他們道：“聽廣播。”
說完，她就走向了前方的車廂門，打開門走進了餐廳。
其實她并不完全确定廣播室就在餐廳車廂，但至少也要确定一下，這個險非常值得冒。
她從通訊員那裏借了一個探照燈，比他們之前用過的那個還要大得多，亮度也強了一大截。可能是有強光照射的原因，她在進入餐廳的時候并沒有遇到任何危險和阻礙。
打開燈進入餐廳，強烈的白光從車廂的這一頭直接打到了另一頭，餐廳車廂裏的樣子她第一次看得這麽清楚。
這确實是餐廳，除了堆了滿地的箱子之外，這裏一邊有吧臺，一邊有餐桌椅，還保持着原來的樣子。
但這個餐廳的大小有問題，她左手邊的通道顯得非常逼仄，與右邊四方寬敞的車廂完全不同。看這個距離，這節車廂就像是被從中間砍了一刀似的，分成了兩部分。
她沿着左邊的牆面慢慢向前走，想從這面牆中間找到可以通向另一邊的門。如果這節車廂裏真的有兩個空間，那麽她之前在這裏那些說不通的經歷就可以解釋了。
恐懼都是來源于未知的，而此時餐廳裏亮如白晝，這裏好像也就沒那麽可怕了。
趙湛恩向前走得很快，走到大概是車廂正中間的地方，她果然在牆上摸到了一扇門。
她用污染探測器檢查了一下四周的環境，沒有她預想的危險，這裏好像并沒有什麽污染。她把探測器收好，把規則筆拿出來暗暗握在手裏，就慢慢的按下了門把手。
在那扇門打開的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個人，應該是一個年齡和她差不多的女孩，但她沒有看清。事實上，在那扇門後的一片漆黑裏，她本該什麽都看不到的。
她下意識舉着探照燈照過去，可就在光投過去的那一瞬間，她看到了一大片由無數細小的像蟲子一樣的東西組成的大片黑霧從四面八方一齊湧來，頃刻間将門內的女孩完全包裹起來。只一眨眼的時間，就把她蠶食得幹幹淨淨的。
那樣一個大活人，轉瞬之間就在趙湛恩眼前消失的無影無蹤，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那個女孩就是乘務長嗎？剛才那樣這就是成為“它”的一部分的樣子嗎？
趙湛恩在門前呆立了很久才慢慢回過神來，過了許久她才微微活動了一下仿佛被凍住的身體，身體的感覺在這個時候才慢慢恢複。
太可怕了，真的連一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她僵硬的轉了一下頭，周圍依然一片平靜，耀眼的白光很亮，照亮了周圍的一切，帶給了她一點安全感。她用力握了握拳頭，手中規則筆微涼的觸感讓她喚回了一點理智。
剛才看到的事情，證明她找對了地方。她依然在微微顫抖着的手舉着探照燈向門裏面照過去，從這個地方看裏面陳設，确實像一個廣播室的樣子。
她深吸了一口氣，邁開僵硬的腿小心地向前走了一步。她生怕當她走進去的那一刻，剛才那片黑霧會再次出現，可當她的腳走進門中的時候，房間裏的燈忽然亮了。
溫馨的暖光給了人一種錯覺，好像這裏是安全的。但房間裏的桌面上淩亂的擺放着的廣播設備，還有鋪滿了桌上和地上的紙張，都清楚的告訴她這裏可能發生過什麽不好的事情，這裏并不安全。
趙湛恩沒有多猶豫就立刻過去看那些紙張，就在她擡手去拿的時候，她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手上正握着一本冊子。
這不是她的東西，在她打開廣播室的門之前還沒有這本冊子。她把冊子拿起來看了一眼，只見封面上寫的是《乘務長守則》。
看來她猜的沒錯，她剛才看到的确實是乘務長。
可是這本守則為什麽會出現在她手裏？
她把守則翻開，只見第一頁上只寫了兩行字：
恭喜你成為本次列車的乘務長，在完成工作後，您将會獲得比以往高三倍的酬勞。但為了您的安全，以及順利完成本次工作，請您務必遵守以下規則。
趙湛恩看完了這句話就把那本冊子合上了，從現在的情況來看，她不難猜出在聽到第九套廣播體操的時候去找乘務長的意思就是讓乘務員成為下一任乘務長。
所以在這本《乘務員守則》裏應該也會有在遇到什麽樣危急情況的時候播放第九套廣播體操，并且将這本冊子交給來到這裏的乘務員，他會成為下一任乘務長這類的內容。
前任乘務長已經消失了，趙湛恩很清楚在她打開廣播室的門的時候，她就已經成為乘務長了。
而乘務長應該是這列火車上最危險的人了。他是火車上所有人中離“它”最近，和“它”接觸最多的人，如果犧牲那一定是第一個。
這本守則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護乘務長活下去，但是現在火車上的事情已經發展到這一步，在已經犧牲了一個乘務長的情況下，這本守則上的內容對于趙湛恩來說已經沒有任何用處了。她已經沒有那麽多機會可以去避開危險，去完成任務。“它”已經來了，乘務長無論怎麽做現在都是活靶子。
趙湛恩現在唯一還用利用的機會就是時間，她必須盡快想到辦法讓火車到站，只有這樣這列火車上人才能活下去，她也可能會有活下去的機會。
她握緊了規則筆，強迫自己迅速的冷靜下來，不去想結果會如何，馬上走到桌子前去看那些散落的紙張。
那些全部都是規則，《一等車廂乘客守則》和《普通車廂乘客守則》，這些之前只能聽到的規則在這裏全部都有文本。
看來之前還真的是乘務長一直在這裏讀規則，趙湛恩把那些規則收起來，簡單的分了分。和她現在的處境相同，這些規則對于此時這列車上的乘客來說也沒有什麽用處了，他們無法靠這些規則來讓自己順利的下車。
她将規則筆點在那些規則上，現在她需要改變規則來讓乘客做點什麽來解決眼下的困局。
看着這些規則，這一刻所有的信息在她的腦中飛快的轉着。
由前面的信息已知，鄭璇是這列火車上的“它”，而她的目的就是為了尋找最後一列火車發車的時候和她換班的那個人。
不知道出于什麽原因，總之那個人這兩年一直沒有再出現過，而為了應對鄭璇的對這列火車的威脅，所以才制定了這一系列的規則。
也就是說，所有的規則中其實都有那個人的影子。
一等車廂比普通車廂更危險，應該是說明那個人可能主要服務于一等車廂。飯盒裏出現的臘肉，可能也和那個人的喜好有關。還有和所有信息都不相關的第九套廣播體操，如果這件事可以作為她們兩個人共同的回憶，那麽也許代表她們可能曾經是同學，在很久以前就認識了。
這些關于那個人的線索在第二次進入隧道之前會有用，但是現在她已經沒有時間一點一點還原出那個人形象，把鄭璇引過去了。
現在“它”已經出現，這列火車上已經被污染控制了，她必須要想一個辦法把“它”和污染都清出這列火車才行。
她一邊用規則筆把《乘務長守則》上的內容一條一條的劃去，一邊反複去看其他的規則。很快她就注意了一條一直被她忽略的規則，那就是乘務員守則上的第一條：火車發車前要檢查車廂的數量。
這條規則她之前一直不能完全理解是出于什麽目的，但在她找到這個廣播室的時候她忽然想到了一種可能，那就是這節餐廳車廂實際上可能是兩節。
在她剛剛出現在火車上第一次看到這條規則的時候，她下意識的就會認為的多出來的車廂一定在最後。可現在想想卻未必如此，多出來的車廂可能就是第二節餐廳車廂。這也能解釋了為什麽她每次進入餐廳的時候情況都不一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