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歸汀
歸汀
今天的競選儀式冗長到令人覺得難耐的程度。
在開始之前,是召集那一百零八個人的頒獎禮。
江衍鶴在後臺養神。
他本來只想閉上眼睛稍微緩解一下疲倦,沒想到一寐到進入了夢中。
他夢到海水倒懸,鯨魚游曳噴出虹影,海天相接的地方是遮天蔽日的紅,熹微漾出碎金。
禮汀穿着白紗,紅着眼盈着淚,對他說,我願意。
他的夢境,被徐傑演講的聲音打斷。
江衍鶴睜開眼睛,看着羅彬正站在座位前,焦急地看着他。
“江少,我現在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禮小姐被人綁架了。”
聽到羅彬告訴他的消息。
本來沉寂在黑暗裏的人驟然清醒。
他的眼睛眯起來,眼神冷得冰涼,就像寒冷春夜尚未破冰的河流,危險又蓄勢待發。
“被綁架?”
羅彬呼吸有些不暢:“是的,宋桀已經報警了,是綁架。”
江衍鶴:“別慌,慢慢說。”
羅彬在剛才的六神無主後,情緒逐漸放松。
他長舒一口氣,平靜了下來,向江衍鶴交代事情的經過:“禮小姐的手機還遺留在店裏,她人不見了。宋桀來回确認了很多次,那個巷口是監控盲區。收到婚紗店的消息後,我第一個報告給了您。我知道,只有您才能做出最好的抉擇。”
他恭敬地把手機遞過來,上面顯示正在通話。
電話那頭,宋桀有些着急。
宋桀:“江少,婚紗店在禮小姐失蹤的地方,一張紙條,上面寫着想要禮汀安然無恙,江衍鶴必須自行放棄演講,并退出京商選舉。”
在瞞而不報等待江衍鶴演講完成,和報告他可能影響他的判斷之間。
擔任江衍鶴秘書多年的羅彬選擇了後者。
江少在禮小姐的事情上,不容半點馬虎,而且玉石俱焚。
他可能會做出很危險的事,但他絕不會讓她背負一點關于他的罵名。
唯有他,才會穩妥地處理好這場綁架案。
這一點,就算知道江衍鶴馬上要參加演講,他也不敢姑息。
羅彬:“徐雲鵬之前聯系過祁助理,我已經派人去他工作的地方盤問他的下落了,我擔心報警後把這件事鬧大,所以來問您的......綁架禮汀的人,沒給聯系方式,沒要求其他金錢上的交易,唯有這一個條件。”
“放棄演講。”
江衍鶴笑了,漫不經心,下巴微擡,仰頭看着黑壓壓地等他回複的人群。
他沒要絲毫遲疑地交代道:“放棄就放棄了啊,她的命比什麽都重要。”
“江少!您在開玩笑嗎?”
羅彬和身後的秘書團都慌了。
所有的員工一直都知道他一言九鼎。
聞言,想起這麽久耗盡的心血完全白費,甚至有人不禁鼻尖微澀,竟然有了一種委屈憋悶的感覺。
江明旭的秘書Fassbinder也在,今天這場宴會,來了不少的財團大亨。
江明旭特意讓他趕來應酬籠絡。
Fassbinder:“江少,現在可不是玩的時候。江總在澳洲看着實時直播,你老師Phallus也在臺下,他們這麽多年的世交好友,建立的關系,都殊途同歸,期待你當上首席的時刻。他們把你培養得這麽優秀,不正是為了圓這麽多年的夢嗎。”
“這是他們的夢,不是我的夢。”
江衍鶴冷冷地睨着他,沒有半分遲疑:“找媒體放話,我不演講,讓綁架禮汀的人知道這個事實。确保我找到她之前,她是安全的。另外,我這麽多年,只有一個念想,那就是和她結婚,所以傷害她的人,我決會不輕饒。”
羅彬慌了神,苦口婆心地規勸道:“江少,你別犯糊塗,退出選舉的話等于輸掉。如果輸掉的話,禮小姐知道,一定會非常難過的。宋桀報告說她家裏慈善基金的事,她都會因為擔心影響你選舉而流淚......你這樣一走了之,你以後該怎麽和她相處。”
短短一分鐘。
羅彬腦袋裏閃過無數個場景。
萬一江少沒選上,他和禮汀會争吵,互相責怪,分崩離析。
他會責怪她影響他的前途,她會愧疚到難以自處....
“江總,求您....別退出。”
秘書團真的有人因為精神壓力過大哭了起來。
他能當選,也是他們努力到現在的夢。
這段時間早出晚歸,他們為搭建這個巨型互聯網平臺耗盡心力。
他們的團隊龐大,來往世界各地出差,做空中飛人,和父母孩子過年到現在還沒見面。
“江總......我們求您....再仔細考慮一下吧....”
“冷靜。”
江衍鶴站得很直,他身量很高,平視也是稍微睥睨他們的狀态。
他眼瞳深黑,英俊,帶着拒人千裏的歉意。
“一句話就能精神崩潰,平時是沒給你們發工資嗎?別哭,一個個給我鎮定下來。現在,我只交代兩點。”
他沉聲道:“我的戀人上次在巴黎,弄丢了婚紗配套的耳環,我重新給她定制了一對。早上,是我替她穿好衣服戴上的,她絕對不會摘下來,上面有最新的追蹤器,我決不能讓她有事,必須親自去把她找回來。”
“至于演講和選舉。”
江衍鶴又恢複了那副不以為意的樣子。
他撐着窗臺,促狹地笑起來,風把他的衣擺吹得微微鼓起,清晰地看見襯衣下他流利的肌肉線條,仿佛即将飛到天際的野鶴,自由又閑适。
耳畔,徐傑激勵人心的演講聲一陣陣傳來。
男人聽完,嘴角的笑意更濃了,但除了嘲諷,根本沒有其他的情緒:“吵死了。”
“徐傑以為往那個平臺上一站,說幾句呼籲口號的場面話,真會影響什麽選舉結果嗎?”
“我必須告訴所有人一個事實,就是哪怕我不在這裏,他們也沒有一個人敢把票,投給徐傑。”
他語氣輕松。
但每個字都像紮進肺腑的冷冽刀鋒,他恨意漸濃:“今天這件事讓我狠狠長了記性,往後我會寸寸回敬給他,直到他清楚,這世界上再也不會出現任何敢和我分庭抗禮的人。”
“我今天就算去找禮汀也沒關系,不是她影響我參加演講,而是我對這些號召根本不屑一顧。她不是我事業的對立面。”
江衍鶴說完,又像漫不經心地掃了他們一眼,态度溫和安撫道:“別哭,今晚給你們放長假,說話算話啊。”
秘書團和這次技術的負責人一愣,差點沒被感動地淚流滿面。
“江少的承諾我們是絕對放心的!”
“我們不打擾您,您去忙吧,這邊我們會行動起來。”
Fassbinder遲疑了一會兒,見他號召力強地驚人。
再加上江衍鶴這麽多年做的事,他都看在眼裏,于是點頭同意:“我會彙報給康總和江董事長的,他們那邊過來的商業夥伴由我來交涉吧。”
江衍鶴頭也不回地轉身離開會場。
羅彬謙卑地跟在後面,小跑着跟上,連連點頭:“只要您說不會放棄就好了。我現在就去備車,我們在車上商量是否報警等其他适宜。”
可是江衍鶴作為競選者都不參加演講,真的有贏的可能性嗎?
他離開的舉動很快吸引了大量媒體。
由于是現場直播,網上很快就知道了他看似要退出選舉的舉動。
全網轟然。
徐雲鵬在心裏冰火兩重天,背叛徐傑和領教江衍鶴的手段之間。
他最後選擇了前者。
那邊倒是沒有慫恿他,一定要把禮汀裝進集裝箱。
光天化日之下,要讓一個活人消失的難度太大了。
徐雲鵬不願意傷害禮汀,他不願意得罪江衍鶴,也不知道自己進去了,兒子會進哪個福利院或者孤兒院。
徐雲鵬還是給自己留了一點餘地,他始終都沒有再禮汀面前暴露他綁架的性質。
“你穿着婚紗,出去不方便,我來護送這個小孩去醫院,我看你穿着婚紗,猜想今天應該是你很重要的日子。”
“實在沒有找到醫院,很抱歉,我剛叫了救護車,只能麻煩小姐你在車裏等等。”
徐雲鵬找到了海澤坡路的監控死角。
他還不忘補充一句,從此開脫罪行:“我們司機都是輪班制的,馬上就到了換班的時候了,我讓我同事來接你。”
禮汀看起來不疑有他,甚至有點自責因為自己穿着婚紗裙,去醫院的話會耽誤救援。
禮汀輕聲道:“沒關系的,我就在這裏等你同事吧,謝謝你呀,司機先生,現在的好心人不多了,小朋友遇到你這麽善良的人,是他的幸運。”
“您今天試婚紗這麽重要的日子,還憂心這個小孩的安危,我替他謝謝你。”
徐雲鵬把自己食物中毒的兒子抱起來:“我剛在海澤坡這裏,撥打了120,叫來了一輛救護車,馬上到了,我陪他上車,你再等等,馬上我同事要來了。”
禮汀在心裏很擔心愛人的選舉結果,她就想看見他實現理想的模樣。
在外面耽誤了這麽久,不知道哥哥的情況怎麽樣,她又擔心自己去了會因為家裏慈善基金的事,連帶江衍鶴被罵。
可是她真的太思念他了:“需要等多久。”
“很快的。”徐雲鵬回答道。
她今天化了妝,本來皮膚就白,看上去吹彈可破,眼睫微微垂着,破碎不安,就像堕入人間的天使。
可是眼下小朋友奄奄一息,她不想再麻煩別人了。
“好的。”
“你....能給我留一個電話嗎......”
徐雲鵬看見禮汀脆弱漂亮的樣子,他真的不忍心傷害她。
再加上如果江衍鶴真發現是自己綁架了禮汀。
他也能想辦法開脫,以沒有傷害過禮汀為理由減輕自己的罪行。
“如果他治愈了,這個小孩應該感謝他的恩人....”
禮汀想了想,給他寫下一串電話號碼:“不用感謝,他沒有生命危險的時候,能麻煩您給我發個短信确認一下嗎。”
徐源下車以後。
禮汀目送他們離開,走下坡。
直到他們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海天相接的地方。
這幾天,每天夜裏,江衍鶴都會抱着她一直折騰。
再加上之前,禮汀每天去山上照顧那些黃栌烏桕樹。
女生本來已經很累了,在車裏實在太困,太陽照在眼睛上,她把遮光板打開。
很快就昏昏欲睡,禮汀迷迷糊糊做了一個夢。
夢到自己在海上,滿天藍色裏,夕陽呈現微微的紅。
她穿着婚紗,含着眼淚對他說出願意。
禮汀想到這裏,鼻尖酸澀,即使在夢裏,她也忍不住小聲啜泣起來。
這也是她夢寐以求的情景呀。
“小姐,你做了噩夢嗎,醒醒。”
禮汀被人喚醒的時候,感覺頭暈得厲害,她微微翕開眼睛。
映入眼簾的,是一張稍微有些熟悉的臉,她感覺到有一點眼熟,但又沒有什麽印象。
她眼前不是別人。
這個人不是中國人,混血,白人。
正是之前在意大利擊中江衍鶴,過來查看傷勢的時候,被禮汀拖着渾身是血的江衍鶴,祈求他指出醫院的路的史密斯·馮。
這次,也是徐傑讓他過來接應徐源。
他的目的也不是綁架禮汀。
徐傑想了一種更狠的威脅江衍鶴的方法。
可以毀掉一個人一生的辦法,那就是拍攝禮汀的不雅照。
港臺有一位著名女星,在前往朋友家的路上,被拍攝了不雅照片。
即使在幾十年後的今天,這件事依然和她的生平事跡綁定着。
沒人知道兇手是誰,他就懷着這樣惡劣的心思在某種程度上毀掉了一個女人的一生,然後安然無恙的繼續生活着。
現在他們已經聽說,江衍鶴好像不進行演講了。
徐傑端坐在座位上,手指搭着《桃花扇》的節拍。
“暗紅塵霎時雪亮,熱春光一陣冰涼,清白人會算糊塗帳。”
江衍鶴放棄演講,和退出選舉有什麽區別。
他再清醒都沒有,為了一個女人他命都不要,事業算什麽。
這正中了徐傑的下懷。
在衆多陰損的手段裏面。
萬一江衍鶴成為商會首席,還有什麽比全國人,都看過首席夫人不雅照,更敗壞他名聲的呢。
“嗯,你就是剛才那位司機先生換班對象嗎?”
禮汀凝視了史密斯馮一會兒。
她的深棕色瞳孔慢慢聚攏,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像是被光芒籠罩住了。
“我之前見過你!在意大利的時候,就是你救了我和我男朋友。”
史密斯馮正在發動汽車。
他在禮汀醒來之前,剛把假的身份信息裝在出租車的門牌卡上。
聞言,他全身猛地一顫。
原來禮汀記得大半年前的發生的情景,記得是他指的路。
甚至,她在這麽半年中,還在感激着他。
禮汀一向話少。
在國內能和恩人重逢,她也也激動起來:“司機先生,你也沒在意大利生活了嗎,我記得你當時就用中文給我指的路,你難道也是華裔嗎。”
“是的,算是吧。”史密斯馮随口迎合道。
他大腦在飛速思考,既然禮汀把自己當成恩人,他應該怎麽作惡呢。
禮汀:“威尼斯的環境被過度旅游化折磨地厲害,我男朋友受傷了.....回國也好,國內至少安定一點。”
她依然在關切着他的安危,并且對能和他再次相逢感到欣喜。
這女人,怎麽能這麽傻,這麽天真啊。
史密斯馮在心裏腹诽道,但他面上不顯。
他放在方向盤上的手指緊了緊。
本來在繞着海岸線緩慢行駛的他,在意識恍惚間踏上了前往沿海住宅區的道路。
史密斯馮調整了後視鏡的位置,确保沒被江衍鶴的人跟蹤。
他撒謊說道:“是啊,我回來進了我朋友開的出租車公司......你那邊呢,你男朋友受傷好了嗎,今天我看你穿着婚紗,是你們準備結婚了嗎。”
“結婚?”
禮汀撐着座椅,神色有些黯淡地垂下眼睛,聲音有微微的顫抖:“沒有,可能對着陌生人我才能開口,我和他沒辦法走到最後的。”
“啊,為什麽?”
史密斯馮聽到這句話,覺得非常意外。
萬一禮汀當不了京商主席的老婆,拍下她的照片還有什麽意義。
“在我八歲的時候,我母親就離開了人世,父親再婚。遇到他的時候,我無處可去,是他收留了我,我本來就是為了償還他的恩情陪在他的身邊,他未來結婚的對象,會是翡小姐或者朱小姐吧。”
“求婚那天他受傷了,再到後來家裏的慈善基金出現問題。很多事,包括我幫助的人認定朱小姐和他更适合.......我已經不确定我是不是真的能站在他身邊了。”
她輕微地嘆了口氣:“我也不知道,現在要不要應不應該去他的選舉會場,我身上的流言蜚語很多,對他影響很不好。”
“你今天穿着婚紗,其實還是想和他結婚吧。”
史密斯馮聽完,忽然覺得非常心酸:“你們都已經到這一步了,假設以後你沒和他在一起,你一個人怎麽活呀。”
“人的生命力很堅韌的。”
禮汀很溫柔地笑了笑:“其實我現在,不太着急我戀人的選舉結果了,因為該和他一起慶祝的人,不是我。很多人,只能相伴走一段路,這已經足夠了。”
“我記得他在意大利,渾身是血,你們都經歷了這種生死,為什麽還要成全他和別人?”
中年男人有微微的慌神,他還記得那個夜霧籠罩的夜晚。
她拖着帶血的戀人,一腔孤勇地在異國他鄉,為他尋找生路。
“和他在一起,我很快樂,不算是成全啦,我只是想看看另外一種人生,是我自主的選擇。”
禮汀看着窗外陌生的風景。
她不知道想起了什麽,回頭,對史密斯馮露出笑容:“希望我也會成為,在遙遠的異國為別人指路的人,像先生您一樣灑脫而自由,嘗試不同的工作,實在地體驗人生。”
“你真的覺得,我自由嗎?”
史密斯馮苦笑了一聲,帶着嘲諷地長嘆了一聲:“你想成為我這樣的人?”
你眼前的人,射.殺你,欺騙你,滿身罪孽,滿口謊言。
現在還在尋找角落,打算拍你不雅照的,像別人工具一樣的人。
真的可以成為你口中那個,自由肆意的,在危難裏給你指明方向的人嗎。
果然,白雪公主裏,被王後叮囑殺死公主取下她心肺的獵人,還是舍不得對她痛下殺手,放她去森林了啊。
史密斯馮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真的,不忍心。
京域市全國金融中心。
主持人拿過話筒:“既然徐先生闡明新能源汽車的發展理念和未來京域的發展前景。下面我們就有請我們之前想過退出,但提出要進行演講的董永明先生的發言吧。”
聽到董永明要參與演講,徐傑面色沉了沉。
他的秘書在旁邊給他遞話:“江衍鶴已經離開會場了,史密斯馮那邊也聯系好,說拍攝江衍鶴女人的不雅照,徐先生你放心,董永明早就有退出的打算,今天你父親徐秉強也來了,那些人怎麽說也會給他三分薄面。不會有什麽以外的。”
徐傑低聲道:“史密斯馮這個人,如果不狠,就不會待在疑心重的Phallus身邊那麽多年了.......這點我還是放心的。江衍鶴走了,按理說已經确定下來這次當選的人注定是我,我不知道這個董永明出來,想搞什麽名堂。”
秘書:“徐總,需要我去找主辦方闡述一下現在的情況嗎?說直接進入投票環節算了,剛才支持我們的錢總還說,江少就是一個為了女人就一走了之的毛頭小子,有什麽資格當選京商首席啊。”
“怒發沖冠為紅顏,還是太年輕了。”
徐傑轉了轉手上的玉戒,冷笑道:“他們江家一家人,一個比一個深情,康佩帼連情敵的女兒都能當着親女兒看待,Phallus培養了江衍鶴那麽多年,他怎麽說也得孝敬他一輩子吧。”
“是的,徐總步步籌劃,眼下已經是必贏的局面。”
他的助理想起之前,看到江衍鶴的秘書團,一個個失去了魂魄的模樣,不由得提前替徐傑高興:“之前,江衍鶴一直在國外,您宴請的那些富豪名流,今天大部分都來了。”
徐傑用鼻腔哼了一聲,有些不屑:“不是誰都能有我這麽大方,這次的伴手禮送的是鑽石,聽說江衍鶴的禮物是激活碼,能是什麽?江氏名下溫萊私人醫院的十年面免費券嗎。”
周圍人都正襟危坐着,他卻志得意滿地嗤笑起來。
在會場的掌聲中。
董永明走上臺接過話筒,他環視地看了一下臺下的衆人。
“上一次站在這裏,還是二十年前的秋天,當時剛建立東亞自由貿易區,并提出了東亞經濟走廊。在次地區經濟合作和區域潮流的基礎上,發展Asian Economicmunity。這二十年不斷地摸索轉型和京域的劇變。之後的産業和經濟模式,相信在之前的商業研讨會上,我們已經闡述交流地夠多了,我特意從瑞士趕回來,連續參加了幾個國家的十七場商業會議,也是為了今天站在這裏,能對得起大家的期待。”
他示意雷鳴般的掌聲停下來,“我們作為經營管理者,除了洽談合作和商務事宜外,每年都需要招募大量的人才。大家都知道,在我的行業,腕表,是有嚴格的等級制度和鄙視鏈的。能找到知名的機械芯制造小組更是難上加難。大家別看我的機械機芯職業檔案數據,在我的行業已經算得上頂尖,沒辦法招募到想要的人才,一直長時間困擾着我。”
董永明穩了穩心神:“參加選拔的每一位,我相信都收到了一條激活碼。”
“經年過去,和通訊公司合作,引入用戶的業務鏈,從而打造職業檔案數據的功能還是太狹隘了。于是我們三個中的競選者江衍鶴,以50億美元的時值,收購了北美頂尖教育機構的平臺Library。1950年至今,QS排名前列的六億畢業生就職檔案,只要他們的工作經驗超過一年,就會自動和招聘者的信息進行篩選和匹配。”
“現在大家手上的這個激活碼,江衍鶴親自給你們的。這對應的是,國外一家超大型的頂尖人才招聘網站ACME,中文是該網站的第四十六種官方語言。這是一部分原始股和淨現金,掌握激活碼的同時,也意味着牢牢攥緊勞動力這一重要資源。”
其實不用董永明點清這一點。
在座的人在拿到江衍鶴親手贈與的激活碼的時候。
他們就已經清楚,江衍鶴能和賀泠京一起把招聘的技術改革,和把網站進行前所未有的人才鏈革新。
這就是他們走向下一個階段最需要的,技術新浪潮和勞動力。
對資本家來說,人才永遠是最大的資源。
這個激活碼,就是登陸網頁和解鎖原始股的渠道。
江衍鶴當選才會生效。
這步棋。
簡直把京域所有參于投票的商業大亨,套到俯首系頸的地步。
這種大型的人才平臺,就算被微軟收購的Linkedln,也沒有這麽貼近中國投資方的需求。
董永明:“投票開始之前,江少還有一些話要和大家交代。”
Live另一端。
大屏幕上浮現出江衍鶴英俊的臉。
他正在跟着禮汀耳環裏的追蹤器,尋找她下落的路上。
車輛往前拐彎,正午的太陽被層雲遮住,陰霾栖在他的眉梢和鼻梁,透出淡青色的陰影。
江衍鶴看起來并不慌亂,懶洋洋的,撐着頭安定地看着紅點,他的側臉靜谧又英隽。
仿佛不用祈禱天父做十分鐘好人,他就有憑借長相一路綠燈的資本。
網上的直播并沒有間斷,相信不少有人在Live上看到了全過程。
評論區發起了尋找禮汀的呼籲。
江衍鶴很瘋,他在他的位置上只需要勾勾手指就能得來一切。
所以這麽多年他從來沒有做出任何違逆的事情。
某種程度上,錢就是圭臬本身,再加上他本身就是一個素質相當高的人。
這次他退出演講,還好只是退出演講,事情并沒有發展到無法收場的地步。
反而像所有威脅禮汀或者不看好這段感情的人宣誓,他很決絕。
這是告白,又像在永志不變的宣誓。
“我的戀人,失蹤了。”
“被綁架。在她願意穿婚紗給我看的日子,婚紗店的紙條,寫着想要她安然無恙,我必須自行放棄演講,并退出京商選舉。”
“沒有出席演講不是我的本意,有人非要用她來威脅我。”
“我連她都保護不了,我有什麽資格,擔任這個京商主席?既得利益者非常清晰,就是他,用我女人的人血饅頭來威脅我。”
“對方手段陰損至此,看來我不得不公開一件事。”
“現在公布在網上的是徐傑商業罪案科調查的報告書,和徐秉強非法拍賣僞造的藝術品的犯罪過程。”
“我再交代一件事情,禍不及家人。既然徐總要用綁架這種手段威脅我,我把你爸做的事交給警方,也不算過分。”
“她對我來說很重要,比我的命都重要。”
這是他五年來,第一次在衆人面前暴露他的深情。
江衍鶴對着屏幕露出一個柔戾的笑容:“很多人,對我的婚事很好奇,我本來對這些捕風捉影的傳聞無所謂,如果誰要把我對她的感情,放在我的選舉或者事業的對立面,那我覺得這個人,不配擁有家庭。”
“這次她受到任何傷害,我會用最好的律師團,把傷害她的人告到永世不得翻身。”
禮汀的耳環有定位。
早上他替她穿衣服的時候,親手給她戴上去适配婚紗的耳環,他很确定她不會取下來。
那些綁架她的人,不知道她身上有定位。
即使知道禮汀不可能失蹤,江衍鶴還是放棄了演講,來找她了。
一向沉穩嚴謹的宋桀倒有些提心吊膽地坐在後座,對婚紗店跟丢禮汀的事情表示非常愧疚。
此時,一群人在車裏,混跡在京域遠郊的車流中。
視頻那天傳來董永明演講的聲音,江衍鶴遠遠地瞭望着海鷗在層雲中翺翔。
一路沉默。
紅點顯示的禮汀在海上。
并不是在陸地,而且還在移動。
他們都感覺到現在江衍鶴越來越低氣壓,他的周圍就像籠罩着一層散不盡的黑雲。
董永明演講完了,江衍鶴坐在後座,盯着車裏的可視屏幕,簡單地補充了幾句。
他已經把一切都安頓到極致了。
招商引資,未來發展前景和廣納人才,他早已經落到了實處。
他在衆人面前沒有絲毫的情緒波動,英俊冷冽。
江衍鶴在有點昏暗的車廂裏,咬字清晰地交代他的情況。
屏幕上的畫面被沿海的電纜幹擾,有輕微的顫抖。
他臉頰棱角鋒利,襯衣領口散開,露出一截冷白流暢的脖頸,臨風玉樹,宛如舊港片裏和愛人在海港和機場風塵中錄下此生執妄的天王巨星。
他當着所有人的面,對看不見這一幕的戀人說,她比我的命都重要,她是我的家人。
選舉現場。
徐傑握緊拳頭:“江衍鶴,你夠狠,覺得商業罪案調查扳不倒我是吧,還扯上我家老爺子。”
投票通道開始之前。
他才知道自己父親被警察從家裏帶走徐源,簡直氣得渾身發抖。
“徐總,他女人還在我們手上。”
“史密斯馮說,他已經把她帶到了海上。”
徐傑知道,就算他用禮汀威脅江衍鶴沒辦法參加演講。
江衍鶴也徹底贏了。
“之前不是交代過他,拍下那女人的不雅照嗎?江衍鶴要和我魚死網破對着幹,既然他不留情面,我也要輕松地毀掉他們兩個人。” 徐源眯了眯眼睛,看着遠處一騎絕塵的計票數字。
Phallus坐在斜前方的位置,目光炯炯地看着幾乎全票通過的江衍鶴。
看得出來,他眉宇間洋溢着的喜悅一閃而過,現在正被陰霾籠罩着。
半生的依托有了結果。
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他,今天的心情好似過山車。
江衍鶴退出演講,Phallus恨不得把他親自捉回來。
Phallus當下立刻聯系史密斯馮,讓他留意江衍鶴的下落。
二十多年來的得力助手告訴他,“爺,真的很對不起,綁架禮汀的不是別人,就是我。”
如果不是Phallus見過太多大場面,他萬想不到自己竟然也被徐源算計了進去。
他一度在董永明演講的時候,劈頭蓋臉地痛罵史密斯馮。
現在選舉結果出來,即将塵埃落定。
Phallus的心裏卻一陣陣地發寒。
齊涉在身邊,和他彙報說,查了史密斯馮的賬戶流水,的确查到了他在意大利的賬戶上,有過幾筆巨額歐元轉入記錄。
Phallus實在想不明白自己底下的人,沒有自己的授意,是怎麽那麽大膽的。
他看着那幾乎全票當選的江衍鶴,
男人在默默攥緊了膝蓋名貴的西裝褲料。
因為威尼斯的槍擊案和這件事就隔着薄薄一層紙,真相随時都可能暴露在他的好學生面前。
“他會恨我嗎?”
Phallus想,“那也沒什麽關系了,江衍鶴已經被塑造成我理想中的模樣了。”
雖然今天一系列變故堪稱驚心動魄。
他已經成為他最出彩作品了。
作品。
江衍鶴是在前往善都的船艙裏,找到禮汀的。
禮汀耳環的信號顯示她在船港。
這裏有很多工業垃圾,海鷗糞便,還有被丢棄的漁網和礫石。
周圍擠滿了來來往往務工的人,在等待今天從玉海經過,前往京域的船。
他的新娘就在昏暗喧嚣的地方,被來回推搡。
禮汀穿着婚紗,把長長的拖尾拆卸下來,小心翼翼地護在胸前的袋子上。
束胸和腰間的細帶,讓她覺得呼吸有一些不暢,再加上登船被颠簸了一會兒。
船港工人和漁夫吵吵嚷嚷的,大多數都帶着打包來的食物。
他們都不是本地人,中午也不會回去,就泊船去對岸随便吃點東西,躺在船裏睡一會。
禮汀和這些人格格不入,但是好在他們都對她視若無睹。
她找了一個晦暗的角落,細白的手指撐住額角,小口小口呼吸着。
禮汀覺得缺氧的感覺真的很難受,就像在認識他之前,害怕海水。
原來已經到午飯的時間了,哥哥應該已經競選結束了吧。
禮汀并沒有對自己的缺席表示不安,甚至她覺得這裏最适合自己。
她飄在海裏,陽光都照射不到的窗舷,沒有人注意到,不會因為家裏慈善基金的問題,被衆人口誅筆伐。
就這樣被遺落在這裏,她覺得內心澄明又平靜。
蓬船駛到了一家沿海大排檔,很多人都下了船。
她手裏牢牢地攥緊幾張皺巴巴的找回的紙鈔零錢和車票,往裏面挪了挪。
兩三個滿身魚腥味的黝黑青年男人進來了
一個個身材粗曠,他們衣服上有大團不明的污跡。
其中個子最高的人走在最後。
他前面的人撩起篷布,碰了碰男人,示意她看向禮汀的位置。
禮汀像個被弄髒的雪團子一樣,縮在船艙的角落。
“嗯?”長相黝黑的男人挪動到禮汀面前,看見禮汀一個人縮在角落,身上穿着婚紗,“喲,小美人,逃婚出來的?”
禮汀不搭理他們。
她垂下眼,想起上船前,被人叮囑過,一定要趕到泷海再下車,那裏才有回京域的船。
“有錢人家的小姐,對我們哥幾個,視若無睹呢?”
她的耳環在車上璀璨奪目。
男人眼神沉了沉,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
誰知道禮汀察覺到他挪動到她的身邊,幾乎是立刻猜到了他們的用意。
她眼看着幾個男人,似拱衛地把她拘在角落。
今天禮汀穿得太少了,露出大片的雪白皮膚脊背和曲線優美的腰身。
在雄性眼睛裏,分外刺目。
他們以為她會非常不安,誰知道她異常鎮靜,就這樣面無表情地看着他們。
“為什麽會到這種漁船上來啊,情夫抛棄你了?”
其中一個穿绛紫色體恤的不懷好意地笑起來:“你老公知道你慘兮兮地在這裏,一定覺得很解氣吧。”
黃毛問道:“那些男人都不要你了,要不要陪哥幾個玩玩?”
“玩什麽?”禮汀的聲音清清淡淡地問。
船艙的空氣沉悶,只有一個中年男人在窗外的船舷遮光布下面睡覺。
周圍發出發動機的轟鳴聲,攪拌着海浪。
一個人沒料到她會搭話,愣了半秒,随即起哄說:“猜拳啊,輸了的人脫一件衣服。”
“對啊,你敢來嗎?”
他們激禮汀,做勢要動手的樣子,互相使了一個眼色。
只要禮汀拒絕他們,他們就摁住她。
“你們根本不是想和我玩,是想要我身上的耳環吧,還有這個項鏈。”
禮汀慢慢地露出一抹溫柔的笑容。
她後面水天交接的地方,有一抹向外擴散的虹影,是正午的太陽照耀。
她仿佛身上有一層柔光的金邊。
在一群男人的包圍之下,她顯得孤清。
她看向他們,眼神中有淡淡的悲憫。
“我講一個關于他的故事吧。”
接着,她緩緩地垂眼道:“那個人,他對我一直非常執着偏執,我也是。這段時間,我家裏慈善基金被人造謠了,我是最後知道的,很擔心這件事會影響到他,所以心甘情願在外面繞路不回去。早上,他親自給我戴上耳環,我感覺到這個耳環比之前我戴着的,都要重一點。”
“他對我的占有欲很病态。我在英國的時候,獨居的家中會有監控器,他連王儲都不放在眼裏......我把戒指弄丢了,新的戒指裏就有定位,之前在巴黎塞納河上,為了誣陷一個男人接近我,我丢了耳環。這個是他定制的新耳環。”
她無聲地笑,很溫柔地凝視着他們:“所以呀,你們猜,這個你們心心念念的耳環裏,有沒有定位器呢。”
“你唬我們是吧?”
他們聽了半信半疑,幾個人一起對視了一眼。
“你也可以不信我,你們的目的不是錢嗎,把我帶回去交給他的錢,比你們在這裏搶我一個耳環的錢多多了。至于身體的話。”
禮汀翕動着眼睫,似乎在不安,惹人憐憫:“你們碰了我,被關進監獄裏很多年,老家的父母沒有人養老不說,你們就沒辦法把我送回去換錢了。”
年級稍微大一點的胡子男思忖了一會兒,說道:“這女的腦子聰明又有邏輯,說不定她的耳環裏真有定位。她背後的男人,我們可能真的得罪不起。”
就在這時。
外面突然有些騷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船艙發出遽烈的晃動,外面的太陽不知道什麽時候黯淡下來,周圍陰沉的雲往下壓。
八月的天氣就是這樣,突如其來的大風會伴随着全城驟雨的天氣。
江衍鶴來了。
拉開篷布的英俊男人眼神陰沉。
周圍破敗髒亂的環境讓他有些不适,但禮汀的信號是在這裏消失的。
江衍鶴從車上取下一把收藏在車裏的燕翎刀,車上的宋桀和小賈和羅彬通通噤若寒蟬。
他們都知道,他的上位者姿态,是不可違逆的。
船桅上盤踞着髒亂破敗的粗麻繩。
青年一步步踏在木板上,指腹摩挲着刀背的墨綠刀鞘,漸漸往目标靠近。
你說過,要永遠陪在我身邊的。
禮汀,你別騙我。
我從來都舍不得真的把你囚禁起來,但我再也不想忍受擔心你被其他男人觸碰的嫉妒感和占有欲了。
贏下選舉對于他從來都無所謂。
顯然,沒有她被人綁架或者無故失蹤更撩撥他的心弦。
撩開篷布。
江衍鶴在一群男人的身後角落裏,他看見了他遺失的新娘。
天光被覆蓋,裏面的空氣渾濁,有種讓人缺氧的窒息感。
就像之前兩人在海中游曳潛水,再到有心肺被壓力狠狠攥緊,沒有喘息的餘地。
雖然裏面污濁無比,但是他一來,把簾子外面的光芒送了進來,晦澀的地方變得明亮起來。
禮汀正随着船艙颠簸着,就在她習慣性擡起頭的一瞬間。
她看見江衍鶴眼瞳漆黑,很沉也很執迷地凝望她。
那雙漂亮鋒利微微上揚的眼睛,曾經不會有絲毫的破碎,永遠篤定,包容她的一切任性,識穿一切卻淡然順勢而為。
但是他在看到她,躲在這個漆黑肮髒,散發着魚腥味和污水氣息的廉價務工船上。
江衍鶴的眼睛瞬間被戾氣盈滿,他捏着那把刀進來的時候,像極了滿身黑氣的煞星。
前面的船上有一個抽着旱煙,眼珠渾濁的精明男人嘗試着攔住他。
“滾開。”
刺刀開過刃,刀尖泛着一層淩冽寒光。
江衍鶴吊起眼梢,刀背掠過,輕而易舉地就在那人向他索取財物的手臂上劃出一條很長的血痕:“我不想強調,趁我心情還好,別來招惹我。”
那些五大三粗的所有男人都噤聲了,他們大氣都不敢出。
他身上就是有一種掌控一切的威壓。
為首的男人聲音顫抖着:“想要帶走她,沒門。”
“你誰啊,她男人?”
江衍鶴把刀插在桅杆之間的縫隙裏,近乎不能忍耐一樣地把他抱起來,狠狠壓在懷裏。
“我帶走我的女人,需要和你交代嗎?”
禮汀用一種濕漉漉的眼神看着他。
待他走近,把她從角落裏抱起來。
她很溫柔地笑,眼睛裏盈滿愛慕,篤定地炫耀道:“我就說,他會來找我的。”
“怎麽樣,沒和我玩游戲,覺得很幸運?”
禮汀和這些男人說了什麽。
江衍鶴已經聽不進去了。
他渾身緊繃,完全并沒有她看到的那麽輕松,哪怕早上還在浴室和更衣室裏耳鬓厮磨,昨天夜裏還被他抱在懷裏肆意妄為,占有她的樂趣已經完全被失去她的隐憂覆蓋。
看到一群男人圍着她,看她露出大片的雪白皮膚,他的心髒簡直宛如放在地獄裏被炙烤。
她身上現在還有他遺留下來的吻痕和咬痕,刺目的紅暈,無論哪個男人看了都心旗搖蕩。
他終于在巅峰給她建造了一個樂園,誰知道愛欲的漩渦,到最後成了末世火海。
哪怕是當上了京商主席,也不能保護好她嗎。
吻來得兇猛又遽烈,他無法忍耐了,就當着這麽多男人的面,狠狠地咬噬她的嘴唇,發洩他一路的驚懼和煩躁。
“看清她的男人究竟是誰。”
他看到禮汀舔舐着他唇角屬于她的血跡,很柔又很誘惑地迷離眼神,像個被男人蠱惑的小動物。
在江衍鶴面前,剛才铮铮反抗的人,變得癡迷又乖順。
那些人看着禮汀對他的依戀程度,心裏紛紛大為驚駭。
她怎麽可能被其他情人勾引走啊。
可是江衍鶴心裏很明白,事到如今他已經不相信她的這些順從了。
徐雲鵬被他找到,已經狠狠拷問過了。
禮汀是自願逃離他左右的。
她又騙他,說演講完在外面等他也是騙人的話,她呆在這裏,也不願意去會場,讓那些媒體拍到他。
禮汀的心思到底是什麽,他不願意再去猜測。
反正這一刻直到他死為止,她必須屬于他。
被吻到神志不清的禮汀,被她抱起來,護緊在懷裏。
纖細脆弱的人,被男人裹上西裝,只露出一截漂亮的小腿,白得刺眼,在半空中晃着。
如果不是江衍鶴不願意那些人看到她的媚态。
他一定當着那些人的面狠狠操她。
江衍鶴本來想當着那些人的面公布婚訊,沒想到被突如其來的綁架案攪亂。
當選京商主席本來就是探囊取物。
他想要她見證的重大時刻,她不在,這件事罪魁禍首,不是她,反而是想要好好保護她的自己。
宋桀拿着刀,提着婚紗裙裙擺跟在後面。
羅彬則留了下來,準備和趕來的警察一一一起審問船夫,料理後續的事宜。
拐進國道的時候,後面陸陸續續更來了拿着拍攝工具的商務車。
那些人從會場跟來,看着警察趕往碼頭更是确定了方向。
狗仔們上演了追逐戰。
大家紛紛好奇禮汀到底有多傾國傾城,能讓年輕氣盛的京商首席放下在衆人面前展現領袖才能的機會,放棄一切去救她。
他們終于在紅綠燈,拍下了禮汀的一點側臉。
因為在車流之間攝影,照片很模糊。
在那輛價值千萬的車裏,她坐在江衍鶴懷裏。
黑色的發絲遮掩了大半張臉,嘴唇顏色很淡,卻被男人咬到滴血,雪白的鼻尖挺翹,眼睫微垂着,似乎在端詳江衍鶴換在自己腰間的手指。
江衍鶴在她身邊抽煙,唇角的白霧逸散。
他靜谧地摟緊她,手指上的火星搭在窗沿上猩紅微亮,袖口微卷,露出冷白有力的手臂。
禮汀真的好美。
傳言她是方蘭洲唯一的女兒。
方蘭洲直到現在還活在那些被冠上風月名聲的電影裏,活在二創自媒體剪輯裏的白月光映像上,活在那些看見她的人的夢中。
更活在她女兒肖似但更美更脆弱的模樣上。
連江衍鶴也能為她魂牽夢繞,但是禮汀卻非常低調。
網上關于她的信息少得可憐,江衍鶴把她保護地非常好。
有人扒出來她在牛津留學的照片,在比斯特購物的她,穿得很清淡,白色內襯黑風衣,除了耳墜沒有配飾,但能從她側頸很淡的紅痕彰顯出江衍鶴對她的占有欲,從很早之前就開始了。
他們對她的好奇越發深入。
接着網上便不停地冒出來她自己都不認識的陌生人,說和她之間的羁絆有多深。
晚上,禮汀腦袋埋在床單上,手腳都被脅迫着,眼裏盈着水光,一直小聲求着饒。
他今晚對她很壞,一遍一遍地确認她沒有被別的男人觸碰過。
“第二個司機,就是在威尼斯給我們指路的人。”
禮汀臉很燙,她身上的皮膚紅得像暈染過。
被他抱起來放在腿上打屁股這件事,這輩子都不想要再經歷了。
“ 誰?”江衍鶴警惕地眯了眯眼,又垂下頭看着被她反剪住手背對她禮汀。
男人的手掌抵在她的後頸上,他的手很大。
指腹可以摩挲到她的耳垂,他撚起玩弄着小小的瑩白。
“我和他.....簡單聊了一下威尼斯發生的事,他說他現在回國了,在跑出租車,後來他說帶我在京域周圍轉轉,給我介紹一下周圍的環境,走到善都,離回泷海還有很長一段水路的時候,他打了幾次火都熄滅了。”
“接着說。”
男人脅迫住她手腕的手指緊了緊,輕描淡寫道:“沒說到我找到你之前,不許停。”
她喘息着求饒道:“那裏的海岸線很長,我很久都沒有打到車.....于是他給我了一些紙幣,讓我拿着坐船.....”
“沒有男人碰過你?”
說罷,江衍鶴攏住她揉捏,禮汀羞恥地快要蜷縮起來。
“他才不是主動給我錢的,在威尼斯,當時你受了槍傷,我慌的六神無主,第一次遇到好心人,我給他了一張威尼斯DFS購物金卡.....”
江衍鶴驟然想起,當然那個狙擊手就是後來給他指路的人。
對方身上有很濃的硝煙味道,他當時實在失血過多虛脫了,實在張不開眼睛看男人的長相。
但是那人的音色,他只要再次聽到,就能找出兇手。
“那人長什麽樣子?”江衍鶴不在乎笨蛋小貓到底給了兇手多少錢。
為了保護禮汀的天真。
他從來不為了這些事和她計較,只是迫切的想要揪出這個人到底是誰的傀儡。
禮汀沉默了一下,像是在回想。
“啪——”
禮汀又被他打了一下屁股。
她羞憤地低叫了一聲:“哥哥....你是混蛋!”
江衍鶴看着那片暈起來的紅色,感到心癢難耐。
他喉結微動,說:“告訴我,他有沒有傷害你。”
“他是我們的恩人,怎麽可能傷害我,這次他還給了我一些紙幣,讓我坐船回來,叮囑我在泷海下船。”
禮汀被他捉弄地一塌糊塗,腦袋都變得混沌起來了,但她沒有感覺到絲毫受威脅的樣子。
“我就在前往善都的船上坐了大概一兩個站,然後就遇見哥哥了。”
她的語氣很輕盈,有一種不韻世事的天真感。
就在那群豺狼虎穴。
綁架她的人,準備拍攝她不雅照的人,準備搶劫她財物的人,和即将會觸摸她身體的人。
他的小乖,就這樣一層不染地保留着她最初的天真,蜷在他懷裏。
禮汀還在為兇手,也就是“恩人”給她的一百多塊錢紙幣愧疚着,覺得沒有還給他,很是過意不去。
“真的很感謝他,那個人算是我們的恩人吧。”
“汀汀,只在報答我的恩情的時候,想過以身相許嗎?”
他不想深究她有沒有被男人觸碰的問題,看見她那雙澄澈的眼睛,他就知道沒有。
“秘密。”
禮汀虛着撲閃着眼睫,戀慕地凝視着他:“在巴黎試婚紗的時候,我告訴了祁助理一個秘密,等到結婚以後呀,哥哥就會知道,一切的真相了。”
今晚他給她準備了一杯沒有乳糖的牛奶。
女生被他抱在腿上,很乖地依偎着他,一點點地喂她喝下去。
“哥哥,恭喜你當選。”
禮汀費勁地轉過頭想要親他。
“別轉移話題,你還有什麽事瞞着我,嗯?”
江衍鶴從上面壓覆下來,他把手指從背後伸過來。
禮汀看不見她的臉,但那人熟悉的氣味鋪天蓋地,煙草香混着他的呼吸,就像洶湧的激流,肆虐,殘忍,席卷她的所有意識。
她感覺到自己像是被蟄伏的野獸咬住脖頸。
她能感覺到江衍鶴身體的熱度,他寬闊的胸膛和緊繃的肌肉。
“他們真的沒有碰我,你相信.....啊...”禮汀雪白的脖頸仰起來,她觸電一點弓起身體。
“相信。但還是不滿意。”
江衍鶴用手指覆蓋住她濕潤的眼睫,把她抱得很緊很緊。
“禮汀,我已經失去耐心了。”
不知道牛奶裏有安眠藥的成份,還是今天實在太困了。
禮汀的意識變得很稠,她不知道那個壞男人究竟有沒有給她放安眠藥。
半夜醒過來的時候,他汗水跌落,性感地撐在她上方,肩膀的陰影讓他看起來充滿性誘惑力。
男人看見她翕開眼睛,很憐愛地吻她。
今天恭喜他的方式就是被做到幾乎要讓自己碎掉。
從那天開始,她就沒有下過床。
她不願意去見證他選舉也沒關系。
現在只用在家裏陪她睡覺就好了。
之前細細的鏈子被他替換掉。
他也不是在玩什麽情趣,而是徹底不讓她出門了。
有的時候,禮汀被做到昏迷,會想一些不着邊際的事。
她覺得自己的靈魂飄得很高很高,俯瞰着在江衍鶴懷裏小聲喘息,滿身痕跡意識混沌的自己。
禮汀會想到岚頤居的花到底有沒有開,靠近亦莊的紅葉公館的烏桕黃栌長勢會不會好。
兮月阿姨是不是公開每一筆流水的進出,小霞和楊舒彤他們有沒有回歸生活。
也不知道何玲芸和孟絲玟現在的情況怎麽樣了。
她一直在家裏,牆上還有兩人京都收藏回來的畫。
古樸的寺廟,神奈川海,麋鹿,還有遙遠的八重櫻,和櫻吹雪的古畫。
她的生活簡單又蒼白,和世界的聯系也很微茫,除了零星幾個羁絆幾乎全是他了。
事情的起因是她經常收到那種不知名的號碼發來的短信,還有讓她離開江衍鶴的恐吓電話。
禮汀不願意對江衍鶴說起這些事,她默默删掉。
她知道江衍鶴現在拼命看緊她,一定是知道了什麽。
那人嘗試着把她當做永生花放進密封罩裏,她卻沒辦法滞留在真空裏,對周圍的一切不管不顧。
江衍鶴在發現她情緒低落時,男人很獨斷的。
他會限制她用手機的次數,直到最後剝奪了她和這個世界的最後一點交流。
說不清好事還是壞事,和那年冬天一樣,這段時間像是茫茫人生的回光返照一樣。
他拼命地在她身上索取,輾轉問她是不是愛他。
她凝視着他,脈脈不語,随即很輕微地點頭。
“報道感君憐一晌,明朝掃我孤山葬。”
江衍鶴不願意承擔失去她的隐憂。
但除此以外更重要的是,現在的網上流言蜚語滿天飛。
他很擔心禮汀受不了。
那場綁架案只是一場導火索。
禮汀明明什麽都沒做錯,卻湧起了互聯網上的一場腥風血雨。
跳出來指責她的人是禮桃。
她在直播間哭得聲淚俱下,說禮汀就是一個狐貍精,明明是她先和江衍鶴在一起的,她扮可憐搶走了那個人,把他的心牢牢攥緊。
不僅如此,禮汀奪走了她的父愛,童年,還迷惑了她的弟弟禮銳頌,讓他們全家分崩離析。
很快求錘得錘,禮桃放出一段視頻。
視頻裏是禮汀蜷縮在江衍鶴懷裏,就那麽作壁上觀地,觀賞着他們一家人互相毆打,嘶吼,為了錢變得瘋狂地樣子。
她嘴角露出一點淡淡地笑意,活像烽火戲諸侯的褒姒。
包括之前她救下的人,也說她沒有絲毫幫助,都是朱茵敏小姐所救。
而禮汀,炫耀着江衍鶴對她的執迷程度,和江衍鶴在國外度假,姍姍來遲,還提前離場,根本沒把他們這些苦命人放在眼裏。
最大的受害者是朱茵敏,本來江衍鶴競選成功,就應該和她步入婚姻的殿堂。
因為她家裏的實力最為雄厚,且家裏和江家多年世交。
本來這次江衍鶴競選成功,她家藥物公司的股價會大幅度上漲。
但如此重要的機會,全在江衍鶴宣誓他非禮汀不娶的時候,悉數落空。
朱茵敏催促蔣嘉禾,快點讓禮汀兌現諾言呀。
禮汀在家裏,在他的懷裏不知道。
仿佛從一夜之間開始,周圍全是罵聲。
鋪天蓋地的,流言一旦被有心之人說出來,一萬個澄清的解釋,都沒有用。
家裏的昙花也在仲夏偷偷開了,那天傍晚其實下了很大一場雨。
開花的時候,在月光的照耀下,昙花下面的葉脈滾動,波光粼粼地閃耀着,宛如美人的淚痕。
蔣嘉禾的質問蠶食着禮汀。
這段時間,蔣嘉禾也并不好過。
他沒想到買熱搜竟然引起了反效果,現在他雲瀾的仿制藥公司被查了。
蔣嘉禾知道現在情況不妙,更變本加厲地催促禮汀離開。
有一天下午,江衍鶴出門去公司。
她想上樓取一本大學看過的《呼嘯山莊》,但鎖鏈地距離不允許她這麽做。
禮汀第一次起了偏執的心思,她細細的腳踝用力,想從鎖鏈上掙脫,皮革邊緣的縫隙磨破了她的腳腕,痛感刺痛而輕微,劃出一條很細的血線。
她以為那個人不會在意,誰知道當天晚上他就發現了。
那人擔心她金屬過敏,再忙都會抱她洗澡,總是一一遍遍地用熱水擦拭她的身體。
他把她抱進浴缸裏,讓她坐在他的懷裏,鉗握住她的下颌讓她扭過臉來接受他的吻。
“好乖,怎麽這麽乖呢,”江衍鶴的唇像蛇笛,充滿了蠱惑和引誘地在她鼻尖滑過,“疼嗎,為什麽要反抗呢,就這樣多好。”
換作之前她會盈滿淚水,濕潤着眼眶,一點小口子都歷歷細數疼痛。
但今天晚上她沒有,她又和他做了,激烈,被玩壞的那種。
她受傷的漂亮腳踝搭在浴缸檐上,光潔皮膚上還有他舔舐的痕跡。
被他抱起來,回到浴室的那一刻。
她掐了掐自己手指,看向這段時間用盡各種方法守護自己的愛人。
禮汀知道自己躲在蛹裏太久了,江衍鶴一直在外面抽絲剝繭,為她一遍遍地織出快樂園。
那些流言的壓力,全是他一個人承擔着。
他為了扛下了太多的東西。
那些無妄之災來得太快,她一個人深陷泥沼旋渦裏無法回環的時候。
江衍鶴一千次一萬次地嘗試着把她拉起來,然後把她高高舉出泥濘,讓她不要面對那些譴責與唾罵。
找律師團,公開財報,一一發聲,還是不能扼制住半點的流言。
克死母親,欺壓妹妹,搶奪男人,冷眼旁觀別人死亡,自私冷漠地占用資源,甚至還有人造謠她被人拍下了不雅照。
江衍鶴限制她用手機,也是因為不想她知道這些事。
就像原野上的星星之火一樣,在黑夜裏刺目地厲害。
但是禮汀一直都知道,也全看到了。
這段時間以來,她會很經常地睡在他身邊,受虐一樣回想着那些尖銳的字眼,默默流淚。
今晚江衍鶴在幫她洗澡的時候,似乎有什麽話對她說。
幫她擦拭頭發。他就在充滿霧氣的鏡中很專注地看她。
“寶寶,我帶你去度假。”他白色浴袍上有淡淡的水漬。
換氣窗被打開,在夏風中,男人像是一株清雅的雲杉樹,為她遮陰,擋住喧嚣和塵煙。
“我們去意大利,像那年一樣,結婚後就待在島上,等你想回來,再回來。”
在禮汀被罵地最厲害的時候。
在最熬不過去的頂端。
他依然堅持要和她結婚,和她攜手走過所有的風雨和坎坷。
她不願意再拒絕他,在他看不見的地方,側頭流下來一滴眼淚。
“江衍鶴,你會忘了我嗎?”
“我會一直屬于你。”他的胸膛宛如層雲的山脈一樣雄偉和堅實,摟住她的手卻微涼,手臂青色的筋脈圈住她的腰間。
禮汀擔心他會嫌自己在床上躺了太久,長胖了。
她小小地微微吸氣收腹,虔誠地像個依戀主人的小貓。兩人肌膚相親了那麽多次,她依然想他看見自己最漂亮的樣子。
她頭發間有輕微的薄荷味。
那人察覺到她的局促,眼睛裏洋溢着笑,愛憐地對她親了又親。
窗外,亞熱帶氣旋登陸,大風呼嘯,如泣如訴。
讓她想起兩人在荒島單獨相處的那個臺風之夜。
那天她在沙灘上寫下好多他的名字,被海浪悉數沖刷殆盡,在被遺落無人救贖的絕境,他趕到了她的身邊。
江衍鶴拉過她的手指,哄她一樣地揉了幾下,掌心反轉,很鄭重地用修長的手指一筆一劃地寫下:
“似鶴歸汀。”
“江衍鶴,我們結婚吧。”她細細聲地蜷在他懷裏說。
那人渾身一顫,吻宛如吞噬和膜拜,更深入又遽烈:“再說一次,寶寶,我求你再說一次。”
“我們結婚.....唔。”禮汀牙龈被他舔舐着,只能從嘴角流出涎水,又被人舔去。
他把她摁緊在懷裏,在她耳畔喃喃低語,灼熱地呼吸鋪灑在她脖頸上。
英俊的男人禁锢着她,擁抱得想要把她摟碎:“不要再說報恩那種話刺激我,你以後必須永遠屬于我。”
禮汀在他迷亂的觸碰,和窒息的禁锢中,輕輕眨了眨眼睫。
她看見自己放在遠處書櫥上的手機,又亮了。
但是癡迷地舔舐她身體的江衍鶴沒有發現。
是蔣嘉禾發來的催促,還是不知道哪個網友又說了難聽的話呢。
蒼白的人幾乎快要破碎,無論身體還是心。
她只能裝作沒看見一樣,閉上了眼睛,任由自己陷入迷情的旋渦裏。
家人們,下一章一定上船跳海了,我說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