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似鶴
似鶴
解決完意大利的事情,一行人載着賽艇,從法國尼斯啓程回國那天。
輪渡已經啓程了,江衍鶴的私人飛機的駕駛員,卻始終沒辦法在陰雲海風天,在游輪上停下來。
他的飛行員失了往日的冷靜,用英文小聲罵着陰霾天氣。
海面上下起了小雨,淅淅瀝瀝,烏雲密布。
沒辦法計算準确的降落偏差值。
輪渡已經離港很遠,沒辦法再創造一個平穩的登陸環境。
副飛行員更是焦慮地不停冒冷汗,慌張得頻頻詢問控制臺。
他可以駕駛飛機在雲層穿行。
但迫降和急停,是唯一最讓他苦惱的事。
飛機上,羅彬拿着望遠鏡看向近處的貨輪。
這時,江衍鶴走過來,虛攏起手指,撐在隔離門上。
他很穩又勝券在握的模樣,對副飛說:“讓我來。”
他示意副飛行員坐下來喝杯熱飲,休息一下。
接着,和主飛行員調換的位置。
江衍鶴今天穿着一件質地上乘的手工黑色西裝,袖扣在他擡手間閃閃發亮,他系着一條斜紋領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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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像控場的主飛行員,倒像是年輕氣盛,從常春藤盟校畢業,就被家裏的資本權貴指引着,去華爾街裏面洽談上億的投資企劃的矜貴公子。
皮膚冷白,神情肅穆威嚴,步伐沉穩卻如同閑庭野鶴,嘴角永遠挂着自信的笑意,路過沽艙的小業務員,人們紛紛停止打鬧,都對他投來豔羨又崇拜的眼神。
江衍鶴坐定後,為了操縱方便,脫下了西裝,只着一件襯衣。
坐在副飛的飛行員安靜等待江衍鶴的指示。
只見他流利地拉高機頭,把尾舵向右擰到極限,飛機立刻從垂直飛行到豎直翻轉。
眼看要接近海面,江衍鶴示意他兩人一起再次拉起機頭,飛機恢複原高,繼續飛行。
然後,在甲板衆目睽睽之下,平穩到達了輪渡的停機坪上。
主飛行員注意到,其實江衍鶴可以往左旋到極致的。
他左手有條細帶,被機艙空調掠過,在腕骨簡單停留,下面靜脈的血管往心髒流動。
就像蝴蝶在他手腕上飛舞,蹁跹跳躍。
他可能,是為了保護那條絲帶。
白色的飛行艙拉開一道門。
甲板上站立的夏元渡連忙拾臺階而上,給他撐起一把黑傘。
他是江衍鶴的伯父朱鄂派來,監督這輛賽艇運輸的。
江衍鶴身量極高,下颌英漠,利眉眸冷,艙門上的雨水跌落在他額發上,他剛從機艙內走出來,周身染了一點薄霧。
“江少,久仰大名。”
許興舟作為朱鄂老友,也在船上。
見江衍鶴來了,他擱下手上的望遠鏡,和他握手。
江衍鶴在傘下和他交握,邊走邊說:“許叔,這艘游輪是我姥爺康刿最滿意的作品,上面搭載這輛賽艇也是他長久的執念,如果這次在海上再出事,我想接下來一段時間,康家和朱許兩家的關系是否破冰,我作為他的外孫,會稍加斟酌。”
許興舟聽完,腳步停滞在原地。
任由冷雨撒了他一肩。
良久,他才回過神,狡黠地笑:“這算是威脅嗎?江少有從朱鄂那裏奪走這個賽艇的魄力,又怎麽會把我們這幾個沒資格和江家在京域分庭抗禮的人,放在眼裏呢。”
一旁,退居江衍鶴身後的羅彬,被許興舟的态度搞得有點不滿。
羅兵反問道:“許總說這話是什麽意思......十年前你們吞并賀氏的時候,我剛考上美國PU,你們是怎麽把賀家的遺孤賀泠京逼到孤兒院去的......十年忽如一日,衡舟集團踩着賀氏的遺骸,做得蒸蒸日上。我看,你們是覺得老江總江明旭待在澳洲,鮮少過問生意場上的事,就三番四次想在江少這裏分一杯羹吧。”
江衍鶴不說話,也不喝止羅彬冒進的發言。
眼看許興舟臉色鐵青。
他才沉聲道:“沒錯,上次海難,朱家用我們康家的船搭載違禁藥品,東窗事發,被迫全船傾覆,康家損失了上百億。”
江衍鶴語調從容,一副雲淡風輕的模樣。
似乎并不計較曾經那上百億的損失,讓康家的企業被迫融資,抛售可換股債劵。
他話峰一轉:“這次朱世伯非要讓我在游輪稍上您老,我想,他不是不把您的安危放在眼裏的人吧。”
江衍鶴表面上,似乎只擔心許興舟本人在這艘輪渡上的安危。
饒是多年的老狐貍。
許興舟也為江衍鶴極為冷靜地,就能挑唆他和朱鄂的關系,感到心裏一顫。
這番話,堪稱滴水不漏。
卻令他慌了神。
而且本來,他和朱鄂本來就在這艘船上,放置了,一些絕不可能風平浪靜回到國內海關的物件。
三個月前,許興舟就在瑞典的一個伯爵家裏,談妥價格,拍下來,就等着江衍鶴挑入他們的網中。
他的老友,江衍鶴的世伯朱鄂,就像水面上潛伏着,只露出眼睛的一條鱷魚一樣。
他并不滿意和江家分庭抗禮,而是渴望悉數吞并。
朱家幾代前在日本柏市做藥材公司,建國後,便成為國內最大的制藥企業,後又以藥妝和生物制藥發跡。
幾年前疫情嚴重的時候,率先開發出疫苗卻并未壟斷知識産權體系,為世界公共衛生組織提供了極大貢獻,一躍成為福布斯排名前列的企業。
許興舟第一次見到江衍鶴,只是一張相片。
還是兩年前,他的世侄女朱茵敏剛考上LSE,在Royal Botanic Garden和國家檔案館後面的那條路賞櫻花。
那天,朱茵敏一行人帶了很高端的攝影設備。
由于家教原因,她戴金絲眼鏡,在活潑的倫敦少女裏,顯得刻板,又具貴氣。
日式原宿的蒼綠外套和灰呢子長褲,伴随她學生時代。
除了随手拎的手袋都是市場上難見的孤品,她真的嫌少打扮自己。
身邊朋友亞裔比例只占30%,都知道她是國內壟斷藥物的世家千金,對她禮貌又客氣,大家都哄着她,給她拍照。
江衍鶴站在不遠處跑車旁,慢條斯理地渡了一圈,抱臂等她。
他是真的有一種遠離凡塵的公子貴氣,讓人移不開眼。風吹散頭發,不羁垂落在膚質冷白的額前,英隽的臉上五官深邃立體。
見周圍有人找他合影,慣常冷淡的嘴角,帶着戲谑的笑意,卻無端有一種距離感,撩人萬分。
男性的英俊不分人種。
不同國籍的游覽者慕名而來賞植物。
他們遙遙觀望着,被他身旁的Heritage EV震撼,更為江衍鶴的長相氣度陷落。
他和朱茵敏只有遙遠的同框。
這張照片卻被朱茵敏放在錢夾裏,被他這個叔父看見了。
那是許興舟對江衍鶴的第一印象,疏遠,冷漠,生人勿進,不好相處。
回過神,瞧着神色淡然的江衍鶴,許興舟試圖說點什麽找回長輩的尊嚴。
再說船上,還有他放置的不能言明的東西。
決不能貿然和江衍鶴起了沖突。
“衍鶴,商場如戰場,這次我和你朱伯父只是找你做一個順水人情,我想你也是一個知情識趣的聰明後生。這次能搭乘你們的游輪安全過海關的話,我一定會厚禮重謝。”
江衍鶴不置可否,只是望着海岸線微微一笑,他并未推辭。
“嗯,請叔父自行安頓,如果我的人有什麽招待不周的,請您立刻提出來,我這裏就不打擾了。”
說完轉身離去。
游輪安穩地向前航行。
距離碼頭越來越遠,已經到了四面環海的公海海域。
雨過天晴。
夏元渡剛才在餐廳用完下午茶,準備惬意地去酒吧裏坐着等待晚宴。
忽然,他被一只手拽到船外的欄杆。
手指冰涼,那人似乎已經蓄謀已久,就在這裏等着他。
來人冷笑問他:“說,朱鄂到底在我船上放了什麽。”
夏元渡心裏一驚:“沒有,什麽都沒有,江少你信我!”
江衍鶴:“我為什麽要相信一條朱鄂的狗?”
就在這一瞬間,夏元渡的尾音消散在欄杆上:“別——”
江衍鶴一手掐住他脖子,把他死死抵在風口處的拐角處,巨輪圍欄的鐵屑剮蹭過夏元渡的嘴角。
他嘴裏一陣鹹腥,差點跌落在海裏。
“只給你最後一次機會。”江衍鶴補充道。
“我的人已經在船上排查了,不說話沒關系,一旦搜出來,你沒有好下場。”
夏元渡的掙紮被他制住,甚至他的兩只手都被人反剪,就像把人死死踩在爪牙下的野獸。
那人修長的膝蓋抵住他的背,對準脊骨狠狠一劃拉,夏元渡幾乎痛暈過去。
“真是有夠忠心的,朱鄂沒和你說,我這個人是瘋的?”江衍鶴嗓音低啞,在他耳畔說。
就在那麽一瞬間。
一沓照片劈頭蓋臉地搭在夏元渡的臉上,他膽怯地縮起脖子。
他很久才堪堪回過神,發現被海風吹得甲板上四處飄飛的照片,是他和情人上床的裸.照。
他還以為。
夏元渡發起抖來。
他還以為,是他的老婆和兒子。
也許,江衍鶴根本不屑用他無辜的親人,來威脅他。
夏元渡舒一口氣。
“你好像不介意我把這些照片發給你妻子的樣子。”
他陰沉着臉,貼着夏元渡,仿佛情人耳語。
但卻因為咬緊牙關,發出一陣陣恐怖,讓人心驚膽戰的聲響。
“那次海難,虧損的一百億,對我來講,根本不算什麽,我完全沒計較過。”
“但是那一次,卻讓我做出這輩子最愧疚又最難以啓齒的事,因為我無法救她,要表現出一副她根本不重要的樣子。面對着最愧對的人,裝出聖人蒙恩的姿态......我都要瘋了。”
“這次,我仇人的摯友可是在船上呢,我讓這艘輪船傾覆的話,無人生還。”
江衍鶴咬着手指骨節,無聲的獰笑:“我是在對她贖罪嗎,你說呢?”
他手肘擋在欄杆的鐵皮上,冷白皮膚被刺破,頹豔的血跌落在甲板上。
但他絲毫沒覺得疼痛,腕骨的絲帶已經被他的血染紅了。
夏元渡被他一吓,更覺得驚心動魄,臉色蒼白,他木然地發起抖來。
“江少,求您放過我,我說......我說!朱總放的東西,就在賽艇的駕駛室裏。”
江衍鶴聽完後,并沒有顯露出其他情緒。
“你轉告朱鄂一句,別做着把我徹底擊垮的春秋幻夢。生意場上損失多少,我從來不在乎。但我這個人,很惡劣的。一眼就看穿朱茵敏對我情根深種。”
“萬一,我日後對某人求而不得,被逼上絕路,就回頭拉着朱小姐殉情。”
江衍鶴手肘看起來得觸目驚心,幾乎見骨。
夏無渡一看就覺得心尖抽疼,恐懼到不敢直視。
但江衍鶴根本無所謂,他舔了舔被海風吹得幹凅的嘴唇。微微挂了點笑意。
“我活着沒什麽意思,甚至死不足惜。”
“你說,朱鄂天命福薄,斷子絕孫,無人送終,到時候應該怪誰呢?”
他真的是瘋批,只是永遠不會傷害禮汀。
賽艇是七章拍下的那個,是朱家借着江的船運回國,其實附帶了一點別的東西。
感激各位小天使訂閱,有什麽不懂的,接着看就懂了,我會一一解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