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似鶴
似鶴
禮汀像貓一樣蜷縮起來,伶仃手指抱住細瘦的肩膀。
她找不到任何支撐點,可以依賴。
後跟的破皮部位和鞋頸擠壓,疼到火辣鑽心。
聽見江衍鶴走近的聲音以後。
她用力地咬着嘴唇,撐住不在他面前,嗚咽出聲。
那人也非常有耐心,還是那副不主動的模樣。
等她求饒。
兩人對峙了很久。
漸漸地,禮汀感覺之前濕熱沉悶的空氣,逐漸變得冷冽起來。
應該是控溫室,察覺到房間在啓用,所以開放了冷氣。
禮汀小口呼吸着,被盈滿房間的冷氣,凍得嘴唇蒼白。
本來就喝了一點酒,軟綿綿的醉意和寒冷的感覺一陣陣襲來。
“嘶......好疼。”
感到委屈,眼睛水霧朦胧。
恍惚看到青色靜脈凸起的白皙手背,向自己伸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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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淡男香的未調氣息鋪天蓋地,混雜着煙味和加冰烈酒,潛進禮汀的神經。
原來是江衍鶴。
給她披上了,他來酒吧時搭在身上的那件黑色外套。
衣料溫情地覆蓋在禮汀背後,那人甚至幫她攏整了領口夾雜的長發。
江衍鶴舉止溫柔,頭發被他沙沙地撫摸了一下。
禮汀像小貓一樣舒服地微微眯起眼睛。
類似某種領地性質的囚困,被私有的某種歸屬感。
混雜着難言之欲的占領感,讓禮汀幾乎快跪倒在地,只能任由他的氣息籠罩全身。
太迷戀他了,不知道怎麽辦才好。
他肆虐當壞人的時候都好喜歡,安撫和問柔更是完全沒辦法抗拒。
“不能走動嗎?”他詢問。
“什麽?”她緊張到,完全不知道作何反應。
禮汀已經呆滞,埋頭迷戀地嗅脖頸上江衍鶴衣襟的好聞味道。
任由江衍鶴,将跌在地面、茫然無措的自己抱起來。
渾身一輕,她惶惑地把手勾在他的脖子上。
突然淩空,咬住下唇,觀賞那人離自己特別近的深隽骨相,和流麗下颌線。
一瞬間,魂都丢了,滿眼都是江衍鶴。
心髒炸開绮麗煙花,缤紛騰空。
居然被江衍鶴抱起來了,真的不是做夢嗎!
嗚!離得好近,好英俊的臉!好帥的哥哥!
叛徒當到最後。
已經忘記之前為什麽會掉眼淚了。
就覺得非常非常依賴他,也感到特別特別歡欣。
那人把禮汀放在沙發上坐定。
行為舉止并沒有一點逾炬。
從櫥櫃裏的醫藥箱裏翻出冰樟藥膏,俯身去解開系帶鞋的緞帶。
一層一層,宛如拆卸一個只屬于他的禮物。
由于緊張,禮汀纖細的腿往後縮了下。
江衍鶴還是禮貌又疏遠。
他并沒有伸手握住她的腳踝,只是示意她把纖長的腿搭在沙發上。
“你怎麽知道我的腳受傷了?”禮汀垂着眼,羞澀地不敢多看他,細聲詢問。
江衍鶴聞言笑了聲。
半晌,擡起那雙清澈冷冽的眼眸,眼尾拖長,似狼一樣隽野。
“你猜啊。”
剛才旁觀的時候。
看見她露出舌尖水光閃爍的櫻桃梗,黑色長發随着笑意在腰間晃動。
在她肆無忌憚地撩撥之下,一堆男人眼神暗沉,伺機享受欲望在身體裏叫嚣。
就是那個角度。
能看見那只瑩白如瓷的腳掌,薄薄地搭在沙發一側,鞋在腳尖松垮鈎住,細長絲帶一下又一下地在空中蕩漾。
有那麽一刻,他起了某種幽微的心思。
想把那雙骨節泛紅的雪白腳掌拽緊于手中,幹到一下又一下蕩漾。
但很快,敏銳似猛獸。
江衍鶴注意到了白色絲帶上沾染的血跡。
“嘶——”
禮汀咬住下唇,感覺自己被他注視着,上藥的腳掌稠熱難耐。
她手指彎曲,試圖撚他衣角。
她甚至能感覺到江衍鶴呼吸離自己的傷口很近,傳來一陣陣混亂的酥麻癢意。
江衍鶴還在她破皮的地方,用冰樟藥膏不疾不徐地擦過,刺痛和清涼的感覺一起裹挾。
“好疼,你好壞!”
禮汀心尖發癢,慌亂地伸手去推他。
這一動,手指觸碰到了那人的鋒利高聳的鼻梁。
江衍鶴被她敲打得微歪頭,額發垂下一绺,更似狼一樣不羁。
那個惡劣地壞男人,眼底逐漸情緒不明。
“這條絲帶,很适合把手綁起來,想試試嗎?”
他用手指一層一層地卷着絲帶,随意一句漫不經心地話語,撩得禮汀靈魂震顫。
禮汀心髒一悸,“砰砰”急遽跳動,臉頰像是着了火。
蒼白面孔慌亂得陷進椅背裏,眼尾浮了悸動的薄紅。
江衍鶴眼神危險。
他似乎在煩躁禮汀會把她自己搞受傷這件事。
因為他失去了她全部的掌控權。
脫離了她上趕着前來報恩時,賦予他的極端占有欲。
就算她的恩人不是自己,哪有什麽所謂呢?
她永遠不必知道真的恩人是誰。
哪怕知道,也絕不能用上獻身這招。
還有不少障礙,需要解決一個個置于眼前的難關。
就在這時。
“彭——”
門發出巨響,外面不合時宜地響起敲門聲。
是謝策清和那群男生。
走廊上腳步聲淩亂,不顧是否會打擾到其他人。
但他們并沒有找到她藏身的位置。
心跳瞬間加快。
“撲通,撲通——”
有一種扼待被發現的,類似竊喜一樣的刺激。
是她和江衍鶴獨有的秘密。
“別暴露,不可以出聲。”
黑暗裏,江衍鶴說着,慢條斯理從圈住穿上了他外套的禮汀,從蝴蝶骨後面裹住她。
從身後攬挾,用手肘勒住她的脖頸,修長冰涼的手指,捂住她的嘴唇,強迫她擡起臉來看他。
似獵人摁住躁動呼救的獵物,擒獲咽喉和鼻息,只留一線應允的生機。
只能回答“是”,或者在他的手心裏窒息。
她沒有反抗,乖順地倚在他懷裏。
本能仰頭看他薄利的喉結,和流利的下颌勾出的優越骨相。
禮汀想,全世界,絕對不會再有比江衍鶴更英隽的青年了。
“等會,從這裏出去,我從未給你擦過藥,也完全不認識你,記住了沒。”
他擅長用輕淡的口吻發號施令,明明是彼此之間隐秘的事,卻完全掌握在他手中。
禮汀灼熱呼吸游弋在他的指節間,泅出了一小塊濕潤的水氣地帶。
她微微屏住呼吸,依賴地點頭。
江衍鶴傲然地站在她身後,單手止住她的脖頸。
昏暗的光影下,她依偎着他,似是後盾,将他倆的身影重疊在一起,如黛色青山。
他手腕間的名貴表帶,抵在幼弱的脖頸皮膚上面,被夾攜得刺疼。
表是金屬質地,很冷硬一塊冰涼,會讓人覺得有一種距離般的失落感。
“別人發現的話,被诟病的不是我。”江衍鶴說。
他已經習慣浸入流言裏,變得聲名狼藉。
反正任何人對他投懷送抱,都是一種慢性殉情。
其實并不需要被歌頌,反正穿梭在蜚蜚裏,也無關痛癢。但敗壞其他人的名聲,他自問不情願。
況且現在太多事沒有解決,如山脈駐立在前。
強行和誰在一起,都是對她的極端不負責任。
禮汀不解他的深意,眼睛盈滿水光。
她自覺在做一件很刺激的事,悄聲說:“好呀,這是我們的秘密,你是要把我拉進來和你當同謀嗎?”
江衍鶴隔着衣料,觸碰到她凸起的肩胛骨,伶仃纖細,容易被摧折的樣子。
他不動聲色地笑了聲,沒說話。
禮汀覺得自己陷入一種叫江衍鶴的無可救藥裏。
她被他蠱惑。
如果今晚她是長尾愛神鳳蝶,他就是自己的捕夢網,明知道絲線纏繞千絲萬縷,她毫無辦法,願意一次次撲進囹圄裏。
哪怕所有人都告誡她,這麽美的網,是不可能只為她一個人存在的。
“對不起。”
江衍鶴斂住笑意,沒帶什麽情緒,淡淡說了一句不着邊際的話。
從禮汀仰望的角度看,他的嘴唇翕動,冷白地喉結也上下滑動一下,聲線沙啞。
“欸?你幹嘛和我道歉。”禮汀不解地問。
禮汀被他松開,他手指很涼,劃過她後頸的時候,揉似地輕微捏了下。
“沒事,看到你脖子上的痕跡了。”
江衍鶴不想深究這個問題,放開她,漫不經心地想往門鎖處走。
剛才被他觸碰的,後頸酥麻的癢,燒得皮膚露在外面的地方都泛紅了。
禮汀垂着眼,追着他的腳步,亦步亦趨。
“你後悔了?你是不是不準備把我推給謝策清了。”
江衍鶴沒有停下腳步,徑直邁開長腿:“不是。”
轉頭隔斷了她往前追随的去路。
微低頭,他湊近看她,促狹地觀測她的眼睛,倏地笑了:“臉紅什麽,你不是喜歡謝策清嗎,怎麽還會為我,表現得一副春心蕩漾的樣子?”
“我才沒有為你春心蕩漾。”
禮汀被他看着慌得不得了害羞地往後躲,縮起脖頸,怯弱牽他衣角:“你不準再看我!”
在話音剛落的那一剎那,禮汀還沒反應過來。
就感覺門突然被別人強行打開。
“砰——”光線徑直射進來,
好奇怪,好像一股殘忍的外力。
插入她和江衍鶴之間,狠狠破開之前親密無間的黑暗氛圍,再也不是兩個人。
原來,這個世界是有光的。
可是,怎麽已經開始享受鋪天蓋地的黑暗,所帶來的安全感了呢?
到外面來了,禮汀這才想起來。
錯了,江衍鶴根本不是要和自己當同謀。
而是擔心人言可畏,遲早別人也會用“和江衍鶴在一起過”給她貼上标簽。
他怎麽能如此周到禮遇,處處相宜。
或許他不知道,禮汀自願貼上和他有關的标簽。
祈求他的所有惡與柔,都和自己有關,哪怕患得患失。
“禮汀,剛才你突然不見了我好擔心,脖子還疼嗎?實在對不起,我應該上前攔住他的!”
謝策清慌忙上前詢問,不敢把她攬進懷裏,怕禮汀又因為蔣蝶推開他。
但他還是心急如焚,安撫她的單薄脊背,心疼道:“江衍鶴這個瘋子,你沒事吧!”
他好像擔心到了極致,還問她要不要用什麽東西捂一捂。
沈鴻也說:“痕跡真的很明顯,要不買點藥吧,那種雲南白藥的霧化劑效果特別好。”
禮汀拒絕了所有問詢。
她垂下眼睫:“不用擔心啦,沒什麽事。我要走了,學校圖書館快關門了,我還有書沒有還回去。”
她脖子并不是很疼,其實她寧願為江衍鶴疼。
那樣才會成為最獨一無二的那個,絕無可能容得下別人。
被他操控,讓他興奮。
那人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
所以并沒有給她消除掉他弄上去的淤痕,反而只給她腳跟塗抹了冰樟。
還是,他根本什麽都沒有想,只是習慣使壞以後,再給予安撫呢。
“我和你一起去圖書館行嗎?”謝策清問。
禮汀搖搖頭,垂着眼睛,伶仃的背影獨自走出loofly。
在一旁失落地看着禮汀離開,謝策清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這種感覺在心裏越加發酵。
他覺得禮汀在吃醋。
在吃他和蔣蝶的醋。
并因為這個原因,她一直抗拒自己。
就因為這個原因,江衍鶴欺負她,她才哀傷地看着自己,卻又完全不祈求幫助。
禮汀剛走出門,微信響了。
是她渴望的那個人。
他語氣如常,再也沒有黑暗裏那麽暧昧和親昵。
一瞬間,就讓人在夜風裏,之前降下身體灼熱到心髒的溫度。
“不打算感激我嗎?我讓你在謝策清懷裏躲了十分鐘。”
禮汀滅掉屏幕。深深懊惱那人為什麽如此不解風情。
但他真的不解風情嗎?
他到底在想什麽,完全沒辦法揣摩透徹。
禮汀想了一瞬,又回複:“嗯,謝謝。”
江衍鶴怎麽能如此迫不及待地,想要把她往別人那裏推。
怎麽能如此,擅長操控人心。
他三言兩語,語氣散漫。
讓禮汀內心充盈着病态的期待,又感到驚心動魄。
“謝,倒是不必,周六早點回來報答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