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第79章
“嘩。”
沈父沈母越過重重賓客趕過來時, 宋岫手裏那杯酒,剛好一滴不落地,盡數喂了沈青文的西裝。
純白面料被鮮紅打濕, 再滴滴答流下,霎時将好端端的壽宴變得如兇案現場般,引來沈母刺耳的驚呼。
“霍先生,”匆匆忙忙扯了服務生的外套給兒子披上, 她勉強維持住冷靜,“您這是什麽意思?”
“仗勢欺人, ”故作驚訝,霍野挑眉, “您沒看出來?”
沈母語塞, 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
到底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 她一眼便發現沈青文的心虛, 所以才急吼吼地先聲奪人。
手滑、誤會……多敷衍的理由都好, 只要霍野說出口,自己便有辦法把事情圓過去。
偏偏對方完全沒打算下這個臺階。
沈母被架在半空,進退維谷, 又不知道沈青文到底捅了多大的簍子, 正發愁間, 被她看中的“未來兒婿”居然跳出來替她解了圍。
仿若積攢了足夠的憤怒,全程被忽略的付澤, 倏地快步上前,二話沒說向霍野的左臉砸去。
賓客頓時一片嘩然。
所有人都認為付澤是為了沈青文,唯獨霍野清楚對方是為了誰。
從小修習防身術, 哪怕坐在輪椅上,他也有十幾種方式能夠躲避, 偏偏霍野一動沒動,突然想賭一下,在這最近乎直覺的瞬間,少年到底會選擇幫誰。
“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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拳風撲面而來,卻在真正碰到霍野之前,被一只白皙纖細的右手握住。
錯愕之中,付澤清楚瞧見少年身後,男人緩緩揚起的嘴角。
壓根兒沒想過身為被綁幾率極高的富N代,某人竟連打架也不會,宋岫的反應稍稍慢了點,但所幸,總算沒讓他鐘愛的那張俊臉破相。
五指用力,稍稍向右一扭,付澤的胳膊便因疼痛洩了勁,難以置信地望向他,“你幫他?”
“你真喜歡我舅舅?”
一剎那,周圍的喧嚣盡數消失,歸于寂靜,霍野耳中僅剩下少年的回答:
“霍先生是個好人。”
這句話,他聽過很多次,卻沒有哪一次如此失望,付澤更是看看少年又看看他,發出聲譏諷的嘲笑,“哈。”
裝什麽勝券在握,不過是得了點對方軟和的善心。
“無論你相信與否,霍先生會碰我,都是沈青文的錯,”冤有頭債有主,缺少背後視角,以為付澤在質疑自己的粉發少年沒好氣,“有火你朝他發去。”
顧及場合,他音量很輕,除開自己,唯有距離最近的兩人能聽到。
言罷,宋岫就放開了付澤的拳頭。
人群裏提心吊膽的付父松了口氣。
他哪能料到兒子會這麽傻,二話沒說便為了沈青文沖出去,他倒是想端長輩的架子,指着粉發beta的鼻子命令對方撒手,可今晚保镖不在,付父多少有點沒底。
這正是宋岫希望的結果:
穩住付澤這個戀愛腦,把對方的失态歸結于沈青文,省得這人大庭廣衆下發瘋,死纏爛打,丢自己和霍野的臉。
沈母這個準親家也很給力,“小付你冷靜點,青文他沒事,”又茶香四溢,“既然霍先生是長輩,權當我們青文做錯了。”
“青文,道歉。”
一番唱念做打,活生生把自己和兒子塑造得委曲求全,深明大義。
霍野向來不屑辯解,只求無愧于心。
宋岫卻受不了有人比他更茶。
“霍先生,我明白您是為了沈家的聲譽考慮,但我沒法兒接受被冤枉,”一秒戲精附體,宋岫立刻紅了眼眶,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環視四周,下定決心,“其實……”
“是我錯了。”緊緊抓着幹淨的外套,沈青文搶先。
他當然知道這麽做會顯得自己心虛,讓先前的沉默功虧一篑,然而他沒得選,一旦讓對方把事情鬧到明面,無論最後結果如何,衆人關注的重點都會變成,那個無法确定存在與否的助興小道具。
桃色八卦素來容易勾起腦補,中途離場的alpha和omega勢必遭到懷疑,今晚賓客衆多,不乏權貴,為求自證,定要刨根問底。
到時若真牽扯出什麽偷情劈腿小三小四,家醜外揚……平白惹一身腥。
霍野是聰明人,大概率不會把這種事挂在嘴上,所以沈青文才敢硬撐。
許樂卻是個光腳的。
或者說,對方巴不得搞砸自己父親的壽宴。
“诶?可我覺得應該讓大家來評評理,”眨眨睫毛,宋岫撲扇掉眸中硬擠出來的水汽,“省得委屈了沈少爺。”
沈青文:“不委屈。”
“是我愛吃醋了點,見付澤總瞧你,就使了些小性,”飛快給自己針對少年找了個合理的借口,他欠身,“總之,對不起。”
無端被抓來擋槍的付澤:放TM的屁!
明明是沈青文自己把許樂當眼中釘。
但他根本沒有反駁的機會——趁着剛剛衆人的注意力被轉移,趙哲已經手腳并用将他拽到角落,其架勢,恨不得找根繩把他捆上。
“付澤,付少爺,我是猜過你會給霍野一拳,誰想到真能發生在現實裏,”飛快叉起一大塊蛋糕堵住付澤的嘴,趙哲碎碎念,“适可而止吧兄弟,看見你舅的臉色沒?黑得像鍋底,我真怕他出了這個門,反手把你沉江裏。”
付澤:“他佛該(活該)!”老牛吃嫩草,忒不要臉。
幸好少年尚未受騙。
“你說啥?我聽不清,”擔心對方直接噎死,趙哲又随便拿了杯飲料,敷衍,“餓了吧?吃點喝點。”
付澤:……
付澤差點被氣暈過去。
等他艱難咽下那塊甜膩膩的蛋糕,再轉頭,賓客中已然少了霍野和許樂的身影。
“肯定是走了啊,”用膝蓋猜也知道對方在找誰,趙哲翻了個白眼,“不然留在這兒膈應自己?”
“能讓你舅那種人臨時标記一個beta,你說,沈青文究竟往許樂身上灑了什……诶!你等等!你跑哪去?”
遠程監控的4404:肯定是霍家老宅,這還用猜?
【老宅好,老宅妙。】并肩和男人坐在車子後排,宋岫驀地開口,“今晚我想自己回去。”
剛剛将夜宵菜單發給張媽的霍野:……
放到omega身上能持續三到七天的臨時标記,此刻正以一種不合理的速度飛快流逝,只是吵了場架的功夫,便淡到幾近于無。
視線似有若無掠過少年後頸,那被他吮咬出的紅痕,同樣叫衣領遮了個徹底。
隐隐的煩躁自心頭升起,霍野不動聲色,“回哪兒去。”
“宿舍,或者随便哪家酒店都行,”此地無銀三百兩,少年解釋,“我沒有躲您,只是怕付澤又來打擾您休息。”
——就是在躲他。
霍野清醒。
先前處于相對陌生的環境,加之沈青文這個外敵,對方自然會比平時更依賴自己。
這會兒解決了麻煩,冷風一吹,理智回籠,形式為親吻的“幫忙”,終于讓少年後知後覺地生出了別扭。
說不定對方還在後悔,沒選那個自我隔離幾小時的方案。
“別墅區有保安,”半點放人的意思也無,霍野篤定,“他進不來。”以往付澤能随意出入,是因為得到了自己這個戶主的允許。
宋岫想了想,“……那他要是在外頭大喊大叫,多給您丢臉。”
“臉長在他頭上,和我有什麽關系,”再度駁回對方蹩腳的借口,淡然地,霍野将手機遞給宋岫,“想加什麽菜,自己發過去。”
果然,忙碌一整晚的少年被吸引了注意。
出發前對方便沒怎麽吃東西,宴會上又被一群omega絆住腳,好不容易歇一口氣,轉臉就遇上了沈青文。
精神松懈的現在,合該是肚子最餓的時候。
“都是我喜歡的,”目光反複掃過屏幕,少年喉結微滾,猶豫,“但……”
霍野:“再加一份焦糖布丁?”
宋岫可恥地屈服了。
反正他也沒打算真的搬走,只是想提醒某人,別忘了之前的親親。
4404:【心機。】
【分明是善解人意,】心底愉快地哼起小調,宋岫笑眯眯,【不會吧不會吧,你沒看出來他想留住我?】
未等4404回答,他又自個兒道:【他就是想留住我,嘻嘻。】
4404唰地沉回識海。
拒絕狗糧,從它做起。
提前将付澤拉進安保黑名單,再暗示司機繞路走側門,霍野帶着宋岫到家時,老宅一片清淨,唯有廚房傳來的陣陣飯香勾得人食指大動。
禮服好看歸好看,卻很束縛飯量,宋岫立馬回房換了套居家服,又噔噔蹬下樓,殷勤地幫張媽端菜擺碗筷。
往返幾次,忽然發覺對方瞧自己的眼神有些奇怪。
“樂樂,”遲疑再三,張媽終是沒忍住問,“你這脖子……?”
礙于霍野的腿疾,老宅裏一直四季如春,最近外頭停了風雪,少年也換了更單薄的睡衣,低領,恰好露出被發尾半遮半掩的紅印。
“沒什麽,”噌地擡手捂住後頸,宋岫搖搖頭,“好像被蚊子咬了口。”
張媽:“蚊子?”這季節哪來的蚊子?而且對方今天穿的似乎是高領襯衫。
“蚊子?”沒等少年編好理由,另一位當事人也坐着輪椅過來。
“我瞧瞧,”恰好将某個說瞎話的小騙子抓個正着,霍野似模似樣在宋岫身後瞄了眼,悠悠,“那這蚊子可真善心。”
“居然沒喝你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