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第 6 章
溫绛醒來時已是下午,錯過了午飯的點。
作為一個忠誠的糖分愛好者,他可以為了甜點把飯戒了。
他點了幾塊水果口味的甜點和一杯椰子水,坐在窗邊乘着夕陽的餘韻吃了甜點又喝了兩袋解酒藥,之後下樓去商場逛了圈買了兩身衣服。
路過珠寶專櫃,忍不住駐足打量了好久。
小時候随爸爸去農村寫生,每到夜晚,就能望見青黑色的天集中繁星燦爛,這是在城市中很難見到的場景,于是從那時起就無法自拔地愛上了一切亮晶晶的東西。
所以穿書前接的代言也大多是珠寶品牌,每逢新季度,合作過的珠寶商便會成套往家裏送新品,家裏的珠寶多到就算一天換一套這輩子也戴不完。
時移世易,他現在全身上下僅剩的就是幾個樸素的銀圈耳環和唇釘。
想買,但僅剩的八萬塊提醒他,看看就行別想太多。
出門前,換上白色修身高領毛衫,咖色長褲褲腰裹住衣擺勾勒出纖細筆直的腰部輪廓,最後套一件灰藍色貂絨短外套,是仿貨,不值錢。
夜裏十二點,溫绛叫了網約車抵達京哲慧,但周圍除了酒店就是眼前這個地下停車場,根本沒看到夜總會的影子。
他嘗試給霍卿章打電話詢問具體地址,但電話只響了一聲就被按掉。
看得出來,霍卿章根本不想見他,只是約定在先,他又不願做那個食言的小人。
直到他看見幾輛豪車開進地下停車場,鬼使神差,他跟了上去。
停車場看着平平無奇,內裏卻大有乾坤,一直走到頭,就看到一架詭異的電梯,門口站着幾個穿西裝的男人,見到豪車裏下來的公子哥們立馬熱情迎上去,幾人進了電梯。
其中一個公子哥溫绛頗為眼熟,之前在慈善晚宴上見過,找他搭過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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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霍卿章不願告知具體地址,他就只能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進了電梯上了樓,夜總會的大門赫然可見,富麗堂皇頹靡奢侈,連空調吹出的暖風都夾雜着香郁的醉生夢死。
門口的保镖看到溫绛下意識要上前詢問,但看清他的臉後,思忖片刻主動退到一邊。
這地方開得隐蔽,根本也不是用來賺普通人的錢,自然少不了藝人光顧,因此他們也懶得過多詢問。
溫绛遠遠跟着公子哥們,見他們進了一間包廂,他在門口稍作整理,随即推門而入。
酒精的氣味夾雜着濃郁的香氣撲面而來,他只一眼就看到了昏暗燈光下坐在最中間的霍卿章。
霍卿章修長的手指拎着酒杯,加了冰塊的威士忌在彩燈照射下玲珑剔透。
“咔嚓。”明明屋裏嘈雜,可溫绛還是聽到了霍卿章杯中冰塊碰撞的聲音。
談話聲音樂聲因為不速之客戛然而止,所有人的目光宛如膠水黏着在溫绛身上,一動不動,只有霍卿章漸漸蹙起的眉頭昭示着這并非靜止畫面。
他竟然找來了。
“晚上好。”溫绛微笑着開口,打破了這詭異的阒寂。
見過一面的公子哥眼睛瞪得老大,随後眼底暗流湧動,露出狐貍般狡黠的笑:
“哎呦,什麽風把溫老師給吹來了,我剛還抱怨着今晚要和這群糙老爺們大眼瞪小眼實在無聊,嗯~我曉得了,是香風送美人。”
随即他朝溫绛招手示意溫绛坐他身邊。
溫绛平靜地望着霍卿章,慢慢走到公子哥身邊坐下,正好被霍卿章和公子哥夾在中間。
“什麽香風,霍代表有令,我豈敢不從,要是怠慢了,我相中的新劇本不就打了水漂。”
聽到溫绛這麽說,在場衆人下意識環伺一圈,這才發現,霍卿章今晚做局請的人都多多少少和影視行業沾點關系,原來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大家來了勁兒,這還了得,原來小美人是有事求他們,但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想要得到什麽當然也要相應地付出什麽。
霍卿章領口微敞優雅跷腿,單手輕晃着酒杯搖勻冰塊,看也不看溫绛,顯得幾分漫不經心:
“影視行業我沒接觸過,不敢妄言,所以請了些在這方面有所經驗的朋友,接下來的時間交給你,好好把握機會。”
公子哥們一聽,小眼锃亮,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恰好這時,領班敲門,領進來模樣姣好的四男四女,讓他們在臺上站成一排供客人們挑選。
公子哥們擺擺手,示意領班把人都帶出去。
他們今晚的目的,只有這個自诩清高的娛樂圈小牛郎。
灌醉他,撕去他假清高的面具,搓搓他的銳氣。
“我做影視多年,投資的片子必定大爆,現在內娛那些什麽頂流,有一半都是我一手捧紅,但我也不是做慈善的,只是沒有那些老梆子那麽迂腐,圖的就是一開心。”其中一公子哥舉起酒杯晃了晃,笑得意味深長。
旁邊人主動拿了新酒杯倒滿威士忌,連冰塊都不舍得加,滿滿一杯幾乎要溢出來,順勢推到溫绛手邊,還故作姿态做了個“請”的手勢。
穿書前,溫绛不是沒參加過這種場合,每次去之前,經紀人都會千叮咛萬囑咐“千萬不能喝醉”。雖沒明說,但他在社會上摸爬滾打多年,什麽腌臜沒見過。
溫绛舉起酒杯,從容一笑,一仰頭,喉結不斷滾動,一杯酒就這麽一飲而盡。
“爽快!”在場人紛紛鼓掌起哄。
剛空了一會兒的酒杯立馬又被人滿上,下一個公子哥無縫銜接湊過來:
“聽說過大導演藍寧吧,他之前還欠我個人情,正好借此機會我了了他這個人情,省得他做夢都在惦記這事。”
溫绛心知肚明,再次擡起酒杯,一飲而盡。
一旁的霍卿章好似局外人,始終不發一言,自顧小口呡着酒,仿佛置身事外。
洋酒口感順滑好入口,喝起來無壓力,但後勁極大,即便溫绛提前吃了東西喝了解酒藥,但此時的音樂聲在他聽來還是顯得有些扭曲眩暈,不過尚且還能保持理智。
敬了一圈酒,溫绛撐得慌,臉頰也籠上淺淡的粉。
他主動給自己倒酒,看向身邊的霍卿章:“霍代表,多謝你幫我安排這個酒局,我也敬你一杯聊表謝意。”
霍卿章放下酒杯,目視前方:“不用,我沒幫什麽忙。”
溫绛笑笑,還是喝了這杯酒。
看着溫绛有條不紊的動作似乎沒一點醉意,幾人互相使個眼色,喊了服務生來,悄悄讓他拿了幾個帶作弊器的骰盅。
骰盅旁有個不易察覺的小按鈕,可以任意改變骰子點數。
“幹喝沒意思,咱們來玩骰子怎樣,輸了喝一杯。”不懷好意的人提議道,“溫绛,會玩骰子吧。”
“不會,所以你願意教我麽。”溫绛坐近一點,低頭打量骰盅,滿臉謙虛好學。
衆人一聽,樂了。
這年頭竟還有人主動送上門,那我們可不客氣啦。
煙味與酒精的氣味在房間裏不斷彌散,煙霧缭繞中骰子在骰盅裏滾動的聲音鈍重發悶,彩色氣氛燈久轉不息,将衆人都染成五彩缤紛的黑。
有了作弊器,溫绛贏不了一點,只有在老天偶爾眷顧他時,才能短暫的逃離酒杯。
大半洋酒都是溫绛一人包攬,但不勝酒力先犯迷糊的倒是這些公子哥。
公子哥們一直忍着也累了,打算着該辦正事了,也不管霍卿章還在場,醺着臉就往溫绛身上靠,明明雙手軟得面條一樣,卻硬要給溫绛來個壁咚。
霍卿章卻在這時站起身,撈過西裝外套:“時候不早了,我明天要早到公司開例會,你們慢慢玩。”
那些人已經醉得七七八八,說着污言穢語根本沒人注意他。
霍卿章往外走,忽然停下腳步擡頭看了眼。
随即他将外套用力抛上去,穩穩蓋住監控攝像頭,闊步離去。
包廂門一關,醉鬼們猶如喪屍出巢,歪歪扭扭向着溫绛奔來,按住他的臉就要親。
溫绛翻了個白眼,揪着醉鬼的領子甩到一邊,嫌惡地拍了拍手。
醉鬼跌入沙發不動了,下一秒,震天鼾聲響徹包廂。
“沒本事就別在違法邊緣試探。”溫绛環伺一圈已經睡得四仰八叉的醉鬼們,嘲諷道。
他擡頭看了眼被蓋住的攝像頭,思忖片刻,把每個人的褲腰帶解開,有的順便拉開了褲子拉鏈,最後在沙發上灑了些酸奶,留下自己的外套後疾步離開。
等他出了門,霍卿章早已不見蹤影。
霍卿章喝了酒多半是叫助理開車來接,所以他人現在該在……
門口。
溫绛直接去了停車庫入口。
黑夜中,高大冷漠的身影只着一件單薄襯衫伫立在夜風中,西裝褲勾勒出漫畫中才會出現的直角胯,連接着筆直修長的雙腿,寬肩窄腰,溫绛怦然心動。
“霍代表。”他主動上前打招呼。
霍卿章望着路邊過往車輛,并沒因為溫绛的到來感到一絲驚訝。
他預料到了,所以臨走時故意遮住攝像頭。
至于溫绛做了什麽,他不關心,但能猜到。
“你酒量不錯。”霍卿章意味不明的一句,不知是貶義還是由衷誇獎。
溫绛撐起一抹微醺的笑,卻忽然腳下一踉跄,身體撞入霍卿章懷中。
霍卿章嗅到了他頭發的香味,半晌,單手推開他,給人扶正,在他臉上留下一道濕潤漆黯的目光,稍縱即逝。
可溫绛還是執意往他懷裏靠,但不激烈。
霍卿章冷笑。
還是老套路,借着醉意故意往他身上貼,溫绛,你不該只有這點本事。
助理開了車過來,霍卿章順勢跨進車裏,留下冷漠側臉:
“我承認當晚我也有責任,但兩千萬和你想要的投資你都拿到了,我們也該到此為止,這是忠告。”
是忠告麽?在溫绛聽來是威脅。
但是兩千萬?在哪?他怎麽不知道。
幸好沒見到這兩千萬,否則收了這筆錢才是真的自斷後路,無論是誰都會認為收了錢就代表了兩清。
“走了,你也早點回家。”留下這樣一句,霍卿章關了車窗。
望着車子漸行漸遠最後消失在夜幕中,溫绛薄唇輕勾:
“話不要說太滿,這是忠告,下次見。”
又站了會兒,溫绛繞到停車場後面,繞了個大圈來到馬路對面的冬青植被旁。
他望着隐蔽在草叢中的男子,擡手拍拍他的肩膀。
“卧槽!”男子被吓得失了智,一屁股跌坐在地,下意識抱住手中的單反相機。
一擡頭看到溫绛的臉,他白淨的臉在黑暗中格外突兀。
“你你你!”甚至舌頭都打了卷。
溫绛做了個深呼吸,從他手裏奪過單反,翻看着裏面的內容。
果然,剛才剛到停車庫入口就感覺對面好像有什麽東西一閃,像是路燈折射了玻璃的光,便猜到定是有狗仔在草叢中蹲點。
所以他故意往霍卿章身上靠,擋住他的臉确保不會被拍到。
看這狗仔的表現就知道是個小萌新,心理素質尚未達标,見到被偷拍的正主吓得兩股戰戰幾欲先走,只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
溫绛不想知道他家裏幾口人是否全指着他養活,沖他揚了揚單反,道:
“偷拍他人進行盈利是違法的,你知道吧。”
狗仔弱弱點頭,哭喪着臉伸手想要回單反:“我這是第一次,我其實想進時政新聞組來着,但偏給我安排進娛樂組,我也不想都是上級要求,我我我,對不起我馬上删。”
溫绛擡眼,思考着,半晌,将單反還給他:
“不用删,反而希望你盡快發到網上,照片中可以出現我的臉,但絕對不能露出另一當事人的臉。”
狗仔傻了:“啊……?”
溫绛:“你只管照做,我絕不追究法律責任,而且還少不了你的好處。”
狗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