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翌日,長藤娛樂公司。
溫绛一大早就被老總薛銘遠一通電話薅起來,說是要他來公司談談對賭條約的進展。
溫绛不理解,是通訊技術不夠發達?幾條微信能解決的事偏要多此一舉。
況且原文中的薛銘遠不是見到原主就反胃?這又是轉的哪門子性。
進了門,看到薛銘遠坐在電腦前忙着手頭工作,人看起來溫潤雅致如同美玉,只是結合原文,溫绛依稀從他那副金邊眼鏡上看出“斯文敗類”四個大字。
像上次一樣,自打溫绛進門,薛銘遠就用一種審視的目光打量着他,手底壓了張支票,是亞士電子的代表人助理一早送來的,說讓自己轉交給溫绛。
亞士電子,國內首屈一指超級財團,溫绛又是……怎麽和他們扯上了關系。
薛銘遠清了清嗓子,并沒提及支票的事,道:“關于對賭條約,我作為甲方,有資格知道進展情況,說說看?”
溫绛擺弄着手機,調到某個界面,一言不發遞過去。
薛銘遠只看了一眼便蹙起了眉,沉默半晌,低聲問道:
“你的意思是,要投拍這部小說,赤色的黎明?”
溫绛點點頭,腦後松散绾起的小揪随着他的動作拂動着發絲輕顫。
薛銘遠發出不可思議又極盡嘲諷的一聲冷嗤:“五千收藏,一千評論,投拍的價值在哪。”
“數據并非衡量劇本的唯一标準,況且,條約裏寫得清清楚楚,你無權幹涉我的任何決定,哪怕這個決定是死路,只要我不後悔,沒人需要替我惋惜。”
溫绛挑起眉尾,額角發絲垂下拂在唇邊,滿眼全是志在必得的自信,反而充滿攻擊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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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銘遠眼底黯了黯,鼻間發出淡淡一聲“嗯”,還算客套來了句:“只要不付出成本,有需要你可以找我。”
“我還真有需要。”溫绛還真不同他客氣。
“你說……”
“據我所知,亞士電子的公司代表霍卿章會在今晚七點參加慈善晚宴,我需要一張晚宴的邀請函,以及參加晚宴所有人員名單和關系網。”溫绛翹起下巴,“不麻煩吧。”
薛銘遠一聲冷笑:“所以你的拙計就是搭上霍卿章這趟快車。”
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
溫绛揚起唇角,并未回答。
“雖然我無權幹涉你的決定,但這是奉勸,霍卿章不單是你認為的那種有錢人這麽簡單,霍家家大業大人丁興旺,為什麽單單将這麽大公司交予他這個次孫管理,換句話說,能爬上這個位置的人,為了保住位置可以不擇手段,你招惹不起。”
薛銘遠潛臺詞不過是在譏笑溫绛自不量力。
溫绛不想再重複第二遍,站起身:“多謝勸告,但我可以不聽對吧?”
“随你。”薛銘遠移開視線。
溫绛:“名單和邀請函我一會兒來拿,多謝了。”
不關心薛銘遠現在是什麽表情,溫绛出門進了電梯。
電梯門關上的瞬間,外面忽然傳來一陣冗雜的腳步聲,一只手及時按住電梯門,後面冒出一個年輕女孩,不停對溫绛鞠躬說抱歉,随即對不遠處道:“艾老師,這邊。”
電梯門口的光線突兀暗了下去,随着雜亂的腳步聲,猛然多了一堆人。
幾個助理保镖模樣的人圍住一個一襲黑衣的年輕男人,黑襯衫黑西褲,黑色墨鏡遮住眼,就連頭發也是黑潤如曜石。
男人進電梯時,驀的和溫绛對上了視線,身體明顯一怔。
溫绛下意識往角落移動,給其他人讓出位置,一瞬間,原本空曠的電梯裏擠得水洩不通,但唯獨在這黑衣男人周圍空出了舒适的圈。
男人背對而站,身形高大,以至于溫绛只能看清他修剪精致的發尾。
只是他剛才進電梯時下意識的微怔動作很奇怪,和原主認識麽?
而且,姓艾啊……不禁令自己想起穿書前的一位故人。
電梯到了樓層,門一開,助理保镖們齊刷刷湧出,兩邊電梯門被他們按着,還微微低着頭滿臉謙恭。
好大的架子。
男人臨出門前又奇怪地回頭看了眼溫绛,随後在衆人的前呼後擁中離開公司。
而溫绛也在大廳懸挂藝術照的牆壁上看到了該男人的姓名,與雲善初的照片緊挨在一起,叫……
艾瀾。
……
大概,是巧合吧,畢竟世界上重名的人很多。
*
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于市中心的亞德蘭貝殼酒店舉行,顧名思義,落成于淺海中.央的貝殼形酒店,白貝含珠的造型将宴會廳與住宿樓一分為二卻又完美融合,也是亞士電子旗下最為奢華的七星酒店。
即便于深秋季節,溫绛依然穿得單薄就來了。
白色襯衫搭配壓褶衣襟,避免襯衫原有的死板又增添一絲俏麗,紅棕高腰長褲勾勒出纖細筆直的腰身,收腳的設計又在視覺上将雙腿拉長,顯得修長勻稱。
溫绛特意摘掉那些太個性化的耳釘唇釘,精致紮起的半長發卻又最大程度保留了年輕人獨樹一格的特色,以至于那些拖家帶口參加晚宴的土豪們都要避開老婆的視線悄悄多瞧兩眼。
單身貴族們上前搭讪,說着“我看過你的作品”,溫绛也只是禮貌地笑。
原主還有作品呢?
他的視線始終牢牢鎖定在酒店入口,等到排場升起,他知道他要等的人出現了。
在一堆毫無新意的西裝群體中,那身墨藍西裝依然鶴立雞群,
挺括雪白的衣領上方是一張俊朗英氣的臉,發黑而亮,劍眉斜飛英挺,黑眸狹長而銳利,與削薄緊抿的唇恰如其分,不怒而威。
不管在場衆人身家大小身份高低,這麽一比較,氣勢始終弱了幾分。
所有人恭敬禮貌喊着“霍代表晚上好”,霍卿章也只是點頭示意,始終目視前方。
當他徐徐走到溫绛身邊時,溫绛同所有人一樣,禮貌地道了句“代表晚上好”。
生性.冷淡的霍卿章如果說對他人尚有一絲尊重還會點頭示意,對溫绛,完全視如空氣,別說回應,一個短瞬的眼神都懶得給予。
就這麽視若無睹從溫绛身邊路過。
從溫绛這搭讪不成的公子哥們看到他同樣吃了個大冷臉,心中譏笑。
賣屁股為生的男.妓而已,倒是會挑,真是叭啦狗摘月亮——妄想。
溫绛也不惱,繞開吃吃喝喝互相說着漂亮話的名利場,去了展廳。
這次慈善晚宴以“藝術”為噱頭,邀請土豪們将自己親手繪制的作品拿來拍賣,所拍善款将全部捐贈于慈善機構,拍賣會已經結束,但作品要放在酒店展廳裏展覽一周。
成年人的世界,賣的不是畫,是人脈是關系。
但土豪們也好面子,不說這些畫到底有幾筆是出自自己之手,至少擺那裏看起來倒是像模像樣。
溫绛從後往前一幅幅看過去,心不在焉。
作品擺放順序規則雖然沒人直說,但明眼人一眼便知走的是身份地位,越往前走,咖位越大,而排在首位的作品,右下角寫着“霍卿章”。
“殷先生您來啦,歡迎歡迎。”身後忽然傳來客套一聲。
溫绛餘光看了眼,闊步走到第二幅畫前,擡手将霍卿章的畫和第二幅畫一并取下,然後将第二幅畫挂在原本屬于霍卿章的首位上。
“先生你在做什麽!”挂着工作牌的員工看到這一幕,瞬間怒火中燒,急忙過來制止。
“給兩幅畫換個合适位置。”溫绛道。
“你是來搗亂的吧!畫擺哪就是哪,你有什麽資格私自調換,以為自己是誰。”工作人員一把奪過畫,“請你立刻離開展廳,否則我要叫保安了!”
溫绛不為所動。
“真是搞不懂,你這種十八線糊咖也能拿到晚宴邀請函,賣屁股賣爽了是麽!”
吵嚷聲吸引了後面觀者的注意,一位西裝革履須發斑白的男人走到二人身邊,姿态文雅:“請問,出什麽事了?需要我幫忙麽。”
工作人員見狀,立馬九十度深鞠躬:“抱歉殷先生,掃了您的雅興,是這位先生故意搗亂,私自調換作品位置。”
男人看了眼還挂在首位的畫作,笑笑,伸手要去取。
倏然,霍卿章帶着一幫西裝男出現在展廳門口,看到聚集的人群,眉頭微蹙,闊步走到幾人面前:“出什麽事了。”
工作人員憤憤瞪了溫绛一眼,剛要開口告狀。
男人打斷他:“一點小誤會,作品挂錯了位置,孩子們忙前忙後也也累了一天了,這點小事我來就好。”
說完,他取下了挂在首位的畫作。
霍卿章不動聲色看了看還臨時放在地上的自己的畫作,又見男人取下畫作要往第二位置上挂。
他的眼底黑沉一片,看向工作人員:“誰允許你這麽擺畫。”
工作人員立馬告狀:“不是的,是這位先生故意搗亂,把您和殷先生的作品調換了位置,我正要重新挂……”
終于,霍卿章緩緩看向溫绛,像是審視,又似猜疑。
接下來,在工作人員震驚的目光中,霍卿章拿起自己的作品挂在第二位,又接過男人手中的作品挂在了首位。
工作人員:啊?
霍卿章擡頭凝視着首位的風景畫,聲音森寒:
“第一,我們是本次晚宴主辦方,今晚所有來賓皆為貴客,客人為大,這個道理需要我來教你?”
工作人員傻眼了,“啊”了半天沒啊出個所以然。
“第二,殷先生是我最尊敬的老師,師父作品擺在學生之後,是不尊,有人指出錯誤卻不知悔改,還當着我恩師的面大呼小叫,是不敬。如果讓別人看到,你覺得他們會怎麽腹诽我。”
工作人員吓麻了,一時間都不知道該和三個人中哪個先道歉,如同被抽走靈魂的雕塑,呆滞.jpg
“明天去會計部結算工資和賠償,之後不用再來了。”霍卿章緩緩做了個深呼吸,繼而看向身邊的男人,“老師,您過來怎麽不和我說一聲。”
工作人員後知後覺的瘋狂道歉被三人順理成章地無視。
“咱們兩人的關系,何須你勞師動衆。”男人笑得和藹,目光卻不自覺落在溫绛身上。
“冒昧請問你的姓名?”他道。
“溫绛。”溫绛落落大方,主動伸出手,“殷先生您好,久仰大名。”
并非久仰,而是下午才知道這麽個人。
薛銘遠整理給他的晚宴名單中,“殷雪頌”這個名字被特意标紅加粗,他是霍卿章在國外攻讀MBA時的華人教授。
生于財團的霍卿章前半生沉浮不定,親哥不幸溺亡後才被亞士財團當成繼承人培養,老董事長子女多,開枝散葉人口興旺,如狼似虎盯着這個位子的兒孫更是不在少數。
商戰也沒那麽多爾虞我詐,不如直接點走陷害來得快,因此霍卿章在國外讀書時,被親叔伯買.兇殺人,是這位殷雪頌老師的挺身而護他才保下一條小命。
因此對于霍卿章來說,殷雪頌不僅是人生導師,更是救命恩人,也是唯一值得信賴的人。
溫绛暗笑。
賭贏了。
殷雪頌親切的同他握手:“溫先生千伶百俐,提前一步替卿章安排妥當,及時止損,避免他讓人看了笑話,大恩不言謝,不知溫先生是否願意賞臉同我們共進晚餐,這個時間,您應該還沒吃飯吧。”
溫绛意味深長地看向霍卿章:“我當然樂意至極,但是得看霍代表安排。”
霍卿章凝望着他,眼底黑沉沉。
“我為人師,本不該替學生做決定,但卿章也不是小氣的人,一頓飯而已,多副碗筷的事。”殷雪頌看向霍卿章,“卿章,你覺得呢。”
沉默許久,霍卿章從溫绛身上移開視線,低低道:“老師說得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