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十六章
溶月閣掉落的物品是一封信,淺粉色的信紙似乎昭示了它的主人,信的內容只能錦搖光一個人能看到,傳閱給其他人都只是白紙一張。
沒能打聽到八卦的百裏千月連帶着對這信的內容都有些失去了興趣,怏怏不樂,“你直接念出來就行。”
“絕、對、不要。”錦搖光斷然拒絕,
“這信的內容太肉麻了,我才不念。”
“真的嗎?!不會是姬溶月的情書吧?”
百裏千月又來了興趣,一旁的洛秀秀和姚洮洮也湊了過來,三雙眼睛同時閃着名為“好奇”的光,簡直和剛才追問她的口誤時一樣令人招架不住。
錦搖光深吸一口氣後仰幾分試圖避開這灼人的目光,正巧這時師青宇從賬房那邊要來了一副紙筆,
“那你寫下來吧。”
這倒也是個好主意。
她拿起筆,卻又有些猶豫。
自己的字平時就很難看,落筆用力又沒有筆鋒,更何況還要用這更難拿捏的毛筆,一定會更醜……
但比起字醜被人嘲笑,總比念出這信的內容來得不丢臉些……
她權衡一下,便很快落了筆,只見筆走龍蛇,看着氣勢非凡。
庭中落葉紛飛,月下美人臨書,意境是十分到位了。
身旁的百裏千月探頭看了一眼,啧了一聲,
“您這字……”
來了,意料之中的嘲諷。
錦搖光心裏這樣想着,但手上沒停,客氣地回他,
“您請說。”
“都說字如其人……搖光,你該不會整容了吧?”
手下一頓,立刻暈開一個墨團。
這真是令人心情複雜……不知該做出什麽表情好。
百裏千月立刻被身旁的洛秀秀拿胳膊肘用力捅了一下腰,
“多冒昧呀你!”
他嘻嘻笑了起來。
錦搖光也有些無奈,寫完最後一個字把紙遞出去,“我盡力了,有看不懂的字問我。”
“害,你別聽千月的,咱們沒學過毛筆字的肯定寫不好,這不是寫的……”洛秀秀接過來,嘴上還在為她開脫,但一看到紙上的字也遲疑了一下,改口,
“寫的挺清楚的,能看懂、能看懂。”
“看得懂就好……”錦搖光視線飄忽,喝了一口茶水來掩飾尴尬,繼續看起那封信。
那封信确實如百裏千月猜測的一樣,是一封情書,對象是長公主司馬灼。
可姬溶月對長公主的情誼人盡皆知,作為一件稀有掉落物一定沒那麽簡單。第一遍看就覺得有些異樣,如今再細細看一遍,更覺其中暗藏玄機。
信的開頭是訴衷腸,确實是姬溶月的口吻:
“我曾妄想攬月入懷,可一切猶如鏡花水月,終究不過是水中撈月一場空……”
細細碎碎的念叨,将司馬灼比為明月,很是展現了一個愛而不得的失意才子形象。
其實通篇都可看作這個主題,但是中間突兀的一句話,又似乎起了個新的開頭:
“我想講一個故事,一個關于親情、友情、愛情的天涯之路。或真或假,權當消遣,莫要細究……”
在這之後,信的主體依然是明月,可表達的感情和之前卻明顯不一樣了。
錦搖光這邊拿着信的原件在琢磨,其餘人拿着她謄寫的信也在思索着。
“‘悉心照料,夜夜守護,眼看明月光輝更甚……’這句确定說的是司馬灼?長公主是他一個江湖人士能‘照料’和‘守護’的?”
師青宇不禁提出質疑,
“這後面怎麽感覺像在養小孩啊?”
“确實……”姚洮洮皺眉托腮,
“什麽‘憂慮明月懷璧其罪’、‘又心懷希望盼月明’什麽的,不像情人,倒像個老父親了……難不成……”
她和洛秀秀對視一眼,兩人心有靈犀地喊了出來:“是他和司馬灼的私生子?!”
“不可能……”
易塵淞輕笑出聲,“司馬灼在已知劇情中和姬溶月根本沒見過面,怎麽可能會有孩子。”
被否定後姚洮洮和洛秀秀絲毫不見氣餒,繼續熱烈地讨論了起來,并搬出了自己博覽群言情小說所熟知的标準情節來推測:
“那後面這個‘明月’說的是誰呢?”
“會是司馬灼的替身嗎?從小培養那種……?”
“啊?養成系替身聽起來有點惡心啊……”
“不過怎麽想都不是移情別戀吧?新歡舊愛寫在同一張紙上告白也太炸裂了……”
衆人同時陷入沉思。
“……情書的末尾會署名嗎?”
正當其他人糾結那信後半段的“明月”指代誰時,錦搖光摩挲着那信的末尾突兀開口。
易塵淞挑眉,“你沒收過情書嗎?”
“唔……”
她的思緒飄飛到還在使用紙筆的讀書時代。
但回想起來的只有被揉得稀碎的寫了簡單告白的小紙條,被充滿汗味的青春期男生強勢塞進手心之後只會厭惡地想立刻丢棄;
除此之外那些自作主張送東西的示好行為也令她煩惱,哪怕被當面拒絕也總有通過她朋友甚至是她妹妹的渠道接近她的,簡直令人防不勝防。
經年的回憶如今還能引起強烈的負面情緒,錦搖光不免冷下臉來,
“我沒見過。”
“怎麽說起這個署名了?”
師青宇問,若無其事地把話題引回去。
“這裏,”
錦搖光指了指信紙右下角末尾,知道他們看不見,就仔細形容給他們看,
“這裏沒有署名,但是有一條下劃線,筆直得像是系統打印出來的一樣。”
“會不會是……要填名字上去?”師晞輕聲推測,衆人也都恍然大悟。
确實,在應試教育的思維中下劃線就是用來填空的。
錦搖光深以為然地點點頭,提筆就往上寫,卻被師青宇慌忙制止,半個身子撲到石桌上,動作幅度大得差點把本身底盤就小的石桌給撞翻。
“等等!”
雖然字寫得醜,可她手速實在太快,上面已經寫好了個“姬”字。
“怎麽了?”錦搖光懸高了筆尖看向他。
“你是要寫姬溶月?”
“是啊。”她不解。
信的主人除他之外難道還有第二個?
“姬溶月可不是他本名,”師青宇看着她的筆徹底離開了信紙,這才舒了一口氣直起了身子,揉了揉剛才被撞得有些疼的腹部,輕嘶了一聲,
“溶月這個名字是因為他閣主的身份,他真名叫‘姬晨星’。”
被他這麽一打斷,錦搖光下筆也慎重了起來,“哪兩個字?”
“‘早晨’的‘晨’,‘星空’的‘星’,”他向大家解釋,
“挑戰完溶月閣後青雲客棧就來了幾個NPC客人,他們透露出來的。”
于是錦搖光就揮筆将橫線上的名字補充完整,同時還聽到了洛秀秀在感慨,
“師掌櫃消息真是靈通!下次有什麽八卦也跟我們講講呗?”
“就是就是!”姚洮洮也很激動。
百裏千月也跟着說:“我也想知道。”
“嗯嗯,”師青宇煞有其事地點點頭,“看來我還有個隐藏的‘江湖百曉生’的名號,以後再探聽到什麽情報就去世界頻道随機掉落了,大家可要多多關注我呀!”
聽着他們插科打诨,錦搖光也輕輕笑了笑,可下一秒,異變突生,她眼前的信紙淩空飄了起來,緊接着一股無形幽火自下而上地吞噬了整張紙。
她眼前的光幕被強制彈了出來,字幕也随之浮現,系統那個不辨男女的聲音響起,但看衆人似乎只有她一人能聽到:
【噔噔噔~
恭喜少俠賀喜少俠!
萬中無一的大獎就此降臨!
不過在兌獎之前還有關鍵的一步哦~
請少俠猜猜看,是誰寫下這封信的後半部分呢?
只有一次機會哦~
還請慎、重考慮~】
緊接着,光幕上給出了和信紙右下角一樣的橫線,等待輸入的光标不停閃動,輸入法也被啓用了出來。
其他人雖看不見她的光幕上的內容,但強制打開光幕的現象令人輕易聯想起前幾次被系統坑的經歷,不免擔憂,
“搖光?怎麽了?”
錦搖光皺眉:“系統讓我寫出後半部分真正的寫信人……”
“哈?除了姬溶……晨星還有誰啊?”姚洮洮還有些改不了口。
“能把‘明月’當女兒的,難不成是皇帝?”洛秀秀順着信的語氣內容做出了推測。
但卻立刻遭到了百裏千月的反駁,“那也太離譜了吧,老皇帝怎麽會千裏迢迢到溶月閣給女兒寫信啊……”
似乎知道衆人沒有頭緒,系統難得好心地給了提示,它将橫線變成了四個方塊,仿佛在暗示要填入四個字。
錦搖光雖然也不太相信洛秀秀的推測,但卻猶豫地開口詢問,
“答案是四個字的……老皇帝的名字是什麽來着?”複姓司馬的話四個字也确實很常見。
眼看着她手已經擡起作出了要輸入的架勢,熟悉的沖動令師青宇不由扶額伸出爾康手,
“你先別急,我們慢慢想……就算皇帝名諱四個字也不可能是他,再找個和姬晨星有聯系的人吧。”
于是師青宇哭笑不得地聽到了千月開始認真讨論要不要再上一遍溶月閣直接把姬晨星打到自己說出答案,并趕緊制止了他以及蠢蠢欲動的桃子和秀秀。
也頓時理解了他們和搖光會玩在一起的原因。
大概就憑這說風就是雨的行動力吧……
一旁沉思良久的易塵淞緩緩開口:“‘晨星’這個名字倒讓我想起一個人……但如果是他,那‘明月’就對不上司馬灼。”
師青宇忙問:“先不管‘明月’,你說的那個人是誰?”
易塵淞看向錦搖光,
“你也認識的,現實中的那位‘晨星’……”
錦搖光皺起眉,心裏默念了幾遍:晨星、晨星……還是她和易塵淞都認識的人……
現實中她和易塵淞的交集僅限于同為“程序員”這個工作身份,雖然易塵淞是前端開發,她是審核應用,主要工作重心完全不一樣。
但是同屬于程序員,在這個範圍內,叫“晨星”的人,就只有那一個……
那是一顆在業內閃閃發光的星星——
“季晨星。”
錦搖光回道,易塵淞無聲點了點頭。
季晨星是當之無愧的天才。
幼童時接觸編程,八歲就獲得了全國青少年組編程大賽一等獎,十二歲自己開發的機器人被邀請到世界級展覽會展出,十四歲破格升學到華京學府光子學院;
二十歲不到,就已經參與編輯官方的編程類教材。
此後十年間,聽說這位年輕的前輩投身于全息與終端的研究,只在知名論文網上發表了幾篇含金量頗高的論文後就不再有什麽大的新聞……
聽說他後來任職的公司,好像就是ECA艾卡游戲公司,既然如此,負責的項目也一定就是《江湖問歸》這個ECA主力游戲了……
那麽那封信的後半部分就此可以被輕易解讀。
“明月”指的就是這個游戲,因為它最初的名字就是“明月天涯路”;于是錦搖光也漸漸想起來,游戲內測時進入游戲的畫面正是他信中的那句話:
“我想講一個故事,一個關于親情、友情、愛情的天涯之路。或真或假,權當消遣,莫要細究……”
如果是季晨星的話,能把這游戲創造出來,就也能将它擾亂到崩潰,在信息領域的天才做到這個地步是輕而易舉的事。
懷着對前輩的敬畏和不解,錦搖光切換了輸入法,在四個空格內輸入季晨星在圈內人盡皆知的代號“S-T-A-R”。
點擊确認後,耳邊尚有師青宇不解的喃喃:“‘季晨星’這不是只有三個字嗎?”。
還沒等她和衆人解釋,卻覺身上一重,久違的登出感卻令她心中一慌,忙看向雙手,果然——
她的指尖開始變得透明,迅速分解為三角晶狀碎屑,還沒等她擡頭和大家說半個字,就從原地消失了。
“搖光——!”
一片落葉從枝頭悠悠飄落,穿過了原本站在那的人形;清淩淩的月光毫無阻礙地照耀下來,眨眼間,連影子都消散不見了。
也不知好友們焦急的呼喚最後有沒有傳達到她的耳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