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大衛?韋克斯曼
28 大衛韋克斯曼
28 大衛韋克斯曼
“我不可以愛他,但是,你可以。我真羨慕你,請好好愛他吧。”
南大論壇開幕那天我在家裏收拾了一早上,尋思着要穿什麽樣兒的衣服過去。暗條紋太騷,純黑太悶騷;裏面的襯衫穿暗門襟太gay,純白太老實,格子又好像透着幾分稚氣。
最後慢吞吞挑了套深灰色西服穿在身上,腰線收得很服帖很騷包,進了室內把大衣一脫亮出來時會很奪目。西服裏面是件淡藍襯衫,本來還想着要不要來一根灰領帶的,系上後又覺得這麽一本正經的樣子實在是太傻叉了,三下五除二地抽下領帶出了門。
邁了幾步折回來心說要不要弄香水兒呢,東想西想了半天都覺得家裏的男香沒有黑色達卡好聞,心中一怒,抓起車鑰匙就走了。
學術論壇開在南大小禮堂,禮堂外醒目地拉着紅色噴繪條幅和幾所學校的校徽院徽。我停好車進到室內,禮堂入口外面的大廳一側放了一大排桌子,桌上依次擺着簽到簿、與會資料和各學校介紹什麽的;再往裏就是酒水桌,有一幫學生志願者幫着端茶倒水切水果,秩序井然。
我交了入場券進去,最靠近主席臺的一圈兒座位全被貼上了名牌。我選了個普通位置坐下,端了杯果汁邊喝邊觀察;發現韋克斯曼是座上賓,名字挂在主席臺正中。我讪讪地繼續東張西望,看到入口處陸陸續續有人進來,就是不見洋人,也不見喬謙山。
我找學生志願者要了本論壇的雙語資料在手上假裝研究,磕磕巴巴看半天看得腦仁兒疼,愈發地不耐煩起來。
十點整,論壇終于正式開幕。南大副校長股着掌帶着一幫高鼻深目的洋人信步入場,臺下半數都是本專業學生,見了哥大專家都紛紛起立鼓掌,弄得像被天子召見。我随了大流在原地站起來又坐下,仔細看着專家們入席,終于看到一個精壯的中年人坐在了“David Waxman”的位置上。
韋克斯曼四十上的年紀,棕發綠眸,下巴上有一道淺淺的美人溝,可以說是英俊;他嘴唇很和善地抿着,左手無名指上有個樣式簡單的戒指,整個人的感覺醒目又很含蓄。我甚至覺得有點兒不真實,感覺一個遠在天邊的人物,怎麽說出現就出現在我眼前了。
我下意識地在會場裏尋找喬謙山,卻怎麽都看不見。
我耐着性子聽國內各大專家給論壇開幕致辭,幾個老頭子斷斷續續講了二三十分鐘之後,終于輪到哥大的代表致辭。
韋克斯曼微笑着站起來,全場又是一陣掌聲。
“謝謝。很高興來到中國,很高興來到南益。”他帶着外國人特有的奇怪口音說了句中文,引得學生們發出一陣善意的笑聲。他跟着抱歉地笑了一下:“我的中文說得十分不好,我将請一位朋友幫忙翻譯。”說着看了看後臺,“OK, Michael,could you pleasee here and help me?”
我愣了一下,緊接着就看到喬謙山微笑着從後臺走出來,韋克斯曼側首望着他,眼帶笑意,铿锵有力地介紹:“Michel Qiao,one of my most excellent students in Americ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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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謙山帶着one of the most excellent students的豐儀微微向全場觀衆鞠了個躬,手持話筒示意韋克斯曼開始發表講話。
中午休會時我一個人雙手插兜踱出會場,禮堂旁邊的志願者姑娘看到我這麽西裝革履的樣子還以為我哪個著名企業家,絲毫不敢怠慢,很熱情地端着糕點盤子就走了過來。我漫不經心瞅了兩眼,剛選了兩塊拿在手上,旁邊又有個端水的小青年示意我拿水;我躊躇了一下,就覺得後面有人拍我。
我吓了一跳:喬,喬謙山?我事到臨頭有點兒心虛。
我聽徐昊說你今天是要到良悅快餐去看工地?他含笑睨着我。
……內什麽,看完了。
喬謙山裝模作樣看看表:诶,真快。
內什麽這不是回公司路過南大麽,看到這兒這麽熱鬧就進來看一看……诶,你看還有附贈糕點你看……
喬謙山挑起眉毛正要發作,後面突然響起一聲中氣十足的“米高”。
我跟他一齊轉頭看,只見韋克斯曼舉着杯汽水從人群中擠出來在我們跟前站定,眨巴眨巴眼睛,友善地看着我:“您好。”
一股濃烈的黑色達卡味道撲面而來。我一愣:“……嗨。”
“I’m David Waxman,Michel’s professor in C.U.”他很愉快地伸出手來跟我握手,不知道身上那股興奮勁兒從何而來,“You must be Lulu,ah?”
Lulu?這名兒我怎麽聽着渾身不得勁兒啊。啊,噎死艾案目。
嗯……他是陸路。喬謙山不安地看韋克斯曼一眼:大衛,內什麽,那邊有南大提供的商務午餐來着,有你最喜歡的粵菜,诶诶,Cantonese dish。
“I have a keen impression on your name.”韋克斯曼無視喬謙山的美食誘惑,繼續微笑看着我,“Lulu,such a cute name,and such a lulu man.”
哦?哦……我想破腦袋擠出一句:嗯,三,三克油,油啊搜斯威特。
喬謙山見他一副熱情似火的樣子,急急忙忙拖走:“He can not speak English very well professor,let’s go and find some food.”
說什麽呢,我忍不住瞪他一眼。
韋克斯曼毫不氣餒:“Really?我可以,講中文。”他再次像個小太陽似地伸出手來,“我是米高在哥大的老師,我叫大衛韋克斯曼。米高在Email裏跟我提到你,許多次。見到你真好。”
我握着國際友人的手一臉正直:“我也聽他朋友提到過你,Waxman教授。”
“這是我的名片。”他和善地遞過來一張英文卡片,“上面有我的郵箱地址,并且有我在美國的電話。我非常想跟你保持聯系,call me。”他眨眨眼,“但是現在,可不可以先邀請你跟我一起吃個午飯呢,我很想跟你聊一聊。”
喬謙山直接殺出來制止:南大的商務餐只對與會人員開放……
我正直狀一把攔住他:沒事兒我可以帶他到外面去吃。韋教授您不是喜歡吃粵菜麽我知道紅光路有一家粵菜歪瑞歪瑞地理吓死。
喬謙山瞪我一眼。
內什麽善待國際友人是大國公民應有的覺悟。我胸脯一挺。
“沒有關系,我願意出去吃。”韋克斯曼對喬謙山擺了擺手,“我想跟Lulu單獨說說話,很抱歉米高,我晚飯的時候再約你。”說完很開心地拉着我,“陸先生,請帶我去你說的紅光路吧。”
喬謙山站在原地傻眼了。
這位教授先生對中國的一切很好奇,車開到我費了好大勁兒才把他從路邊寫水書的老頭子那裏勸走。韋克斯曼失落地離開水書老頭兒後看到紅光路的粵菜館眼中又馬上精光大盛,坐定後一口氣點了兩籠蟹黃包。
Lulu.
韋克斯曼很高興地看着我,似乎十分喜歡這個喬謙山擅自給我起的花姑娘英文名。“‘Lulu’在英語裏面有俊秀的意思,你是個俊秀的人,我很喜歡這個名字取在你身上。”
我非常不好意思:我真沒這麽有內涵,內什麽,“陸路”在咱們這兒就是一條道兒。我想了想:肉的。
Road?韋克斯曼笑了下:真淳樸,就好像米高的中文名字,其實就是一座mountain。
也不是,他內名兒裏還有個謙字。摸底四蹄。
“謙遜?”韋克斯曼想了下,“它在中國是不是一個,很,深奧的詞彙?”
“也不算太深奧。”我撓撓頭,“米高這個名字的意思,大概是他父親希望他像高山一樣謙遜。”
“山,才不謙遜呢。”韋克斯曼比劃着,“那麽高,那麽有力量。Overawe.”
“但是山很沉默,從來不會主動去跟人炫耀什麽。它很寵辱不驚,不像風,火,雷雨,大江,全部都具有攻擊性;山很安靜,同時也非常有力量,這個就是山的謙遜。”我盡量用一些很白的詞,“這個名字很襯米高,他那麽有力量,可是從來都很安靜。他不喜歡鋒芒畢露,遇到對手時就是靜悄悄地給人以威脅。”
比方說背後使絆兒,下狠套耍陰招,用可怕的氣場壓死你什麽的。
“這個就像他了。You really got it.”韋克斯曼像個孩子似地笑了,“我覺得你真了解他。他能遇到你,真是一件好事情。”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意有所指,只好含含混混地笑了起來。
“他是一個,我很疼愛的學生。”韋克斯曼毫不介意,直接挑明了說。“我是一個同性戀教授,我有自己的partner,我告訴過自己,不能跟自己的學生在一起,不能背叛我的愛人。”他想了很久,似乎沒有辦法用中文來傳達,“……Those days when we were together appear in my mind time and time again after his leaving,because they were so joyful,happy and blest. He is so lovable.Once he told me that,‘as long as you are willing,please let me know what I can do for you..’You know,it feels like living with him is a mission from the lord.”
“但是,我非常害怕傷害到他。并且我知道,有些情感是很不應該的。”他慢慢把他的左手遞給我,讓我看他無名指上的白金戒指,“所以,我戴上了這個。Forbid him and myself .”
“我不可以愛他,但是,你可以。”他靜靜地說,“我真羨慕你,請好好愛他吧。”